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手

刘忠山

俗话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新兵蛋子小牛第一次参加战斗，就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結束新兵训练的小牛刚到某边防哨所报到没两天，和战友们还没混熟，哨所就接到了上级的指令，要求全员出动，阻击一股武装越境的暴恐分子。事发突然，小牛和老田被编在一个战斗小组。小牛和老田并不熟，但听战友们都喊老田“神枪手”，觉得和这样的战友一组踏实。

老田看出了小牛的紧张，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对他说：“小牛，不用怕，等会儿听到枪响你可能会更紧张，如果近距离看到血肉模糊的场面，你可能还会想呕吐，不过，这种不适应很快就会过去，放心，有我呢！”小牛握枪的手心里早就出汗了，听老田这么说，绷紧的神经多少舒缓了一些。

到达伏击地点，班长特意嘱咐老田，如果冲锋，他们两人的出击顺序排在最后。小牛一边搞好隐蔽，一边暗暗自责：自己这个新兵有点儿累赘。

从国境线那边过来的是一股武装暴恐分子，本来一个中队的武警接到情报后要来伏击，可惜在来的路上遇到山体塌方，唯一的通道被堵死，即便调派直升机支援也要一段时间，因此上级指令，小牛所在哨所人员全体出动，只需坚持阻击一个小时就算完成任务。

狡猾的暴恐分子并未从正面过来，而是迂回到了侧面，增加了阻击的难度。

随着班长的一声枪响，十几个战士的枪全部打响，走在前面的几个暴恐分子被当场击毙，剩余的立刻隐蔽，接着就组织反击。看得出，这是一伙训练有素的暴徒。

几发子弹贴着小牛的钢盔飞过去，带动的尖厉气流声，让趴在地上的小牛有点儿慌乱。

紧接着，一枚肩扛式火箭弹在附近爆炸，泥土碎石飞扬，小牛捂着耳朵躲避。他旁边的一名战友被弹片击中胳膊，整个胳膊几乎要断掉，鲜血喷涌而出。小牛和老田滚过去救助，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小牛不由得喉头一阵痉挛，他真的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卫生员跑过来给伤员包扎，小牛和老田归位。小牛趁着对方射击的间隙看了一眼，对方开始发起了冲锋。

敌人脱离掩蔽物，正是神枪手们发挥射击优势的时候。小牛喊老田赶紧射击，见老田没搭理他，凑近一看，老田竟然趴在地上呕吐着。小牛顾不得多问，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开始射击。一直认为这个方向没人把守的暴恐分子猝不及防，被小牛一梭子撂倒了几个，赶紧躲避。

眼看对方要用火箭弹对付他们的掩蔽处，小牛急呼：“老田，你枪法准，赶紧打掉敌人的火箭筒！”老田一边匍匐过来，一边扯着嗓子喊：“不行，不行啊，我枪法不行，你赶紧射击！”

情势紧急，小牛极力镇定，稳住枪身，扣动扳机，然而，连续击发三次，仍然没有击中敌人的射手。

千钧一发之际，班长发现了小牛他们这边的险情，掉转枪口，一枪将敌人的火箭筒射手爆头。敌人刚出膛的火箭弹在己方阵地爆炸，对方一片混乱，双方暂时形成了胶着状态。

喘了口气的小牛有些不满地瞪了老田一眼，老田尴尬地一笑说：“咱们哨所我的枪法是老末儿，实话实说吧，在部队这几年，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以前有任务都是在哨所守家，你看，见了血的反应还不如你！”

小牛脑子空白了片刻，有些气愤地说：“那你为啥叫神枪手啊，刚才还说得一套一套的，要不是班长，咱俩早被人家轰上天了！”老田憨笑一下：“大伙儿说的是反话，我这个外号被叫了三年了。”

小牛这会儿才明白，敢情班长让他和老田的阻击位靠后，不单单是因为自己是新兵，班长对老田也不放心啊。小牛暗骂一声，顾不了那么多，既然遇到了如此不堪的搭档，只有自己奋力拼杀了。

说来奇怪，对老田没了指望的小牛，心情反倒逐渐稳定，一些在新兵连学习的战术知识也开始想起来了。他冷静地利用地形，配合着班长他们阻击敌人。

身边的战友不断有人受伤，那伙暴恐分子虽然损兵折将，但还是又一次压了上来，小牛他们渐渐不支。身边的老田虽然时不时地打几枪，但几乎毫无准头可言。小牛撇撇嘴，摸了摸腰里的炸弹，做好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危急时刻，身后传来了我军直升机的轰鸣声，紧接着一阵航空机炮的弹雨扫向对方阵地，暴恐分子死伤一大片，剩余的家伙立刻大乱，作鸟兽散，拼命逃进了附近的一片树林之中。小牛他们和援军一道摸进树林中，歼灭残敌。

进树林后，几十个人慢慢地就分散了，小牛还是和老田一道，追击着两个暴恐分子到了树林深处。

树林里到处是密密的灌木丛，敌人极易躲避，给追捕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和危险。

搜索中，小牛和老田遇到了一名暴恐分子近距离的射击，赶忙躲在树后。这时，对面树后传来了轻微的“咔嗒”声，老田一跃而起，端着突击步枪直接打出连发，十几发子弹射了出去，传来了一声哀号，那名暴恐分子被老田击毙。

小牛有点儿惊讶，在追击躲避的间隙问老田：“什么情况，你咋这么冒失，要是对方趁着你跳起来的时候射你咋办？”老田一撇嘴说：“我听声音就知道那王八犊子的枪卡壳了，这时候我不下手更待何时？远距离精准射击我不行，近距离扫射还怕打不死他？”

小牛钦佩地看了老田一眼说：“厉害！想不到你老田还有这本事，凭着一点儿声响就能判断对方的枪卡壳了。”老田还是憨厚一笑，一招手继续前进。

周围的枪声越来越远，小牛和老田追击着最后一名暴恐分子到达了树林的最深处。

突然，小牛的脚下猛地一抖，一根绳索弹起，套着小牛的一只脚把他倒吊着荡到了半空中，毫无防备的小牛慌乱中手一松，突击步枪被甩了出去，卡在了旁边一棵树的树杈上。“老田，快射击打断绳子！”小牛一摸腰间，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情急之下他大声呼救。老田也是一阵慌乱，还不等他举枪，一个暴恐分子在大树后举着手枪闪了出来，枪口对着吊着的小牛，厉声威胁老田道：“把枪扔过来，不然我打死他！”

还没等小牛反应过来，老田已经麻利地把突击步枪扔向暴恐分子。小牛那个气啊，这不是只能等死了吗！

只见暴恐分子把手枪往腰里一插，弯腰捡起老田扔过来的突擊步枪，对着老田就要扣动扳机。

身体强壮的老田突然迎着枪口扑了上去。这时，暴恐分子连续扣动扳机，枪根本没打响。等他反应过来老田的枪是空枪时，老田已经抱住了他，两人厮打在了一起。

扭打中，暴恐分子的手枪掉到了地上，老田刚捡起，就被暴恐分子一脚踢飞，并顺势一滚，抢先把手枪抢在了手里，指着老田。

老田慢慢举起了双手，倒退到后面两步之遥的一个高处。这时，还在半空里荡秋千的小牛恰好荡了过来，老田往上一跳，使劲儿推了小牛的肩膀一把，并大喊：“快荡过去拿枪，那小子的枪也是空枪！”

老田的举动显然出乎暴恐分子的意料，这家伙脑子有点儿短路，蒙了片刻。说时迟那时快，小牛借着老田推送的力道，荡过去伸手把自己的突击步枪拽了过来。

那暴恐分子反应过来，把手里的手枪砸向老田，然后扭身要跑，但已经来不及了，小牛手里的突击步枪扫射了过来，那家伙当场毙命。

打扫完战场，回到哨所后惊魂稍定的小牛，除了感谢老田奋不顾身的相救外，他还一直纳闷：老田是如何把扔向敌人的突击步枪变成空枪的？他又怎么知道敌人的手枪是空枪？班长和其他战友也好奇地围了过来，搞得老田一时有点儿不好意思。

老田说：“我一看小牛被吊起，就知道这个暴徒不是等闲之辈，我的枪法既然无法打断绳子，而且暴徒也没立即朝小牛开枪，那么暴徒肯定会拿小牛的生命来威胁我，我借着灌木树枝的遮挡，将突击步枪的弹匣换成了空弹匣，我的速度快，一般人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老田随手拿起身边的突击步枪，眨眼之间，把弹匣换了下来，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小牛问：“那你是怎么判断出暴徒手里的手枪是空枪呢？”老田没直接回答，而是让班长递过来一把手枪，他在手里一掂说：“里面还有四发子弹，对吗？”

班长抽出弹匣，一数果然还有四发子弹，众人都傻眼了。

这个被大家嘲笑了三年“神枪手”的老田，怎么突然有了惊人的绝技呢？

老田苦笑一下说：“我射击确实搞不好，虽然我努力了，但一直是排名老末儿。后来，哨所安排我保管、维护枪支，我就天天和它们打交道，开始是排遣寂寞打发时间，时间长了就成了喜欢，我熟悉它们甚至超过我自己。就拿这种五四式手枪来说，弹匣里每增加或者减少一发子弹，我一掂就知道。那暴徒手里的手枪就是一把五四式，搏斗中，虽然我刚捡起来就被他踢飞，但我已经知道是空枪……”

班长对大家说：“我宣布，老田是当之无愧的神枪手！”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