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负图

孙方友

陈州城北有个画卦台。民国年间，有个叫郑寨的人，从画卦台挖出一件古物，龙头马尾，背上驮个阴阳鱼，以五串钱的价格卖给了粮坊掌柜王老俊。王老俊买回古物的当夜，伙计余五出来小解，突然发现那件古物夜间发光，便告之王老俊，之后又串通郑寨向王老俊提出算份儿的要求。王老俊无奈，只好去了趟北平，说是把东西高价卖了，然后分给郑、余二人一些钱。据传，这件古物名叫“龙马负图”。

后来，画卦台仅剩的另一件文物——一方“石算盘”突然不翼而飞。顿时传言四起，有人说，石算盘是被王老俊盗走了，因为他去北京卖过龙马负图，跟文物贩子相熟;又有人说，王老俊根本没有把龙马负图出手，至今仍藏在他的家中。这些话全是余五传给郑寨的，不想郑寨嘴不把风，还是说了出去。

消息传到陈州专署，甄专员亲自登门，劝说王老俊献出龙马负图，说出石算盘的下落，为保护文物作贡献。王老俊听得莫名其妙，许久之后才“恍”出个“大悟”，对专员说：“长官，您千万别信谣言！龙马负图在十年前就弄到北平卖了。至于石算盘，肯定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才想出如此毒计！您想想，那一块巨石，我一个瘦老头子怎能搬得动？长官如若不信，派人来我家搜就是了。”

专员看出王老俊说的是实言：最起码没盗石算盘是真的。至于龙马负图，是人家掏钱买的，买了卖了，只能算个文物贩子，堂堂专员犯不着和一个平头百姓计较。

专员不信谣言了，可土匪们信。结果，三天没过，王老俊的两个孙子全被绑了票，说是不交出龙马负图，五日内撕票。王老俊欲哭无泪：“别说没有龙马负图，就是有，也只有一个，两家土匪给谁是好呀！这都是可怕的谣言害了我呀！是哪个千刀万剐的造这种伤天害理的谣言哪！”

但孙子不能不救。王老俊托人给两帮土匪送信，说是龙马负图早已卖掉，证人是余五和郑寨，他愿用钱赎孙子。为让土匪们相信，王老俊还让余五和郑寨写了证言。余五和郑寨虽然是谣言的制造者和传播者，但也写了证言，义正词严，最后还按了鲜红的手印。

土匪想：文物即钱，王老俊愿意出钱，省得倒腾，便高抬了一回贵手，只是赎金大得惊人。为赎回两个孙子，王老俊几乎拿出了全部积蓄。前思后想，王老俊很是伤心，皆因当初买了一个龙马负图，现在竟落了个如此下场！如果这样下去，怕是还会有灾祸上门，不如给他来个财去人安乐。

这天，王老俊突然宣布要把龙马负图物归原主了——当初从郑寨手里买的，现在还给他。这无疑是晴天打炸雷！消息很快传遍了陈州城，不少人到郑寨家看热闹，只见王老俊抱着龙马负图走到郑寨家，吓得郑寨高喊“救命”，就是不敢接。王老俊只好对着人群喊道：“这就是龙马负图，哪个要，拿去！”众人皆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上前。王老俊只好把东西放在郑寨院里，转身走了。郑寨生怕引来杀身之祸，便张张扬扬地把龙马负图送进了陈州专署。

甄专员一看龙马负图果真还在王老俊手里，很是生气，觉得这个粮商又奸又滑，当初他为掩人耳目，故意去了一趟北平，扬言文物已卖，还给了余五和郑寨两人各一百串的捂嘴錢。现在一切都平息了，为何又主动拿出龙马负图？是不是又有大的阴谋？——“阴谋”二字一在专员大脑中呈现，他立即就想起了石算盘——看来，王老俊要丢卒保车了！

当天夜里，王老俊就被抓进了大牢……

选自《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