我一个人生活
2022-04-22路也
我一个人生活
上顿白菜炒豆腐,下顿豆腐炒白菜
外加一小碗米饭。
这些东西的能量全都用来
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
我吃着泰山下的粮食,黄河边的菜
心思却在秦岭淮河以南。
我的消化系统竟这样辽阔
差不多纵横半个祖国
胃是丘陵隆起,肠道是江河蜿蜒。
我就这样一个人生活着
眼睛闪亮,头发凌乱
一根电话线和一条铁路线做了动脉血管。
我就这样孜孜不倦地生活着
爱北方也爱南方,还爱我的破衣烂衫
一年到头,从早到晚。
诗人简介:
路也,现为济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已出版诗集、散文随笔集、中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和文学评论集等共二十余部。现主要从事诗歌和散文的创作,兼及创意写作、中西诗歌比较、编辑出版等方向的研究。近年的主要作品有诗集《慢火车》《天空下》以及散文集《飞机拉线》《未了之青》等。
世宾:很多的生活
路也这首《我一个人生活》写的就是一个人用全部的力量—甚至可以说全部的财力物力想念另一个人或者说爱一个人。这首诗表达的是爱的主题,一个关于当下爱情、婚恋的主题,思念主体和思念对象在不同的地方,这爱看起来有点艰难,因为他们隔着千山万水。虽然隔着千山万水,这爱,也让“我”倾注了所有的精力,而且“一年到头,从早到晚”。泰山、黄河、秦玲、淮河只是些地理环境,和国家之类的想法没有关系。在这爱情里,这些地理名字只是表示两个人各自生活相隔的距离—遥远,但也可以感受到,这爱很辽阔。遥远—就加深了相爱的艰难,艰难—就加大了相爱时的投入,需要加大投入—就照见了现实条件的捉襟见肘,“上顿白菜炒豆腐,下顿豆腐炒白菜/外加一小碗米饭”。一个在家里减肥的人,这能量足够了,但对一个要“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的人,这能量就显然不够。不够“我”也要去“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因为背后爱的世界非常广大。诗人没有谈论她所描绘的生活背后的爱,但从“眼睛闪亮,头发凌乱”那奋不顾身、“孜孜不倦”的样子,谁都知道这背后还有很多的故事。正是这“一个人”的匮乏、凌乱的生活和她背后的爱、许多隐藏在文字背后的故事,构成了一个人的很多的生活。
这样的诗歌很贴近现实,但显然精神空间很小。
吴投文:一个人与生活的立体状态
“我一个人生活”,却有诗与远方,诗中的图景既是诗人的日常生活,也是诗人的精神生活。诗人的日常生活是简单的,不过白菜炒豆腐,或者豆腐炒白菜加一小碗米饭而已,但这日常生活的后面却有非常丰富的意味,有远行与相爱,有回味与遐想,这一切都包含在诗人丰富的内心体验里。诗中有一种平静的气息,诗人并不拒绝日常生活的慵懒与琐碎,也不刻意强调精神上的洁癖,而是保持一颗平常心,用一颗平常心感悟生活的意义。这颗平常心又是一颗诗心,对日常生活有敏锐的发现,乃至对日常生活充满掩饰不住的惊奇。日常生活就在我们的手边,但作为一种诗意的转换,却不是可以信手拈来的,而是需要经过精心择取,在心中酿化为诗。
此詩写得自在随意,却不是散漫成篇,而是有相当严谨的结构布局,在对日常生活的描述中通向一个隐微的象征世界,不显得突兀,也不显得板结。这种类型的诗如果处置失当,很容易流于矫情,就像一块口香糖含在嘴里,却没有自然而富有营养的那种味道。诗人的联想丰富,由室内生活而辐射到充满诗意的远方,意象转换自然,每一个意象都贴近诗人心中最柔暖的那一部分,显示出一个人生活的温馨与自在。诗的情调明朗,亦显示出诗人心中有诗的生活状态,一种立体的生活状态。
向卫国:我和“你”:剪不断,理还乱
差一点就被诗人骗了,题目是《我一个人生活》,诗歌却有“这些东西的能量全都用来/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这样的句子。“你”是谁呢?读到“我的消化系统竟这样辽阔/差不多纵横半个祖国”才恍然大悟,“你”就是任何一个人的爱恨情仇全部所由产生的那个“祖国”。以“祖国”为主题的诗,真是多到可以用火车来装了吧?要继续这个主题,不可谓不难,但也不能说难。难,是因为对祖国的情感,前人几乎写尽;不难,是因为每个人的一生中,触目所见,无不祖国(除了那些移居外国者),总有可以入笔的地方。诗歌前五行,从“一个人生活”的最简单最朴素的日常入笔,暗中用了一个很常见的比喻,即把祖国比喻为与之“吵架”、与之“相爱”的爱人。最爱的人之间,当然也常常就是最纠缠不清的,估计天下没有哪两个爱人的日常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顺着这条路径,诗歌再进一步,将自我与“祖国”进行了时而分离、时而同一化的处理:我吃着泰山下的粮食,黄河边的菜/心思却在秦岭淮河以南……/我就这样孜孜不倦地生活着/爱北方也爱南方,还爱我的破衣烂衫/一年到头,从早到晚。这就是表白。此时的祖国是一个对象。我的消化系统竟这样辽阔/差不多纵横半个祖国/胃是丘陵隆起,肠道是江河蜿蜒……/一根电话线和一条铁路线做了动脉血管。而在这样的句子里,祖国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我与祖国完全地同一,不分彼此。这就是一个诗人与祖国的真实关系,里面埋藏着真实的情感。
周瑟瑟:独立的人与整体的人
一个人的生活就是一个历史标本。路也若隐若现,她在济南生活。我们是同代人,她的写作不急不慢,保持了一个均匀的节奏。
从这首诗里可以感受到她语言的呼吸与放松的状态。她从简朴的生活切入,“我一个人生活/上顿白菜炒豆腐,下顿豆腐炒白菜/外加一小碗米饭。”如果仅仅停留在生活,而不转向形而上的精神,那她就是另一个诗人。但路也是一个精神气质浓重的诗人,她的写作简朴如其名,一条大路通天,空空如也,近乎透明。她的写作清澈见底,如一池碧水,波光下有幽深的秘密。
路也的写作有着清晰的北方意象,以及硬朗的语言与柔软的情感。日常细碎的生活中有着高蹈的精神指向,天空下一条诗的大路通向自我的世界。
写作本质上是私人的事,一个人面对的却是整个世界。路也解构了她的个人生活,将个体与世界的关系剖开,露出五脏六腑。“这些东西的能量全都用来/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我吃着泰山下的粮食,黄河边的菜/心思却在秦岭淮河以南。”路也强大的诗歌之胃,吃下了“泰山下的粮食,黄河边的菜”,口气足够大,可见她写作视野的开阔。但她又将诗拉回内心深处:“心思却在秦岭淮河以南。”
表面上的地理之诗,实际上是个人的精神史。“我的消化系统竟这样辽阔/差不多纵横半个祖国/胃是丘陵隆起,肠道是江河蜿蜒。”她通过个人精神史建筑诗。诗的骨架坚固,诗是她身体的版图。
她核心的独白是“我就这样一个人生活着”,她的写作解构的是独立的人与整体的人。真实的个体与虚拟的现实交替穿行:“眼睛闪亮,头发凌乱/一根电话线和一条铁路线做了动脉血管。/我就这样孜孜不倦地生活着/爱北方也爱南方,还爱我的破衣烂衫/一年到头,从早到晚。”
路也的写作没有性别意识,她在写作中去掉了性别,她的贡献是让诗回到大路上。在詩的面前,她属于个体的她,她无限扩大自我,收放自如。
路也的诗歌形象具体,从独立的人到整体的人,大胆而狂放地独白,旁若无人。
宫白云:“爱”是生活最好最后的发音
路也这首诗有一种孤绝的气质与强大的气场氛围,简单清晰又特有感染力,边读边不由自主地为她独具一格的表达拍案叫绝。她用自己独有的语言方式把自己的生活、情感、心灵都连贯起来,在跳跃中把自己人生的模样呈现出来,她生活中保存的个人经验和她要传达的东西就那么自然而神奇地走到一起。首先“我一个人生活”既表明了她自身的生存状态,又表现出她不畏一切的勇气。“一个人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虽然上顿、下顿都是“白菜”“豆腐”“米饭”,但富含的营养却已足够,但这种吃了上顿又是下顿的单一的循环往复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和忍受得了的(这是一种太难的修炼),当你正在为她这种简单的“吃法”既感叹又有些戚戚然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句子出现了,诗人话锋一转,竟然把“这些东西的能量全都用来/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上,在你一愣神的刹那,生活的五味杂陈瞬间涌来,仿佛泄洪的闸水带着那么充足的“能量”转眼间就奔赴出去,这里的“能量”这个词运用得太厉害了,这是依赖词语再现生命意蕴的能力,它蓄满的是诗人日复一日的所有生活。“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十四个字仿佛饱含了诗人全部的人生,寥寥数语却包含了一部小说的容量,充满了烟火味道。用生活的细节去对应抽象的情感,直言不讳地表达出了她的生活状态,词语的背后折射出非常多的人性。正当你为其高超的叙述方式一再沉浸的时候,接下来不动声色的转折更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意味,让个体的生命经验瞬间扩大到山河大川,“差不多纵横半个祖国”,这种令人难忘的描述方式最终促成的是诗人与天地万物的身心与共,“一个人的生活”也是天地万物的生活,江山自在,她是她自己的王者,她乐在其中,自得其乐,“眼睛闪亮,头发凌乱/一根电话线和一条铁路线做了动脉血管”,当现实与身心休戚与共,“爱”就是生活最好最后的发音,这首诗所传达及感动我们的也正是这种对生活绝不放弃的无始无终的人间之爱。
赵目珍:普遍性的命题,个性化的写作
新诗史上以“生活”为主题的诗歌数不胜数,许多诗人都写出了非常好的作品,如徐志摩、何其芳、陈东东、张曙光、李元胜、李亚伟、汪剑钊、娜夜、蓝蓝、郑小琼等。扎加耶夫斯基曾说,当我们谈论比具体的事物更为普遍的事物,我们就要冒着被指责为武断的危险。事实上,“生活”这一命题也是如此。它是一个普遍性的命题,当你为诗歌冠以“生活”的题目而进行写作的时候,由于它的普遍性,如果你处理得不够得当,也会面临被指责的危险。当然,需要指出的是,这种“不够得当”不是让你写出它的“普遍性”,而恰恰是突出其特殊性的一面。因为“生活”虽然是一个宏大主题,然而其本身却是具体而微的。诗歌的写作就是从普遍性写作中突显出其个性化的一面。路也的这首诗即达到了这一层面。首先,诗人以诗题表明:“我一个人生活”,即有突出个人化写作的一面;其次,在内容上,诗人的写作也别出心裁。一方面,就个人的世俗生活展开细节化的演绎;另一方面也将这种世俗生活做宏阔层面上的拓展,既将生活俚俗化的本质做朴实无华的展露,又通过托喻的方式赋予生活以崇高的内容。可以说,诗人通过生活最微妙的存在,深入到了诗歌幽微的内部。诗人始终对生活保持着一股新鲜感,并将这种新鲜感全部慷慨地赋予了诗歌。
高亚斌:与平凡握手言和
路也的这首《我一个人生活》,从自我的经验和体验出发,以非常个人化的方式,陈说了现代人的独特处境和心境。“我”的日常饮食不外是“白菜炒豆腐”或“豆腐炒白菜”,还有“小碗米饭”,表明诗人甘于粗茶淡饭的平民生活,醉心于寻常的人间烟火,从而表征了她心地纯净、清清白白的自我标榜。
同时,诗人又有“丘陵隆起”的胃,和“江河蜿蜒”的肠道,而不羁的心思又在“秦岭淮河以南”,以山川河岳的状貌,勾勒出诗人内宇宙的辽夐广阔,展现了胸中的丘壑和块垒。诗人并不想自我拔高,也不想高蹈飞扬地空洞抒情,诗歌虽是有意延伸到了民族、国家这样的宏大的层面,但却摒弃了夸张的虚张声势和矫揉造作。于是,与生活本身一样,“我”的形象显得平淡而又旖旎,既是一个凡夫俗子的形象,又是一个有胸襟有气象的卓异形象。而且,诗人强调的是“我”“一个人生活”,这就把自我与其他个体分剖了开来,成为她醒目的精神标识。
诗人刻意描摹肉体和生物学意义上的“本我”,这是“生存”意义上的自我形象;而“眼睛闪亮,头发凌乱”的觉醒与叛逆气质,又凸显出一个不愿苟且,心向远方的精神意义上的自我,是迥异于“本我”形象的“超我”,也是有异于“生存”自我的“生活”意义上的自我形象。
值得注意的是,在诗中,“我”的形象与世界的关系是互文的、合一的。“我”既是一个生气淋漓的个体,这一个体又与整个人类群体之间发生了肉体和精神上的深刻关联,从而同构了一个“平民中国”的质朴形象。
徐敬亚:白诗经典
路也的这首经典白诗写于2004年。十五年前,在《特区文学》2006年的“批评家联席阅读”中曾获唐晓渡推荐。面对同样的文本,不排除有人从中读出抽象与扩展的含义,但更多的朋友会痛切地品味到女诗人的个人情感和内心波澜。
中国人写白话诗写了100年有余,有吟风赏月的,有玩诗玩词的,也有以诗抵命的。路也的这首诗是白中之白。大白实话+浅白情感+散漫表白,连肠、胃、血管的比喻也一目了然。她把诗写得这么素白,里面却含着割肉一样的疼痛,所有写诗和读诗的人们都想知道其中秘诀。
当然不会有秘诀。当一个人积存了喉骨之痛,又同时暗中配备了词语的翅膀,他写下的文字就有了飞的功能。我早年说过诗的两个境界。第一是:一个人把命活到了份儿,第二是:把手艺的活儿练到了份儿。
她首先写出了生活流动的两极:白菜豆腐+豆腐白菜+小碗米饭,是输入。打长途+跑火车+吵架+相爱,是输出。57个字写完,《一個人的生活》流水可以结账了。但这只是平面的X轴。当她写出“泰山、黄河、秦岭淮河”之后,肠胃血管的比喻顺理写出,诗就出现了另一条空间的地理轴线,平面生活也被突然立体放大。也可以说还有第三条轴线:“眼睛闪亮、头发凌乱、破衣烂衫”,三组仿佛不经意泄露的外在形象,映射出主人公破败的、令人不安的心情。这第三条轴线与其说是描写外在,不如说是揭示心理。
我知道,诗人写作时绝不会想到什么轴线不轴线。她只是悄悄遵从着自己积存多年的手艺,并按照生活与命运的暗中指令在书写。我们读出来的轴线,也不是多余的部分,而是诗投射向我们时的增值部分。
最扎心、最碍眼、最明亮的两个字是“吵架”。两个世俗的汉字在这里发出了爱的不和谐之光。它是一个人生活激光的聚焦点,也是此诗的痛点。
真正的经典往往很难用理性阅读。因为它一定对传统进行过断层式的或宏大或微小的增补,而同时又并不大张旗鼓。在有的人看来,路也这首诗的经典性并不明显。它只是一个明明满心血泪却不着任何悲伤的日常絮语,但整首诗却又坦荡,又明朗,又怠漫,又悲酸。平白字词中透出一股旺盛的力量,不仅显露出性格的烈度、生命的沉重,也有灵魂的轻盈与不屑。我们写不出这样的诗,不怪我们的生命,也不怪我们的手艺,是因为我们没有这样无奈的生活。就连路也可能也会说,我一辈子大概只能写出一首如此的诗。
韩庆成:再谈直白的诗意
路也这首诗是我参与《特区文学》评荐以来,读到的最符合“直白的诗意”美学标准的作品之一。
2014年3月,我首次以《直白的诗意》为题,在中国诗歌流派网专文评论90后诗歌。受口语诗影响,当时的90后诗歌,大多像路也这首诗,写的是个人的、身边的小事、琐事,无论语言还是意义,都是直白的,不需要解释就能明白。优秀的口语诗,不会因为直白而寡淡无味,而是耐得住咀嚼、品味,这是诗意使然,亦如这首《我一个人生活》。
直白的诗意是相对于朦胧的诗意而言的。朦胧的言语方式,产生诗意更容易一些,这导致两个后果:一是直白的诗歌要写好更难,二是直白的诗歌更像非诗。《我一个人生活》的前三句,单独拿出来,就是非诗的:我一个人生活/上顿白菜炒豆腐,下顿豆腐炒白菜/外加一小碗米饭,与赵丽华“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没什么两样—直白,却没有诗意。但从第四行开始,《我一个人生活》的语言虽然同样直白,诗意感却越来越强,读完全诗回头再看,可以发现,原来没有诗意的前三句,诗意也被倒逼了出来。
直白实现诗意为什么难?难就难在你使用的语言大家都懂,都会说,都会用,你玩不了虚的,使不了花招,就像一掌打在砖头上,唯功力深厚者才能留下印痕。
霍俊明:女性诗歌的原点和循环结构
《我一个人生活》是路也21世纪初的作品,现在看来这首早期之作距今已有十多年的光景了。那时路也在首都师范大学做驻校诗人,我当时读博士,几乎通读了她当时所有的诗歌以及小说。这首诗实际上也可以与她的大型组诗“江心洲”系列进行比较阅读。那时的路也对爱情怀有憧憬,而今天重读这首诗不止有物是人非的沧桑之感,更有意味的是再一次印证了女性写作的原点和循环结构的问题。
《我一个人生活》这首诗的特点在于情感的密度和修辞化程度都很高,其中夹带着叙述、自白和戏剧化的成分,也随之凸显了一位女性爱情白日梦的幻影。此诗的标题和起句都是“我一个人生活”,而看似重复实则为点睛之笔且略带自我戏谑和无奈成分的“上顿白菜炒豆腐,下顿豆腐炒白菜”将生活的状态以及日常空间在一瞬间就竖立起来,全诗也变得可靠、扎实。“一个人生活”也让我们在女性写作谱系的历史脉络中又一次面对了“个体”“孤独”“独立”的女性主体形象以及女性对情感乌托邦的幻想。
路也在诗中设置了非常明显的对话结构。“一个人”“白菜豆腐”“一小碗米饭”是具体而微的,是小的、日常的、朴素的,也是单调、琐碎和重复的;而长途电话、坐火车、秦岭淮河以南、南方、北方以及祖国则成为极其阔大的情感空间。这一大一小的对比以及日常生活与情感世界的张力就非常突出了。整首诗的情感是比较外放的,但是又没有到滥情易感的地步,而是将日常生活和身体机能在修辞和戏剧化的过程中完成了情感提升和经验转化,比如胃部、肠道和动脉血管对应的是一个人的爱情消化能力和情感动力。
这首诗的结构意识也很突出,起句是“我一个人生活”,中间靠后部分出现了“我就这样一个人生活着”“我就这样孜孜不倦地生活着”,而以“一年到头,从早到晚”来结束全诗。由此,诗人的抒情主体位置循环出现在这首诗歌之中,形成了“一个人生活”的呼应、复沓和强化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