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民国时期胜芳镇粮食转运研究
——以《集宝册》为例
2022-04-13高雪莹
高雪莹
(河北大学 宋史研究中心,河北 保定 071002)
胜芳镇清属文安县,位于天津西部的大清河干流,是较为典型的商品流通型市镇,有“津西黄金宝地”之称。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嘉靖、道光时期便已成为商户聚集之地。近代天津开埠以后,“是凡天津货物之行销该镇附近各属及各属杂粮之运销天津者,皆以是处为麋聚之地。而客商之往来,亦以是处为最要之枢纽”[1]71,是连接天津与华北①“华北”一词是近代以来产生的,“华北”地区的界限也较为模糊。本文研究的华北大概包括河北省、河南省、山东省、山西省、绥远、察哈尔五地。腹地的重要纽带。
就笔者管见,目前对胜芳镇的学术性研究成果,仅范贝贝有过相关论述。如其《清代海河水系沿岸市镇经济中心地角色的构建及差异化演变》[2]28-35一文,以独流镇、彭城镇和胜芳镇为例,对水运在市镇辐射功能和近代化演变中发挥的作用进行分析[3]243-251。另外,从所用史料来看,前人所用多以方志、档案和调查为主,未见民间文书的应用。《百忍堂记集宝册》这一粮食规程,以胜芳镇为集散中心,记载了百忍堂粮食买卖的地点、运输方式等各方面,其范围涉及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口外、东北等地。因此,本文拟以此册为基础,对胜芳镇粮食转运状况进行初步探索。
一、《集宝册》介绍
《民国初年百忍堂集市粮食规程》[4]73册420-532(简称《集宝册》)现存于刘建民先生收藏的《晋商史料集成》中,为一份粮食集市规程。该规程封面写有“百忍堂记集宝册”[4]420七个字,封底无字,字迹不统一,全册录文共17000 多字,格式基本为“xx 地,xx 集,xx 管,夯钱xx,比平来大xx,付芳xx 石,距xx 地xx 里”。其内容从集期、集斗到粮食种类、价钱、重量和运输方式,亦会涉及住宿、吃饭喝酒、坐车/船、脚钱、关税、装卸钱等花销。文中“rén qiū”写作“任丘”而非“任邱”,据记载任丘于“雍正三年(1723)为避孔子之名,改‘丘’为‘邱’”[5]307,由此可推断《集宝册》早于雍正三年完成。而《集宝册》明确记载采用京绥铁路运粮,京绥铁路于民国十二年(1923)竣工,故其完成时间应晚于1923 年。所以该规程写就时间约在清代初期到民国十二年(1923)间,时间跨度较长。
目前笔者所见,另有一份百忍堂清单,现作简要介绍。《光绪十三年小河集长发隆记清单》同样现存于刘建民先生收藏的《晋商史料集成》中,为一份清单。长发隆记位于小河集村,以经营杂货为主。该清单写就时间从光绪十三年(1887)至光绪十九年(1893),时间跨度并不长。以光绪十三年为例,封面所写“光绪十四年新正月初一日吉立财东百忍堂清单账”[4]65 册526,为长发隆记向“玉成永、德兴成、协泉长、义德、泰兴和百忍堂”六位股东分发的光绪十三年一整年所载收支清单。笔者所见这份清单,为百忍堂所持有。
综合来看,《百忍堂记集宝册》与《长发隆记清单》的写就时间是相吻合的,所以我们可对百忍堂商号做出推测:既自主经营也投资其他商业。总之,《集宝册》是百忍堂商号对其经营的原始记载,留有诸多重要信息,能够较好的还原当时真实商业流通的原始面貌。
二、胜芳镇粮食转运——以百忍堂为中心
胜芳镇有“水路码头”之称,是著名的商品集散地。从《集宝册》来看,百忍堂粮食转运方式共有两种:一是铁路运输,即沿京汉铁路、正太条路、京绥铁路、京奉铁路和津蒲铁路五条铁路运输,范围西南到河南、东抵山东、西至山西、西北达口外、东北至奉天。二是水路运输,即依靠海河水系中的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等天然河流和纵横南北的京杭大运河进行粮食贩运。胜芳镇本身的兴起是因其地理位置特殊,位于水路交界处,能够从天津辐射华北地区,这从百忍堂对于水路运输的记载可以看出,后文还将详述。而铁路兴起以后,百忍堂除传统的水路运输外,也大范围使用了铁路进行粮食的运输,这令其范围不再局限于水路所及沿岸。故本文分两部分,对两种运输方式及路线进行说明。
(一)近代交通方式——铁路
1.京汉铁路——河南
京汉铁路,又称卢汉铁路,从1898 年起修建到1906 年完工,共历时8 年。据《集宝册》可知,河南各地运输方向分别为:郑州→北京、新乡县→北京、卫辉府→北京、彰德府→北京→天津、漯河→北京,具体整理(见表1):
表1.京汉铁路沿线河南粮食外运一览表[4]73 册497,505
据上表可知,从运输路线来看,虽各地均运往北京,但据彰德府记载“又水改到津”[4]73 册505,表明是受交通方式限制于北京卸货,后又经北运河达至天津(详见图1)。从粮食种类来说,至少包括麦子、小米两种,而且不同地区斗制相差很大,仅就郑州与新乡县两地而言,小米一斗差十三四斤左右,麦子一斗差二十二三斤左右。从花销来看,除了包括装卸夯钱、脚钱等零碎花销外,路费应为其中最大的花销,离北京较远的郑州仅路费就需240 元之多。从运输重量来看,郑州与新乡县各占20 吨,另据《新乡志》载“稻米锡铅之类则产于辉淇,本县不与焉”[6]652,表明卫辉府和淇县产米也量不小。因此,河南省往天津运粮数应远大于40 吨。
图1.京津水运交通一览图①此路线为京杭大运河。此图绘制的地理位置坐标数据(均保留小数点后五位)以及底图矢量数据均来自“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制图软件为QGIS,比例尺:1:568711;旋转角度为0°。
民国《河南新志》对于京汉铁路沿线物产流通的详细描述,将运往京津一带的站点摘录(见表2):
表2.民国十八年京汉铁路沿线物产一览表[7]10-11
表2 为京汉铁路沿线中向京津一带运送粮食的站点,其运输地、运输种类及目的地大部分与《集宝册》记载相符合(见表1)。《河南新志》写就时间为民国十一年(1929),而《集宝册》不晚于京绥铁路竣工(1923 年)后完成,故从时间上来看二者仅六年之差,完全可以进行比较。《河南新志》虽未对运输重量有相关记载,但从中可知河南一带粮食除小米和麦子外,豆类产量也在外销粮食中占重要地位。
2.正太铁路——山西
正太铁路基本是沿井陉商路修建而成,以石家庄为起点,太原府为终点。正太铁路与京汉铁路相交于石家庄,但因两条铁路轨道不同,必须在石家庄卸货才能转京汉铁路。依文中载“由榆次至石庄火车费花消底”“由寿阳至石庄火车费花消底”,可知粮食的运输方向为榆次→石家庄,寿阳→石家庄,又据“石家庄:由店至正定府火车费每平一元二毛六分,府南关卸戴每车花消洋三元”[4]73册503“由石家庄至北京车费花消底”[4]73 册504可知,粮食到石家庄后又被转运到北京(如图2)。
由图2 正太铁路路线图可看出,粮食先由西向东运,再由南向北运至北京。《集宝册》虽对路费记载不多,但是沿途花销有详细记载(见表3)。
图2.正太铁路沿线山西粮食外运一览图①此路线红色字体部分为《集宝册》提到地点,黑色字体部分为正太铁路沿线站点。此图绘制的地理位置坐标数据(均保留小数点后五位)以及底图矢量数据均来自“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制图软件为QGIS,比例尺:1:682014;旋转角度为0°。
表3.正太铁路各类花销一览表[4]73 册503-504
由表3 可知,正太铁路沿线花销包括车费、栈用费、人往返车票钱以及一些税收,其中车费占比最大。另有关山西向直隶运输粮食,《谦瑞益》明信片中也有类似记载。谦瑞益为山西寿阳一家粮店,石家庄分号为公盛栈,现将明信片部分原文摘录部分如下,以作分析:
16-1:
寿阳县确交
谦瑞益记启
本号石寄
应深续雨霖之至明未止
16-2:
启者,今接来信,其情明矣。今石地之落雨三寸四之谱,至晚雨止未晴。所咱在石存粮米在新泰楼底,此米毫不受泽。所剩茭子、黑豆、省来米八包,受些微湿,天清(通假字:晴)倒包,约须无碍,至时勿忘,专此。上。
诸位掌柜台视
丙寅三月二十八日 灯冲[4]11册28-30
寿阳谦瑞益寄往石家庄公盛栈的明信片写于“丙寅三月二十八日”,即民国十五年(1926 年),信的开头为复报部分,表明前信已经收到,勿念。正文部分首先说明石家庄天气不佳,连绵阴雨。其次报告石家庄近日粮食的销售量、剩余量和保存状况,以便寿阳总号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决策。当然石家庄并非最终销售地,石家庄会将粮食运往京津等地销售。同时《谦瑞益》商号信稿,对运输粮食种类也有详细记述(见表4)。
表4.民国十四年《谦瑞益》商号粮食运输一览表[4]11册28-30
《谦瑞益》信稿写于民国十四年(1925),其共有信52 封,每封信几乎都涉及运输粮食种类,有效弥补了《集宝册》中的不足。
3.京绥铁路——口外
京绥铁路以北京为起点,包头为终点,途经河北、山西、内蒙古等地。《集宝册》明确记载“由口外来粮”[4]73册516-518,关税如下:“小米每石一毛三,麦子一毛,□子五分,红梁三分,荞麦二分”[4]73册516-518,由此可推断口外也是直隶地区粮食的重要来源地之一。而口外粮是如何运到北京的(见表5)。
表5.京绥铁路沿线口外粮食外运一览表[4]73 册516-518
由表5 可知,从运输种类来看,从杀虎关各色捐税可知有小米、麦子、红梁、荞麦等,据《阳高县志》载:“凡土之所产无不足以利图用,而厚民生”[8]69,阳高县虽地理位置靠北,但是物产并不缺乏;从运输重量来看,绥远城和平地泉各运30 吨,可知西北各地粮食总量在60 吨以上;从花销来看,路费仍为主要开销项,其次关税、脚钱、栈钱等花销总额为44.5 元(见表6)。西北地区粮食运输无论从种类还是重量来看,都高于河南地区,当然由于运输路线较远,路费也是河南到北京的2 倍左右。
表6.京绥铁路各站管数花消一览表 [4]73册516-518
图3 为京绥铁路沿线图,从运输方向来看:绥远城→西直门、平地泉→丰台、大同府→丰台、阳高县→西直门、张家口→丰台、沙岭子→西直门,其最终目的地都是北京。无论是丰台还是西直门,实际上并无太大区别,二者都位于北京地区,且距离不远,据“绥远城至西直门,车款五百七十元三毛七分;绥远城至丰台,车款五百八十元三毛八分”[4]73 册516可以算出,西直门与丰台间只差路费十元〇一分,再由“丰台至天津”[4]73 册503-504可推断,最终目的地仍为天津。
图3.京绥铁路沿线一览图①此路线为京绥铁路。此图绘制的地理位置坐标数据(均保留小数点后五位)以及底图矢量数据均来自“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制图软件为QGIS,比例尺:1:1468912;旋转角度为0°。
口外地区人口稀少,粮食消耗量小,粮食产量高,有足够剩余粮食外销。据《平绥铁路沿线特产调查》可知,京绥铁路沿线粮食运输量(见表7)。
表7.民国二十二年京绥铁路沿线粮食运销一览表[9]1-24
由表7 可知,京绥铁路沿线粮食种类丰富,包括小米、高粱、小麦、大麦、荞麦、黍子和豆类等,除本地自用外,销往京津一带的粮食数额巨大,极大的满足了京津地区粮食的缺乏。
4.京奉铁路——东北
京奉铁路,“自奉天省城小西门至北京前门东站止,全长一千八百十七华里,以满洲森林大豆之丰,矿产之富,运往关内销售额数,实在是与年俱增”[10]9。京奉铁路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日本人修建的南满铁路,另外一部分是中国人修建的京奉铁路。文中记载“从店家厂子装日本车,每三十吨,火车加小洋花消九元九毛”,其中“装日本人车”是将粮食由南满铁路运往“奉天日本车站”[4]73册499(即奉化县),随后转为京奉铁路运输。“再挂中国车站20 吨……车费到天津辛庄交卸”[4]73册500,之所以可以直接在天津卸货,这与京奉铁路的修建路线有关:京奉铁路本是唐山与胥各庄间运煤的铁路发展而来的,随着逐渐连接天津与山海关,又连接北京与天津,再连接奉天与北京才有了如今的京奉铁路,故京奉铁路可以直达天津,详见图4。
图4.京奉铁路沿线一览图①此路线为京奉铁路。此图绘制的地理位置坐标数据(均保留小数点后五位)以及底图矢量数据均来自“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制图软件为QGIS,比例尺:1:2229049;旋转角度为0°。
由图4 可知,东北的粮食运往天津路线如下:奉化县—奉天县—锦州—山海关—唐山—天津,运输中需缴纳税费如下:“奉天站洋七元(新民屯、沟邦子),锦州(山海关、唐山)站洋十元,天津站洋六元,统共至津每车装津斗二百一十石七斗五升,共火车花费大洋二百九十元八毛〇五”[4]73册500,站点缴纳税费57 元,同样三十吨货物,奉天至天津路费花销为290.805,郑州至北京路费为240.24元,二者相差不大。从运输量来看,也是不少的,至少也有二三十吨。关于运输种类,《集宝册》虽未提及,但据《奉天乡土志》载:奉化物产丰富,每年除本地自用外,亦有粮食外运,居出产品第二名的即为“红梁、大小麦、谷子”[11]273。
5.津蒲铁路——山东
津蒲铁路,“自天津迄于浦口,长凡一千八百九十三华里,货运之源流,以粮食为最主要,运输密度之大小,本来直接视乎陇海、京奉,间接视乎京汉、京绥之有无变动”[10]10。津蒲铁路直接由天津到济南,路程较短(见表8)。
表8.津浦铁路山东粮食外运一览表[4]73册420-532
由表8 可知,山东济南也向天津运粮,但是从数量来看与前几地相比较少,只有十吨,同时距离也较近,所以路费花销在七八十元左右,较前几条铁路来看花销不大。据《天津文史资料》载“津蒲铁路北段德州、济宁、枣庄等产量区的小麦也多运往天津”[12]108,因而除济南外,山东其他地区也有向天津运粮之记录。
综上所述,百忍堂以铁路运输的方式运送粮食主要是长距离的运送,并且范围相比水运要扩大许多。以往传统水路运输所不能企及的山西、口外、东北等地均有涉及,且运输数量也较大。胜芳镇本身是一个以水路运输为主的市镇,这使得除可以直达天津的铁路以外,其余方向如京绥铁路等都需要将粮食首先运往北京,再通过水运的方式集中到胜芳镇。由此可以得知,铁路作为一种新兴交通方式产生后,位于胜芳镇的百忍堂充分利用了这一方式,将百忍堂采买粮食的范围延申了数倍。对于传统的水路运输优势,也充分利用起来,使得二者相结合。
(二)传统运输方式——水运
1.直隶境内
海河水系是指海河干流和南运河(老漳河、卫河)、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北运河五大支流,遍及直隶、山东和河南等地,是华北地区重要的水运航线。便利的水路交通是百忍堂运输粮食的前提,(见表9)即为胜芳镇在直隶的粮食流通范围与路线。
表9.《集宝册》载直隶境内河流流经村庄一览表[4]73 册473-483
表9.《集宝册》载直隶境内河流流经村庄一览表(附图)[4]73 册473-483
表9 统计共91 个村庄位于河流沿岸,遍及直隶天津府、顺天府、保定府、河间府、正定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永平府、遵化州,辐射范围之大可见一斑。文中对于运输粮食种类只米和芝麻两类,运输重量并未有相关记载。[4]73 册473-483水运较铁路运输有所不同,同一水系的河流是互通的,即众多各地河流汇集于天津三岔河口,又可通过三岔河口延伸至各地。那么位居内地的村镇又如何运输呢?以下从文中摘录一段,简要分析,具体如下:
胜芳镇至左各庄一十八里;苏桥西至苑家口五里,保定县三十六里;保定县至史各庄二十;史各庄至苟各庄三十二里;苟各庄至赵北口二十里;赵北口至端村三十里;端村由此往南入小南河。通口至锡村十八里;高阳县至河边二十里,车钱四百文。[4]73 册420-424
上文是《集宝册》中的有关大清河沿岸地点名称和距离远近的记录,(如图5)为依《集宝册》所载所画图式。
图5.大清河流经村庄一览图①此图绘制的地理位置坐标数据(均保留小数点后五位)以及底图矢量数据均来自“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制图软件为QGIS,比例尺:1:324993;旋转角度为0°。地名后面的()为当时集市的集期,未进行标注的地名为有市但集期不可考。以上是根据1820 年河流底图和1820 年村庄城镇府县坐标绘制而成,虽然与《集宝册》完成时间相差较远,但《集宝册》最早可追溯至清代末期。而且河流的变迁在短短100 年左右的时间不会有较大改变,故使用1820 年河流底图不会对本文结果产生影响。
依图5,我们可知,沿大清河各村镇依次为:胜芳镇↔左各庄↔苏桥↔苑家口↔保定县↔史各庄↔赵北口↔端村,而“高阳县至河边二十里,车钱四百文”,表明未临河的村镇,是以车运至河边。据文中所列走向,应为以胜芳镇为中心向直隶地区运销粮食,因材料有限,虽不能确切说明,但可以得知胜芳镇是直隶粮食通过水路转运的重要中转站。另民国《文安县志》载:“胜芳镇水则帆樯林立,陆则车马喧阗,百货杂陈,商贾云集。左各庄一镇居南北往来要冲,商业日见发达苏桥北枕清河与霸县相接壤,西通新镇,南控大洼,各村镇德交通地势”[13]59-60,也可窥见当时胜芳镇转运业之繁华。
2.山东西部和河南东北境内
山东旧有京杭大运河纵向延伸,近代以后又有津蒲铁路直达济南,河南古有运河分支老漳河经大名府过彰德府到卫辉府,后有京汉铁路通至北京,故山东与河南水运和铁路两种交通方式并行使用。据记载,“咸丰五年(1855 年),黄河在河南省铜瓦厢决口北徙,改道山东利津入海,大运河南北全线断航,漕粮被迫改由海运运输。进入同治年间,漕粮仅剩十分之一”[2]28-35,清末大运河虽因自然地理原因中断,但是山东以北地区并未受影响(见表10)。
表10.《集宝册》载山东、河南境内河流流经村镇一览表[4]73 册473-483
由表10 可知,有32 个集镇位于南运河及其支流沿线,几乎覆盖所有《集宝册》中提及的山东和河南地区,表明胜芳镇的辐射范围除直隶外,也涵盖山东西部与河南东北部。下文以南运河段为例,对《集宝册》进行分析:
独流南至静海一十八里,东至西集六十里;静海县至唐官屯五十里;唐官屯至青县五十八里;青县至兴济四十里;冯家口至泊头三十里;泊头至连镇六十里。德州至四女寺三十里;四女寺一六、四九集;油房至临清州三十里;临清州日、日集。[4]73 册473-483
上文为《集宝册》中南运河干流段所有涉村镇之记载,概括如下:独流镇↔静海县↔唐官屯↔青县↔兴济镇↔冯家口↔泊头↔连镇↔德州↔四女寺↔油房↔临清州,关于运输方向,我们也只能据文中记载方向得出胜芳镇往鲁豫运粮的推测,虽并无实证,但该规程可以确实表明胜芳镇的经商范围远达山东与河南。《德州乡土志》载“杂粮运至天津,销行岁至二万石”“由禹城县陆运至州属转销,由水运输天津,岁计十二万石”[14]218,德州除了本地所产之粮外,还收集周边粮食向天津转运。
三、总结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知,华北地区粮食的采买,基本呈由产粮富裕向缺粮区聚集的模式,最后在中心城市汇集。关于粮食的运输,更是多种交通方式相结合,既有新兴的交通工具——铁路,又有原始的水运以及人力、车力、水力运输,充分发挥铁路运输时间短、水运价格低廉等优势。从上可知,铁路运输均是为粮食采买服务,而水路运输是买是销不能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胜芳镇百忍堂商号活动范围遍及河南、山西、口外、东北、山东、直隶六地,其转运优势尽显。
综上所述,从《集宝册》所记载的百忍堂经营的各种路线来看,可以说明以下几点:一是胜芳镇虽是以水路运输为主兴起的市镇,但百忍堂并未因铁路运输不经过此地而衰落,反而加以调整,适应了新的运输方式,助推了业务的开展;二是百忍堂在实际商业运作中,将传统的水路运输优势与铁路运输相结合,发挥了二者各自的优势。水路运输的优势在于深且繁,能够深入华北地区水路沿线的各类市镇,这从水路记载的市镇数量便可以看出。而铁路运输的优势则在于大重量和长距离,使得百忍堂的经营范围得以扩大;三是从实际商人经商路线来看,传统“千里外不贩籴”的说法并不准确,清代民国时期水运可以承载大范围的粮食运输,至少存在从胜芳镇至直隶、山东和河南通过水运进行粮食运输的情况。如有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