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女悲伤成河:500万救母怎堪众叛亲离
2022-04-12玫瑰心语
玫瑰心语
妈妈病重,醒来的希望渺茫,万琼为了留住妈妈,每天花一万多为住在ICU的妈妈续命,历时470多天,花费500多万,她这样做,值得吗?
本文是萬琼自述。
母亲病危,散尽家产也要救
2018年的10月8日上午,我在公司接到保姆的电话,说妈妈突然出现剧烈头痛、恶心呕吐的症状,在家里晕倒了。经检查,妈妈大脑左侧颞顶枕叶脑出血,伴脑疝形成,压迫脑干,人进入了昏迷状态。
病情来得突然,又来势凶猛,妈妈被紧急做了微创颅内减压手术,不仅上了呼吸机,身上也插满了管子。我做梦都想不到,早上还问我“晚上想吃什么”的妈妈,转眼就昏迷不醒躺在ICU里。
我叫万琼,出生在黑龙江省鹤岗市。爸爸很早去世,妈妈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我们兄妹仨抚养带大,供出了3个大学生。
我结婚以后,妈妈一直随我生活,我和老公都做生意,每天像陀螺一样忙碌着,妈妈一直帮我照看孩子。2018年9月,女儿刚上大学,我想着妈妈终于轻松下来了,就想找时间带她出去转转,可是,妈妈竟没等到这一天。
在ICU里急救了3天,妈妈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脑疝压迫了脑干,功能受损,人还是呈植物人状态,需要依靠仪器来维持生命。
我的两个哥哥都是公务员,大哥在省城,相隔100公里。最初的一周,大哥天天来,二哥还没有退休,只在周末过来。我做生意,条件比他们好,而且妈妈一直随我生活,这次妈妈住院,我决定费用都由我一个人负担。
ICU里的费用非常高,每周都有长长的结算清单,前几天每天的费用都是2万多,后来慢慢平稳了,每天都是1万多。
妈妈深陷在各种仪器里,在各种机器的“滴滴”警报声里,她平静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12月初,大哥去了上海,商量侄女雅雅结婚的事。中旬,大哥打来电话问我:“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说:“还是那样,靠仪器维持。”大哥说:“能维持住就行,这半个月千万要维持住,千万别撤管,雅雅元旦结婚,让妈妈一定挺过那个时候,不能婚礼和葬礼一起办。”
侄女要结婚了,我也很高兴,但大哥那句“别影响婚礼就行”让我莫名有些心寒。好在侄女如期结了婚,妈妈也挺过了元旦。
进入2019年,我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地去看妈妈,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虽然妈妈还没能醒过来,不能说话,但是妈妈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哪知,妈妈最终还是出现了肺内感染,这是卧床病人很难避免的并发症。主任医生说脑损伤已经是不可逆的,基本上没有清醒的可能性了。听完他的话,我的心像沉到谷底,冰冷又沉重。
沉默了半晌,大哥说:“看看妈这个样子,也没个盼头了,你也没少花钱吧?”我害怕大哥说出我不想听的话,连忙阻止他说:“我不怕花钱,再等等吧。”大哥略有些不悦,说:“你不怕花钱,可我怕妈妈遭罪,你还要妈妈挺到什么时候呢?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妈妈这样子,咱们怎么过年啊?”
他的话让我很伤心,他女儿要结婚,他就想让妈妈多挺几天,现在挺过来了,又想到他怎么过年,我现在就想让妈妈活着,对于他的唠叨我没理会。
2019年4月,我手里100多万现金已经花完了,公司财务给我转的100万也快花得差不多了。老公的公司效益很好,以前每个月给我5万,让我存在一个账户里,说将来给女儿买房,里面差不多存了200万,我也先拿出来给妈妈用着。
执意救母,尽孝反遭家人反对
2019年五一,老公去四川省成都市出差,说女儿喜欢成都那座城市,正好在那边看房子。我有点慌了,对老公说:“女儿刚考上大学,先别着急买房子了,将来还不知道工作在哪呢?”老公说不管将来在哪工作,买了房子也不贬值,也算投资了。
最后,看我再三阻拦,他追问才知道我把给女儿买房的钱用了,他大发雷霆地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女儿的钱你也敢用?你还想折腾到什么时候?”我反问他:“我救我妈妈,怎么叫折腾?”他气愤地说:“都半年了,还这么住在ICU里,天天这么花着,本来应该三个子女平分医药费,偏偏就你自己掏钱,200多万了吧?一套好房子没了,你难道真的不心疼这些钱吗?”
能拿房子和妈妈比吗?钱没了,可以赚,妈妈没了,去哪里再找?他说:“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为了死人,把活人都拖垮吗?这不就是个无底洞吗?你一定要把家里拖成倾家荡产吗?”他说话太难听了,我忍不住和他大吵一架。之后,老公不再去医院看我妈妈了,也不再给我钱,我俩之间像是隔了堵冷冰冰的墙。
5月8日,87岁的婆婆突然昏迷,到医院检查,发现是爆发性心肌炎,心源性休克,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因为年龄大,还有很多基础病,很快出现多器官功能衰竭。医生问老公要意见,如果抢救,首先就要切开气管加呼吸机辅助呼吸。
婆婆活着的时候,曾经去医院看过我妈,之后立下遗嘱,如果病重她坚决不抢救。老公问医生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医生说目前看起来多脏器已经衰竭,已经不可能治愈,最有可能的状态就是植物人。公公含泪说:“算了,早晚有这一天,别让你妈遭罪了,让她走吧。”老公签了放弃抢救书。
得知消息的小姑子,从新疆赶过来的时候,婆婆已经在殡仪馆了,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小姑子悲痛欲绝,哭得悲天跄地。我上前扶住她,想安慰安慰她,不料,她使劲甩开我的手,质问我:“为什么不给妈妈抢救?”
灵堂的人很多,亲属、朋友、同事,听见吵闹声,都向我们看过来。我求救似的望向老公。老公脸上写满了悲痛,面对小姑子对我的质问,他竟然一声没吭。看着他不说话,小姑子对着我老公大喊:“她妈妈有病,花几百万抢救,我妈妈怎么连救都不救?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家的钱全是她的吗?你就这么怂吗?你有钱有什么用?连咱妈的命都救不来!”
哭声幽怨,带着愤怒,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悲伤蔓延着,叫人心碎,每个人都擦着眼泪。老公沉默了一会,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别闹了,我离婚行不?”我脑袋里“嗡”的一下,愣住了,万万没想到,灵堂上,我的婚姻竟然被判了死刑。
财产分割的时候,除了我俩各自的现金、各自的公司各归各,市区有三套住宅,我俩各一套,另外一套归女儿。我们在繁华的市中心有一套門市,每年的租金有68万,归了女儿。
妈妈在ICU里快一年了,每天一万多的费用,我的经济压力越来越大了!10月10日,那套门市房租到期了,每年到期,租户都提前一天把租金打到我的账户里,那天却没有。
我疑惑地打了电话过去,租户大刘说:“姐,我刚想问你,你家大哥和我说了,你俩离婚了,让我以后把房租别再转你了,说房子过户给你们姑娘了,让我打给你们姑娘。”
我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把钱给我转过来。女儿像是吃了一惊,问:“为什么给您转过去?”我有点生气说:“你还真以为这钱是你的吗?你这么小,留这么多钱干什么?”电话那头的女儿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跟我说:“妈妈,我理解您对姥姥的感情,可姥姥现在这个情形,治疗还有什么意义呢?您就不能接受现实吗?谁的话您都听不进去吗?这60多万不够在医院两个月的,我可不想把钱打水漂了。”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话,但是由女儿亲口说出来,我还是难过地流下泪水,从她出生,我妈妈就带着她,照看着她,等我妈妈用钱的时候,她竟然紧紧地捂住了口袋。
亲情在金钱的面前,是那么微不足道,世态如此炎凉。后来女儿给我解释,如果将来我有什么困难,她肯定会帮助我,但是,这钱花在姥姥这样的治疗上,是没有意义的,她也不支持。
众叛亲离,独自送走母亲
就这样,因为坚持要救妈妈,我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
朋友圈里,大哥买了新车,自驾出去旅游,去了内蒙古草原,去了成都,到了西藏,我看见大哥嫂子在旅途中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最开始,我看了很不舒服,很难过,可后来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道德绑架别人。
我自己不顾大家的反对,做了这样的选择,路就要自己走下去,我不能要求别人和我一样,我只求自己心安就行了。二哥也退休了,他儿子在美国工作定居,他也准备去美国,正每天忙着跑签证。
每个人都好像很容易地走出失去妈妈的悲痛,只有我,困在原地,无法自拔!
2019年10月16日,医院的胡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快点过来一趟,你哥在医院闹呢!要给你妈妈拔管呢!”
我急忙赶到医院,护士告诉我,二哥被带到医院的警务室了。我在警务室里看见二哥,两个警察按着他,他正在激动地大喊大叫:“你们松开我,这是我妈!这是我亲妈!”
看得出他喝了酒,满脸通红,看见我,他抽泣着说:“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什么梦吗?我梦见咱妈跟我说天天冷啊,我说您多穿点,妈说多穿也冷,就是缓不过来,透心冷!你知道我听了妈的话,醒了我多难受吗?我心都碎了!你说你让妈妈光溜溜地躺在这,她不冷吗?一大堆管子插着,没完没了的,这不是活遭罪吗?你有两个钱烧的,都不知道咋的了!你光顾你自己,你不考虑别人,你也太自私了!”
原来他就是这样看我的,我花了大把的钱,竟然是我自私!哥哥竟然亲自给妈妈拔管,多么荒唐可笑!他觉得他想给妈妈解脱,他觉得妈妈那是遭罪,可我就想妈妈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还在呼吸啊。
我有这个经济能力延长妈妈的生命,他们为什么不理解我呢?我这样做有错吗?
11月初,二哥要去美国了,临走前他来医院看了妈妈,他摸着妈妈的手,流着泪说:“妈啊,我要走了,走得太远了,这一走,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您最后一面,不知道能不能给您送终了,要是真有那一天,妈您可别怪我啊。”他像孩子一样握着妈妈的手,痛哭了半个小时,直到探视时间结束。
临走,他跪在地上,给妈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抹了一把眼泪,头也没回就走了。照顾妈妈的路上,只有我孤独前行了。
2020年2月,疫情暴发,全城戒严,医院也进入了紧张的战备状态,医院高院长找到我说:“疫情严峻,ICU病房只有4张病床,根据规定,ICU病床必须得保证新冠患者的急用,你妈妈已经住在ICU一年多了,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可能好了,还是把管撤了吧,让她平静地走吧,你已经尽力了,再拖着也是劳民伤财,没什么意义了。”
在这个非常时刻里,我只能这样做,我没有任何的选择了。不管有多么心痛,有多么不舍,最后的时刻还是来到了。
在这个洁白的房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妈妈独自住了470个日夜的地方,医生把所有的管子都撤了,我听见妈妈似乎发出轻轻的叹息。我握着妈妈的手,把脸贴上去,说:“妈妈,咱们真要告别了,您安静地走吧,下辈子咱们还要做母女啊,再见了!”有一滴泪水,从妈妈的眼角慢慢地滑落。
2020年2月27日,我永远失去了妈妈。我花了将近500万,让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了470天,在这470天里,我和妈妈都拼尽了全力。
我们一直在等待那个奇迹,等待妈妈苏醒的可能。虽然最后没有等到,但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妈妈留在身边的这470多天里,至少我还是个有妈妈的人。我没有后悔过。虽然,我总是会遗憾,但她走后,我也想通了。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他们说,只要有人会想念,妈妈就永远不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如今的我会带着对妈妈的思念勇敢地生活下去。
花费数百万,众叛亲离去救母,也许有人觉得不值,也许有人觉得亲情无价。
编辑/徐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