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热闹又辽阔

☉傅 菲

以任何姿势看星星，都是很美的。

每一个夜晚的星空，都不一样。无论我们仰望星空有多凝神专注，都无法穿透它——是啊，星空比我们的想象更广博、更浩渺。它繁乱而有序，驳杂而纯粹，璀璨而孤独。星星如碎冰，在瓦蓝的幕布中，耀眼又冰寒。

一滴露水有星空，一面镜子有星空，一个玻璃瓶有星空，一口井有星空，一处湖泊有星空，一片汪洋有星空……我抬起头，星光点点，星空覆盖了辽阔的大地。

星空暂时被保管在我的木桶里。我从木桶里舀水上来烧。我听到星星在水壶里拉响了停泊时的汽笛，呜——呜——呜——，我喝下一口土茶，星光便流进了我的五脏六腑。夜露微凉，靠在露台的木栏杆上，我微微仰起头，光瀑在奔涌。星光只在夜深人静时奔涌而来，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它和思念具有相同的气质。

看一看夜空，是我们的哲学课。即使在微雨之夜，天空也并不是浓黑，仍有薄光透射出来。薄光是天空的自然之光。天空也不是空无一物，有孤星斗转。孤星高悬，明明灭灭，如火柴盒里的萤火虫。“看见孤星，我便觉得人生不能轻易坠落。”我给远方的朋友发了一条短信。豆亮的星，给了黑夜完整的平衡。

我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星星是从哪儿来的？又要去哪儿呢？我从不认为，星星定格在银河中的某个位置。星星扬起了帆，夜夜航行。它们是颗粒状的船。没有人知道它们来自哪儿，又去往何方。它们带有自己的河流，带有自己的季风。我们看到的时候，它们正好停泊在遥远的港口，我们只是它们的彼岸。无数的河流汇集在一起，有了海洋——我们瓦蓝的苍穹，帆影宛如繁花。

（秋水长天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深山已晚》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