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夺敌特档案
2022-04-15韩汝诚孔宪岚齐兆麟段明
◇文/ 韩汝诚 孔宪岚 齐兆麟 图/ 段明
那是在1948年夏天。四平解放以后,东北人民解放军以一纵队和七个独立师收紧了包围圈。
在国民党机关上班的那些军警宪特垂头丧气,心事重重。
当时的“长春市警察局”人事室,原有十二个人,到这个时候,只剩下八个人了。
这天上午,人事室主任赵长秋的办公室有人敲门。
“吱扭”一声门响, 走进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这个人一表人才、潇洒利落,他虽然略带几分憔悴,但是那一副生动的面孔活像经过化装的主演悲剧的电影明星。这个人名叫王天爵,是解放军某部的侦察参谋。今天他是按照上级组织的指示到局里来找人事室主任赵长秋要求安排个新差事。人事室主任赵长秋,坐在转椅上双眉紧锁、满脸愁容。赵长秋在夏天被宪兵队抓进了督察处。因为去年八月游击队夜袭八里堡警察八分局局长陶喜的洞房花烛夜,同去喝喜酒的二十几个军警人员,唯有他赵长秋逃脱了,没被游击队俘虏,督察处把他拘留以后,特务头子、大刽子手、处长陈牧亲自对他训斥一番,没查出问题,就把他放了。
“赵主任,听说人事室缺员,我愿意到你手下效力,人手不够我还有个帮手。”
就在这一瞬间,赵长秋发现王天爵的目光变得那么威严逼人,忽然以异乎寻常的语气说:“大哥,你还认得赶车的侯老板吗?我昨天碰见他,他托我给你捎好儿呢。”说话慢声细语,赵长秋不知道他是地下工作者。那天在八分局赵长秋正在打麻将,王天爵来找他,说夫人有急事来了电话。王天爵亲自去安排车送赵长秋回市里,赶车的就是老侯。
当时,赵长秋坐着马车刚一拐弯,离东大桥还挺远,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枪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许多人影,直奔拐角处的泰荣派出所,紧跟着八分局方向又传来几声枪响。
“是八路军摸进来了吧?”赵长秋吓得浑身哆嗦成一团。
侯老板把车赶进胡同,吩咐道:“快把这身衣服脱下来!”
老侯把赵长秋的衣帽掩藏在柴火垛里,把他领进一家豆腐坊,过了不知多久,忽然枪声大作,听到许多人呐喊着由远而近,赵长秋吓得瘫坐在地上。侯老板对他说:“看来形势要变,你是学生出身,又年轻又拉家带口的,不能堵死退路,今后有什么为难遭灾的事,我赶车认识的人当中什么人都有,到时候帮你接上头,免得临秋末晚闹一身罪孽。”
赵长秋在电话里问老侯原先谈的还算不算数,指的就是这码事。
“当然算数,我打电话就为这件事儿。”
赵长秋犹如绝处逢生,急切地问:“我……下一步该做些啥?”
“你要尽快上班。”老侯口气严肃地说,“听着,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保管好全部人事档案,一件也不准销毁,这是你立功的机会。”
“是,我明白。”
“你要留心,必要时我们会派人去协助你。是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长秋盼望的人,果然露面了,他,就是王天爵。
这天早晨,广播里传出“锦州城下激战正酣”的消息。其实是国民党“中央社”造谣。此时锦州城头早已飘起红旗,范汉杰的机械化部队已不存在,廖耀湘西进兵团陷入重围。
中午,总务股长韩正寿发现“满洲中央银行”大楼上,正在垛麻袋、垒攻势、支枪架炮,显然是郑洞国和新七军军长李鸿准备在那里作最后抵抗。他感到大事不好,匆匆来到赵长秋的办公室,忧心如焚,恨不得马上找到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给他下道什么命令。
“怎么办?不能挺着哇,得想个对策呀!”
“我哪儿也不敢去。”赵长秋说,“得保住这些档案。”
“干守着也不是个办法呀,一颗炮弹落下来不全完了?”
“那就送地下室。”
“不行。”韩正寿摇摇头,我倒有个地方——孝子坟旁的小公园里有个地下指挥所,修缮以后,钥匙在我这儿保管。”
刚说到这里,忽听外屋传来戈孝成的高声大嗓:“赵长秋呢,主任没在吗?”
赵长秋开门迎出去问:“有事吗?”
“我奉命通知你们,做好销毁全部档案的准备!”
“你奉谁的命令?”赵长秋问。
“‘警备司令部参二科’,也就是‘国防部保密局长春行动组’的命令。”
北方的十月,还不到下午五点,天色早已昏暗,大楼里一派阒寂,只有人事室里还在忙活。赵长秋领着几个心腹科员,把档案按警政、警佐、巡官衔级装入口袋。韩正寿去验看小公园里的地下室回来刚进屋,王天爵布置完包装档案出去安排搬运。
这时电话铃响了。赵长秋和韩正寿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正在迟疑,房门“咚”的一声被一脚踢开。戈孝成气势汹汹地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督察处的马为龙,电话铃还在响。戈孝成拿起话筒,“嗯嗯”两声,交给赵长秋,“你自己听吧,秘书长来的。”
“事情我知道了。”听筒里传来高秘书长的声音,“你们要按‘参三科’的意见办!”
“好吧,我服从命令。”赵长秋只好答应,但他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算先把两个特务支走,说:“您二位放心走吧,保证连夜把档案销毁。”
马为龙不同意,冷冷地回答说:“我们奉命来监督销毁,得亲眼看见烧完才能走!”
赵长秋跟韩正寿感觉陷入绝境了,恰好在这时,王天爵推门进来了,赵长秋顿时有了主心骨。只见王天爵扛起一袋档案边走边说:“快动手,别耽搁时间,往后院锅炉房搬!”
赵长秋与韩正寿也跟着一人扛起一袋,就听戈孝成说:“为龙兄,咱们也帮忙吧,你拿一个大的,剩两个小的我扛。”
人们在黑暗中把袋子都扔到停在锅炉房跟前的一辆卡车上。
马为龙来到跟前疑惑地问:“怎么回事,你们是哪儿的?”
“宪兵队的。”卡车上一个军官用电筒晃晃马为龙说,“奉警备司令部命令,所有档案一律集中销毁!”
“胡说,我们咋没听说?”
“你是哪儿的?”
“联合督察处。”
“督察处归不归警备司令部管哪?”军官轻蔑地问。
马为龙让戈孝成打电话对证明白,军官说情况紧急,没闲工夫等待对证。
戈孝成慌忙拉住马为龙说:“我看跟去看个明白,回去也好向上头交代。”
夜色漆黑,路灯全无。汽车左拐右拐,颠颠簸簸驶进一片小树林,戛然停住了。
赵长秋和韩正寿下车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汽车跑了一圈,又回到孝子坟旁的小公园。
“快去开门!”王天爵说。
人们在王天爵的指挥下,扛起档案袋向地洞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马为龙莫名其妙地问戈孝成,“去,咱们也下去看看!”
戈孝成掏出手枪,跟在马为龙身后,一前一后走进洞口。赵长秋暗暗叫苦不迭,糟糕!这两个特务分子发现藏档案的所在,这可麻烦了。
忽听洞里传来马为龙吃惊的声音:“戈孝成,你……你要干什么?”“让你在这儿看守档案!”随后是一声低哑的枪声。
戈孝成从地下室出来,王天爵拍拍他的肩头:“老兄这事干得干净利索!”说着,“咔嚓”一声挂上了铁门的大锁。原来王天爵跟赵长秋说的人手不够他有个帮手,这个人就是戈孝成。
赵长秋这时才认出开汽车的是赶马车的老侯,卡车上那位军官,原来是进城又撤走的驻警察局的军代表刘华。
这时候,起义的六十军正在东大桥、二道河子一带跟解放军悄悄地换防。24小时以后,郑洞国将军与新七军军长李鸿将军也从银行大楼里打出白旗率部投诚。
这一天,长春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