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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红楼梦》的33年

2022-04-20蒋寻

时代邮刊·上半月 2022年4期
关键词:新世界红楼红楼梦

蒋寻

那年冬天,父亲买了一套四本的《红楼梦》。每天晚上,他和母亲一边烤火,一边各自捧着其中一本看,也允许我做完作业后看一个小时。

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已经读过不少《优秀小学生作文》《小溪流》《儿童文学》以及各种童话、神话和民间故事,可当我读到《红楼梦》时,我才意识到,我以前读的都是“小儿科”。

我读完第一本后,母亲还没读完第二本。我实在等不及了,便将第二本藏在书包里,带着它去上学。第二天下雨了,我右手撑伞,左手捧书,就这样走在雨里看了一路。书里,宝玉和姐妹们在大观园观花看鱼、喝茶写诗,享受着一生中最温馨欢乐的时光;书外,我冻僵了的手指艰难地翻着书页,雨水像线一般从伞的边缘落下来。

几个月后,我终于读完了整套书,长嘘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后来,我又将它重读了多遍。奇怪的是,每次读,我都有新的发现。

再后来,更多的书进入我的视野,我便渐渐冷落了它,直到准备研究生毕业论文时,才再次想起了它。彼时,导师质疑道:“你知道有多少大家研究过《红楼梦》?这么经典的书,你能做?”我说:“我可以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决定不读博了,我知道我只有一次专业做研究的机会,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去研究一生所爱?

我重读文本,翻阅资料,冥思苦想,夜不能寐。我特别感谢那位名叫巴赫金的苏联文艺理论家,他的对话理论帮助我重入《红楼梦》,在故地发现了全新世界。我甚至想到,曹雪芹或许是有意不写完《红楼梦》的,但无论他是否有意,“红楼未完”这个事实造成了后世读者与文本的永恒的对话。

答辩时,坐在对面的老师个个都是学界的大牛,可是我在说“索隐派并不真正理解《红楼梦》”“任何时候都应平视文本”“《红楼梦》可以有更多现代性解读”时,却毫无怯意。老师最后肯定了我的论文价值,还从头到尾指出每一处的新意所在。那是我整个求学生涯里最感动的时刻,我和我的论文被理解了,我所发现的那个《红楼梦》新世界也被看到了。

毕业后,我做了北漂,忙、动荡、忧愁,很长时間不再读书,直到一家大出版社的编辑找到我,让我写一本“给孩子看的《红楼梦》”。我才再次重读心爱之书,写了一本明白简易的红楼故事书,让孩子们也能轻松阅读。过了几年,又有编辑找到我,让我帮助她做《红楼梦》的注释。就这样,总有人通过不同方式提醒我,“该再读读《红楼梦》了”。

如今,距离我第一次阅读《红楼梦》已过去了33年,大学里的教师朋友给学生开读书会,邀请我去讲《红楼梦》。真没想到,一向不善言辞的我竟侃侃而谈,让大家感动又兴奋。最后,有人问我:“老师,请问我们应该怎样阅读《红楼梦》?”

从未思考这个问题的我,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答:“首先,珍惜自己的阅读直觉,在第一次阅读前不要看任何资料,不要被前人所影响;第二,要带着探究的心去阅读,带着问题去阅读;最后,要学会使用工具,合适的理论工具能够带你深入文本,发现从未看到的新世界。”

那个时候,我发现,我是多么希望更多人热爱这部伟大的作品,因为它真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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