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杨如俊

男人要下矿井做事，女人不同意，女人的孩子也拉着男人不让去。

男人说：“我是去做事挣钱。”

女人回答：“你去找别的事做，就是不要去下矿井。”

男人说：“下矿工钱高，十天就能领一次工钱。”

女人继续说：“工钱高也不要去，矿井下太危险。”

男人安慰女人：“我去挣钱，又不是送命。不要紧！”

男人明白女人的顾虑，无非就是担心矿井下的安全问题。其实男人下矿井也是不得已，没有手艺的庄稼汉，靠天吃饭，一年收成两季勉强够生活，可眼下孩子渐渐长大，是个读书的好苗苗，总不能光靠作田吧。下井做事工钱高，来钱快，十天发一次工钱，一个月发三次，按劳取酬，多劳多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男人看着孩子说：“靠劳动挣钱，光荣，你好些读书，将来出人头地。”

男孩点点头，眼泪噙在了眼眶。

男人做着矿下的挖煤工，工作很辛苦，但男人每次都是哼着歌回到家的。

夏季农忙时节，男人正要出门，女人又拖住他。

“现在正是双抢，你就不要去了。”

“这有啥要紧，不耽误事。”

“白天做田里的事，晚上还去下矿，身体哪里吃得消。”女人关切地说道。

“作田人的身体，好得很。”男人拍着胸脯说。

“一天就休息几个钟头，怎么够。”女人拦在男人前面不让走。

“你快起开，不要耽误时间。”说完男人蹬上自行车出门了。

男人做事很认真，心态也是非常好。从来都没有缺过勤，矿上的人个个都夸他，没见过像男人一样拼命做事的人，再脏再累，从矿下上来的那一刻永远都是哼着歌的。

夏天雷电天气频繁，这天男人轮到上夜班，晚饭后，男人便披上雨衣戴上矿灯蹬上自行车出门了，刚出门不久就打雷落大雨，女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男孩在一旁的灯下安静地写着作业。

一整夜，女人未合眼，男孩也未睡着。

男人依旧哼着歌回到家，在把工钱交给女人的那一刻，女人大哭。

“昨夜又是雷又是雨，你晓得几吓人吗？”女人抽泣着。

“怕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男人笑着揽住女人的肩膀。

“不要去井下做事，找些别的事做吧。”女人央求道。

“你怎么又來了？不要紧。你负责家里，带好孩子就行。”男人说道。

“爸，昨晚妈一晚没睡，她担心你。”男孩走过来说。

“我没事，孩子，你好好读书。”男人转身对男孩说道。

男孩点点头，背起书包上学了。

男人在井下作业，女人在家做后勤，男孩努力读书。

冬天，风雪交加，北风凛冽。男人推着车又要出门，女人又拖住他。

“外面落大雪，你不要去了。”女人又央求道。

“不要紧，我慢些骑车就是。”男人回答。

“你就少做一天事，少挣一天钱。”女人说。

“瞎说，这不是少挣钱的事。”男人有些严肃地回答。

“这天寒地冻的，外面风又大，少你一个人做事，有啥要紧。”女人不悦，“再说你们做事都是做一天算一天，一天不去有啥关系？”

“你懂啥，说不去就不去吗？真是妇人之见。”男人回答。

“我不管，你今天就是不能去。”说着女人伸手抢下男人的工作包。

外面的雪落得越来越大，风吹着雪花漫天飞，地面上已积满厚厚一层雪。

“你自己到外面看看，路都看不见了，你怎么去。”女人像是下决心不让男人出门。

这时，男孩跑出来拉着男人的手说：“爸，你就休息一天吧。”

“孩子，长大你就会明白。”男人抚摸着男孩的头说道。男人推开女人，夺过工作包出门了。

女人带着男孩站在风雪地里，久久地望着远方延伸至矿井的方向，他们噙着泪像两尊雪人，等待男人的归来。

若干年后，当地出了一位成功的企业家，记者采访他，问他为什么会取得成功。企业家思考了很久，只回答了一句话：“我的父亲是矿工。”

（原载《抚河》202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