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家具病害的分类及价值辩证分析

■王佳楠，刘新有 Wang Jianan & Liu Xinyou

(南京林业大学家居与工业设计学院，江苏南京 210037）

家具是人类维持正常生活和生产劳动中必不可少的器具，起源于远古时期[1-3]。家具与人类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通过古旧家具的结构、材料、造型及装饰可以窥视先人们的生活方式，同样先人的生活方式也影响着古旧家具的风格与样式[4-5]。因此古旧家具是重要的文物品类，具有重要的艺术价值、年代价值、审美价值、情感价值、金钱价值、历史价值、使用价值、研究价值、收藏价值，是文物界、文化界和收藏界争相推崇的物件[6]。很多珍稀的古旧家具具有重要的收藏价值，具有文物的基本属性，经历过文物实体变化的四个重要阶段（图1）。可见家具在使用、传世及埋藏的过程中，在环境中受的温度、湿度、光照等物理因素影响，同时也受氧气、酸性气体等化学因素以及人为因素和微生物因素的影响，逐渐改变其物理和化学性质，遂产生不同程度的缺陷，即病害[7-9]。不同材料制作的家具在不同环境下产生的病害机理不同，劣化程度也不同。本文将整理和归纳古旧家具常见病害类型，分析劣化机理，进而对病害的价值进行辩证分析，研究结果以期有助于制定更加高效可行的古旧家具修护和保护措施。

1 古旧家具常见病害

古旧家具病害，简单来说可类比于动植物的生病，是相对于家具原始状态而言的，即家具产生与原始状态不一致的变化就说明家具出现了病害。既包括家具材料本身的自然老化也包括家具在使用、传世或埋藏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变化。不同材料的抗老化能力及对环境的抵抗能力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木质材料是有机质，不易保存，所以我国现存早期的家具多为石器家具、金属家具等。夏商时期是我国青铜家具发展的鼎盛时期，例如较早的传世青铜饕餮蝉纹俎、放置各种酒器的青铜禁以及类似橱柜的刖人守门方鼎等。青铜家具材质是无机质，其常见的病害有矿化，即无机质金属器易氧化，发生锈蚀，滋生金属氧化物[10]（见图2）；有裂缝，如青铜器在铸造过程中产生气泡，进而导致应力集中，在反复使用过程中就会产生裂缝，甚至最终导致破裂；有腐蚀孔，青铜器在浇筑过程中需放入垫片等部件，这些部件易被腐蚀，所以青铜器上常常会出现腐蚀孔。

■图1 文物实体变化四个阶段

■图2 青铜矿化

■图3 开裂

■图4 木节

尽管我国家具发展的早期出现了很多精美的石器家具、青铜器家具及铁器家具，但是木质材料一直是中国家具的本源，是中国家具材料的主体。木质家具常见的病害有变形、开裂（图3）、斜纹、木节（图4）、虫蛀（图5）、糟朽（图6）、变色、结构松动等，这些病害使得木质家具不易保存，在埋藏传世过程中家具也常常遭到毁坏。大漆是我国家具的重要涂饰材料，以其优良的耐腐蚀性著称，被称为“涂料之王”；大漆的使用可以追溯到7000年以前。大漆家具是中国家具制造与文化的载体，在大漆家具修复过程中也要注意到其常见的病害如：裂缝断纹、漆皮脱损（图7）、龟裂老化（图8）、漆画家具褪色（图9）等，才能更好的保护家具与传承文化[11]。

总的来说，古旧家具常见的病害有四类：一、物理上的变化，如开裂、变形、刮痕等；二、化学上的反应，如腐蚀、降解、糟朽等；三、微生物的参与，如虫蛀、霉变（图10）等；四、原生性缺陷，包括原材料本身缺陷（如原材料上原有的斜纹、木节、疤瘤等）、设计结构缺陷（如内部缺陷造成的热应力集中等）、加工制作缺陷（如结构不稳造成的断裂等）。其中对于原生性缺陷还要进一步区分，分析这一病害是制作缺陷还是故意设计成这样，以此来明确古旧家具本身设计的初衷，有目的进行修复与保护工作。

2 古旧家具病害类型分析

文物界家具修复师被誉为文物家具的医生，家具修复师不仅要具备家具病害诊断和分析的能力，还要具备分析病害成因的能力，这样才能对家具或其所处环境进行及时和适当的干预，达到家具修复和保护的目的。只有科学化分析出病害产生的原因，才能更好地修复保护古旧家具，这就需要对病害进行详细的分类，对病害的类型进行提炼，通常常见病害的分类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按古旧家具病原属性分类，另一种是以古旧家具材料结构为依据分类。图11为古旧家具病害分类简图。

2.1 古旧家具病原性病害分析

从病原属性分类来说，古旧家具病害主要分为物理性病害、化学性病害、生物性病害等[12]。物理性病害是由于家具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包括使用环境、埋藏环境、出土环境、保存环境以及馆藏环境等，如家具在埋藏环境中，有的保存完好，有的却质变腐朽，主要原因就是保存的环境不同，同时，古旧家具在之前保存环境中已经形成一个相对平衡的条件，在人们发掘、运输过程中，这种封闭平衡的状态被打破，古旧家具的质量便会急剧变化，进而产生伤害。在这些环境中病害的主要影响因素有人为外力作用，温度、湿度、光照等自然力作用[13]，物理性病害的主要呈现方式包括开裂、变形、磨痕、热胀冷缩、湿胀干缩等。通常情况下，物理性病害不影响和改变古旧家具的内部化学性质，没有新的物质产生，只是通过影响其物理性质，对古旧家具产生损伤。本质上来说，是古旧家具本身的受力平衡遭到了破坏。

古旧家具常见的物理性病害中，还需要了解一种特殊的病害——由于木材的各项异性特性导致家具极易产生的应力型病害。应力型病害有两种：一种是物体受到力的作用、温湿度变化等外力因素产生形变时，物体内部为了抵抗这种变形而产生的内力进而出现的病害，即为应力型病害；二是在物体没有受到外力因素时，物体内部由于结构不当，加工技艺不精、溶剂作用等原因，为了平衡物体内的力系而产生的应力，由于这种应力的存在而出现的病害也称为应力型病害。常见的应力型病害有开裂、翘曲及变形（分为弹性变形和塑性变形）、三维尺寸变化等。以下是两种应力型病害的表现形式：由于应力的存在，外力作用诱使应力发生作用，在应力存在的位置会出现开裂现象；由于物体局部强度分布不均匀存在强度差，在应力存在的位置会出现翘曲及变形等现象[14-15]。这两种应力的存在也会引起三维尺寸发生变化，物体的湿胀干缩、热胀冷缩本质上来讲也是应力作用所产生的现象。应力型病害的解决办法就是消除应力，古旧家具消除应力在理论上常用的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自然时效法，即把古旧家具放到自然条件下，全部暴露于室外，让自然和时间效应来消除应力，这种方法消除应力一般会经历几个月到几年的时间，但是实践表明用自然时效法具有良好的效果；二是共振法，通过人工敲打等方式来消除应力，但这种方法操作繁琐、对于不同形状的物体要提供不同的消除工艺，且参数复杂、考虑因素多，并且消除应力的成效低，无法达到完全消除应力的效果。因此，古旧家具消除应力一般会采用第一种自然时效法。

■图5 虫蛀

■图6 糟朽

■图7 漆皮脱

与物理性病害不同，化学性病害不仅是受到环境因素影响产生的（如温度的升高增加了化学反应速率，湿度过高使木材褪色或使矿物材料发生反应），还受到其他共存体对古旧家具产生的影响，共存体的存在为家具引入了污染物，与古旧家具本身产生了化学反应，从而生成了病害，如雨水中的酸性物质的增加、大气中二氧化硫、二氧化氮、臭氧等有害气体的增加，地下水、土壤的变质和空气流通程度的变化，既改变了家具的储存环境，又产生了如硫化物、氮化物等污染物，对古旧家具产生伤害。病害主要呈现方式有溶蚀、粉化、降解、老化等。化学性病害通常会发生一种及多种化学反应，这种情况下，古旧家具的结构和性能通常会发生改变。

生物性病害主要是由于植物、动物及微生物等生物体对古旧家具进行的侵蚀和破坏。病害主要影响因素是生物，有白蚁、蛀虫、昆虫、微生物霉菌、细菌等。其病害类型主要有蛀蚀、虫洞、腐蚀、霉变、粪便污染等[16-17]。生物性病害极其复杂，有活性物质参与，不确定性因素多，它们与古旧家具发生物理作用和生物化学反应，进而侵害古旧家具。高湿度是昆虫、微生物等生命体生存繁殖的重要条件，因此控制环境湿度是古旧家具免受生物性病害的有效手段。

2.2 古旧家具材料结构性病害分析

从材料结构性分类来说，古旧家具面临的主要病害有：本体结构材料病害、污染物病害、腐蚀降解产物病害、伴生物病害和水病害等。本体材料结构病害是古旧家具本身材料及结构受到了损害，其物理和化学性质由于本身材料、制作技术和环境等因素的影响发生了改变。包括上文提到的从病原属性分类中的物理性病害和化学性病害，病害呈现形式主要有家具材料结构本身变形、开裂、腐蚀、降解、矿化等；污染物病害是环境中的共存体对古旧家具产生的影响，而非古旧家具本身材料及本身材料的转化物对其产生的影响。常见的病害有霉斑、锈迹、污染物沉积、油渍、水渍等；腐蚀降解物病害是古旧家具材料本身由于环境因素而产生的转化物对其进一步产生的影响。古旧家具由于环境中的温度、湿度、风速、酸碱度等影响因素而出现腐蚀、降解，新生成的物质又进一步参与后续的化学、生物等反应中进行深度破坏；伴生物病害是由环境因素引起的，古旧家具本体材料中伴生物或伴生物存在所引发的腐蚀、降解、物理性质发生变化等病害，如热效应下的体积膨胀等引发的变形等病害；水病害是有水参与（水的溶解、转移、蒸发、溶胀、水解、水合）所发生的作用[18]，常见的病害现象有古旧家具本体材料的开裂、变形、腐蚀降解、体积膨胀等。

上述提到了许多病害的类型，但是古旧家具材料结构和存在的环境都极为复杂，所以，一般来说，古旧家具产生病害是多种反应所导致的结果。并且，不管是伴生物、水还是古旧家具材料本身都是自然界存在的物质，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所以病害是不可避免的。了解古旧家具病害的类型、产生的原因及导致的结果，明晰病害是否对古旧家具本身价值产生了损害，因为病害是一个变化的并且是相对的概念，之前认为的病害现在可能成为判断年代价值的有力证据，而且有病不一定有害，只有既是病又有害才需要医治。要从转化的方向考虑，从多种角度思考病害的防治路线，使有害变为无害，或者降低病害的活性，在尽量保持原样的基础上进行修复，并思考未来可能产生的病害，以预防性保护为主，同时适当使用新材料、新技术以此来延长古旧家具的材料寿命和价值寿命。

3 古旧家具病害价值的辩证分析

古旧家具病害与古旧家具本体密切相关，古旧家具本身的制作材料、制作工艺、使用环境、保存环境以及存在年代等条件直接或间接影响了病害的产生，同时病害也对古旧家具本身的材料结构产生了作用，它们相互影响，相互追寻，因此研究古旧家具病害是研究古旧家具本身信息以及历史信息的重要环节[19-20]。其重要价值不言而喻，总的来说有考古学价值，文物保护学价值，文物学价值等。

■图8 龟裂老化

■图9 褪色

从考古学价值来说，透过古旧家具病害可以探索相应历史条件下的家具制作技术、传播情况以及人们的生活习性和文化状态等。古旧家具最初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生活习惯而制作出来的，经历了创作者的精心设计、使用者的生活习惯和漫长岁月的洗礼，带着时间的损伤呈现到我们面前，比原始家具承载着更多的历史气息与文化内涵。传统制作技术总是由粗到细，由不成熟到成熟的，家具也不例外，这就导致了许多病害的产生，从这些病害中我们可以窥探到古旧家具的制作工艺水平以及制作的历史条件的限制等，为考古判断提供线索。使用者使用家具，尽管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但是古旧家具上生命的气息和生活的痕迹依旧可以很清晰的通过病害展现出来，在我们面前生动呈现了古人生活的画面，吸引着我们的探索，这些病害对判断古人的生活习惯、气候状况以及家具的传播情况能够提供有力的佐证。对病害产生原因进行分析研究，回溯历史，了解当时的古旧家具制作技术、历史条件、生活习性以及文化状态，为考古学提供了线索。

从文物保护学价值来说，研究病害成因和类型能够更好的修复与保护古旧家具。古旧家具特别是使用较多的木质家具多数已在历史长河中被毁灭，留存下来的只有一小部分，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是古旧家具受到损害的两大威胁。自然因素既包括如地震、洪水等自然灾害对古旧家具的迅速破坏，又包括如温度、湿度、光照等自然力对古旧家具日积月累的缓慢破坏，两者产生的病害都不容小觑，了解到病害的成因，运用相关专业知识如化学、物理学、气象学、微生物学等进行分析，才能在明晰病症的类型和有效治疗方式的基础上，针对性的对古旧家具进行修复。由人为因素产生的病害既包括古人在使用、运输、保存时古旧家具对其产生的损伤，又包括近代人们的故意破坏和不成熟的修复技术带来的长久性伤害。所以分析病害的成因及类型能够有效避免错误的修复，同时尽可能减少有害因素的影响，避免修复时的二次破坏，并制定切实有效的保护措施，提高古旧家具修复与保护的时效性和科学性[21-23]。

从文物学价值来说，古旧家具病害既具有历史价值又具有科学价值和艺术价值。古旧家具具有时代特征，病害也是如此，它能够帮助人们更具象的了解历史，例如某些古旧家具病害的特征具有典型性（如包浆，图12），是作为古旧家具鉴定的重要特征，这类病害形成时间较长，造假技术很难模仿，所以具有很高的文物学价值[24-25]。古旧家具从侧面反应了时代的科学技术信息，体现了当时生产技术水平，古旧家具所产生的病害对于培养新时代家具的制作工艺也具有很高的启发性，了解了病害的成因，既能够有效避免有害病害的产生，又能针对无害且有价值的病害进行长期规划，有利于将优秀的传统家具制作技术与新型技术融合，进而提高新时代家具制作技艺，提升大国创新自信和文化自信。许多传世馆藏的古旧家具能够愉悦心情，具有较高的艺术审美价值，即使本身有些许磨损或存在其他的病害，但这并不影响人们对它的欣赏或正是由于这种病害的存在才使其蕴含了更独特的魅力，例如古旧家具上的外露磨损痕迹，人们感受到的是岁月沉积的古朴之美和恰到好处的精妙之美。

4 结语

古旧家具是我国重要的文物资产，承载着大量的历史、人文、艺术、民俗等文化内涵，具有重要艺术价值、历史价值、年代价值、审美价值、情感价值、金钱价值、使用价值、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古旧家具在使用、传世、埋藏及收藏的过程中受到各种物理、化学、人为及微生物因素的影响产生各种不同程度的病害。按照病原属性可以分为物理性病害、化学性病害及生物性病害；按照影响材料结构的病害分为本体结构材料病害、污染物病害、腐蚀降解产物病害、伴生物病害和水病害等；病害导致古旧家具存在状态劣化，但是病害同时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通过对家具常见病害的整理，病害类型及机理的研究及病害价值的辩证分析，有助于对古旧家具病害的成因、防治手段进行深入了解，在科学化程序化的基础上，制定更加高效可行的古旧家具修护和保护措施。

■图11 古旧家具病害分类简图

■图12 家具“包浆”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