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每個人都有着属于自己和歌曲的故事，总有那么一首歌，让你想起点什么吧。让我们用一杯茶的时间去听听你和你的歌。

韩浩月 70后

忘记了1992年那年冬天有没有雪。北方的冬天如果没有雪，会很奇怪。但记忆里恰恰有几年冬天，是没有下雪的。《姐姐》第一次公开发表，是1992年6月被收录于《中国火》当中，第一句歌词就是“这个冬天雪还不下”，这导致许多年里，我固执地认为，1992年那年的冬天，没有雪。

1987年张楚离开西安，成为一名北漂，长期混迹于北京师范大学宿舍，《姐姐》的首唱，就发生在北京师范大学的教室里。时间大概是上午，听众大多是女生。那时她们都变成了张楚的姐姐。没人知道，一首能代表时代心跳的歌，就那么简单、轻松地被唱了出来。当时教室里的一位女生，名字叫“丽丽”。她说她极为同情这个瘦小的男生，她说听到这首歌后心跳很温柔。

张楚被封印在了80年代某个年份的某个上午。这像是一段颂歌，更像是一段诅咒。因为抑郁，他于2001年逃离北京、逃回西安西安是他回不去的家，硬要回，那是因为，没有比这哪怕再好一点点的选择。

你真的以为，《姐姐》是唱给姐姐的吗。如果仅仅是歌唱姐姐，张楚的这首歌，不会有如此强大的穿透力，在今天仍然会让人感到失落与悲怆。他歌唱的，其实是一个人走在苍茫的世间想要回家却“无家可归”的无奈，他歌唱的，同时也是一个人疲惫不堪、无比困顿之后却找不到躲避与休息空间的凄凉。

作为大家庭里的一名大哥，我的堂弟、堂妹、表弟、表妹加在一起，有近20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扮演的是“大哥”的角色。“哥哥”和“姐姐”在大家族里，完全是不同的风格、不同的分工，大哥是威严的，言出必行的，而大姐，则是温柔的、宽容的。

所幸，有了张楚的《姐姐》，使我一直有种错觉，觉得可以真切地体会到，有一个姐姐在前面走着的踏实与温暖。张楚的《姐姐》，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姐姐”，她的存在，填补了我们精神疆域里那一片空旷、粗糙、荒凉的部分，她是我们心目当中，一片永远宁静的海。

张君燕 80后

十三四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学姐那里听到了一首歌。图书馆里，我正在三心二意地翻书，耳孔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耳朵里充斥着空灵、优美的歌声。我扭头，只见邻座的学姐将一只耳机塞到我的耳朵里，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我同她一起听歌……“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向明天换一些美满和幸福，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

那是我第一次听周华健的《风雨无阻》。这首歌发行于1994年，这在当时已经算是老歌了。学姐说：“歌不在于新旧，在于能不能引起心灵的共鸣。”学姐脸上带着笑，眼神中却有不可名状的坚定。她告诉我，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感觉心里有某种东西被唤醒。

我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听这首歌，慢慢体会到了学姐说的那种东西，也懂得了学姐的用心良苦。正如歌名表达的含义：不受刮风下雨的影响，按照预先的约定进行。这种坚持与执着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精神！它并不单单指狭义上的情感，更包含一种博大与宽泛的指代。我和学姐有着类似的成长背景，我们都来自偏远的山村，都因穷困而变得敏感自卑。幸运的是，学姐从一首歌里汲取了力量、得到了鼓励，甚至找到了一种类似于信仰的东西。

如学姐希望的那样，我也喜欢上了《风雨无阻》。喜欢一首歌，无非因四个属性：旋律、歌词、唱功、感情。一般来说，能够被人传唱的歌曲前三项都不会差，而“感情”是一首歌是否能够与你个体产生联结的关键因素。当你把自身融入到一首歌中时，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一首歌。

时间愈久，体悟愈深，历经世事之后，人与歌曲早已融为一体。直到现在，提起最喜欢的歌曲，我的答案仍然是《风雨无阻》。我觉得，这首歌传递出来的精神特别符合我们那一代人的底色，那时候我们年轻，向明天换取美满和幸福的欲望特别强烈，我们愿意努力、愿意拼搏，愿意为梦想付出千辛万苦。

易欢 90后

课前一首歌，上午和下午第一节课开始之前，文艺委员发歌，全班咿咿呀呀跟唱，歌曲多是当时大火的电视剧主题曲或流行歌。上午唱歌提神醒脑，下午被爱情歌一熏陶就昏昏欲睡，尤其像这样的春天。老师一来，歌就停，春天的散漫也戛然而止。

在小学的春天，我们唱白娘子：“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三月西湖的杨柳，自然春天唱最好，歌词意思不懂，跟着音和，如酒、如烟这样的词和这样的美景，是我当时所不能体会的。

唱《千年等一回》，记忆格外深刻，尤其是唱到“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时，女生到此全噤了声，男生故意狠狠地喊“爱你”，然后悠扬婉转地接着“永不变”唱，如李逵突然变脸周瑜，讨厌里带了一丝喜欢。“爱”字让人胆战心惊，只有藏在歌词里才正大光明。我们的爱懵懵懂懂如春天初发芽的垂柳，唱着孟庭苇的歌，缠缠绵绵的，云也忧伤，雨也忧伤，还是白眉大侠的歌词豪气，快意恩仇的江湖，节奏明快，“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人是什么样的人，飞檐走壁的人”，“人”字故意拖老长，直到老师的脚迈进了教室。那时《还珠格格》风靡全国，谁不会唱“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那都叫落伍。也唱包青天的主题曲《新鸳鸯蝴蝶梦》，“昨日向那东流水，抽刀断水水更流”，小学时光也似一场梦，跟东流水一起不回头了。

初中唱张宇，唱谢霆锋，唱的几乎都是情歌。到高中更甚，男生唱林志炫个个直白喊着单身，女生则唱张信哲字字含蓄中裹着爱情。课前发歌成了集体正当宣泄荷尔蒙的窗口，文艺委员不再一家独大，各自有了心思，常为任贤齐、周杰伦、孙燕姿、谭咏麟吵架，男生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女生要唱“周末午夜别徘徊”。课前先唱一首歌不仅宣泄着我们的欲望和青春，还把我们与时代连接起来。那时成千上万的人南下打工，随着港台歌曲逐渐流行，谁不会唱几句粤语呢。但高三结束，港台歌辉煌的时代连同我们的青春以及课前唱歌的回忆也慢慢褪色直至消失。

陈鲁民 50后

1976年初，我刚20岁出头，正在湖北一支技术部队服役。因为军区要在下半年搞文艺汇演，我部文工团奉命再次成立，平素爱好文艺的我也被抽调来凑数。

这个文工团是半专业性质的，没演出任务的时候，就回到原来各自的部队，站岗执勤，该干嘛就干嘛。一旦有事了，上边一声令下，就立即恢复建制，各自带着乐器从四面八方赶来集合，排练节目。一些文艺骨干每年有一大半时间是在文工团度过的。

我是最早归队的人之一，因为还有创作和制定节目的任务。按照军区汇演的指示精神要求，并结合演员特长和部队工作性质，我们筹备组几个人很快定出了一个节目单。

首先考虑的是，要在有群众基础的较为流行的歌曲里筛选节目，最好是你会唱观众也会唱，能与演唱者呼应。那个时候，就数电影插曲影响最大，我们就罗列了其中一些主要曲目，如电影《甜蜜的事业》里的插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插曲《映山红》《红星照我去战斗》，电影《创业》里的插曲《满怀深情望北京》，电影《艳阳天》插曲《万众一心奔向前》等。反复斟酌后，在其中选定了《映山红》与《红星照我去战斗》两支歌曲。

然后，我们又在较受欢迎的军旅歌曲中进行优选。当时比较流行的有胡宝善演唱的《我爱蓝色的海洋》，李双江演唱的《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马玉涛演唱的《看见你们格外亲》《老房东查铺》，董振厚演唱的《我为伟大祖国站岗》，还有《长征组歌》等。我们在其中选定了《四渡赤水出奇兵》和《我为伟大祖国站岗》两支歌曲。

然后再加上一些自编的节目，节目单就定下来了。有开场歌舞《红太阳颂》，手风琴独奏《打虎上山》，笛子独奏《扬鞭催马运粮忙》，男声独唱《回延安》《我为伟大祖国站岗》，女声独唱《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映山红》，男声二重唱《四渡赤水出奇兵》，京剧折子戏《智取威虎山》等，大概要演上一个半小时。

文工团为了提高效率，要求一专多能，每人至少要掌握一门乐器，要上三个节目。我分配的任务是编剧和二胡伴奏，参加节目有朗诵、表演、独唱。我那时年轻，也不知害怕，傻大胆，让演就演。平时有些基础再加上练习，我的独唱《回延安》反响还不错。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说话间已是40多年过去，文工团的战友大都失去联系，但那熟悉的旋律还时时在我脑海里回响，让我想起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和一起演出的战友，在此问候一声，你们还好吗？

王国梁 60后

经过街角的时候，不知从哪家店铺里传来一首老歌：“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多么熟悉的老歌啊，这首歌名字叫《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歌声淡淡地掠过，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连脚步都停了下来。一瞬间，整个人仿佛乘坐了“月光宝盒”，穿越到了那个青春飞扬的年代……

大学时代，我的歌儿唱得不错。那时我经常在宿舍楼的水房里唱歌，歌声引来了不少听众，我们宿舍的几个兄弟是我的“忠实粉丝”。不过，我一直没登台演出过。大学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一次文艺演出，我代表我们班表演独唱。第一次要登上比较“大型”的舞台，我有点紧张，不知道“水房歌手”是不是能上得了台面。

有两首歌我唱得比较拿手，一首是郑智化的《水手》，一首是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宿舍的几个兄弟都支持我唱《水手》，他们说那首歌特别励志，听了让人热血沸腾。热血沸腾的青春，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为了支持我演唱，我们宿舍的老大把一身最好的西服借給我穿，老三也把新买的皮鞋借给我，几个兄弟把我从头到脚“包装”了一番。

不过我不想唱《水手》，我想唱《你知道我在等你吗》。那时候我对班里的一个女生颇有好感，但从未敢表白。即将毕业，我想借这首歌表白，那歌词简直太贴切了：“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我想象着，我演唱的时候，她一定在台下当观众。即使我在舞台上，也一定能够一眼找到茫茫人海中的她。我望着她，与她四目相对，然后深情歌唱，她一定能够明白我的心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日没夜排练。如果能在舞台上一鸣惊人，同时赢得台下她的芳心，那该是我大学时代最幸福的事。

终于站到了舞台上。可是，想象与现实的差距太过巨大。我紧张地站在聚光灯下，根本看不清也不敢看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更别说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找到她了”。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着上台之前宿舍老大对我说的话：“你的实力，不输刘德华、张学友那样的歌星。”渐渐地，我平静下来，心中信心大增。当我张开口唱出第一句时，感觉效果好极了，可能是舞台上的音响效果比较好，我的演唱渐入佳境，心中又升腾起她的影子。我为她而唱，唱出自己的心声。

一首歌唱完，台下掌声雷动。我听到同学们的欢呼声，顿感激情澎湃。前排的女生是我们班里的，她们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万众瞩目的歌星。不过，我最希望看到的是她。

我下台后，一群女生跑过来给我送花。她们围着我，像今天那些狂热的粉丝。忽然，我看到与她同宿舍的几个女生，也围了过来。我忍不住问其中一个女生：“你们宿舍的人都来了吧？”她笑着说：“除了小A提前回家了，都来啦！”小A 就是她。听说她因为有事，提前几天走了，心里很遗憾。之后多年，我们再没联系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那样的年代，爱只有一个字，但说出来像走过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