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位移动词“路径”信息编码对比分析

阿依努尔·亚生

（喀什大学中国语言学院，新疆喀什 844006）

“位移”是指物体在运动中发生的位置移动。《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对“位移”的定义是：“物体在运动中所产生的位置移动。”[1]1368Miller &Johnson Laird（1976）将位移动词定义为：“描述一个对象如何从t 时的p 地转变为之后的t+i 时处于p、地的动词。”①原文为：We Define verbs of motion as that describe how an object changes from a place p at a time t to another place p’at a later ge A.，Johnson Laird，Philip N.1976.Language and Perception［M］.Cambridge，MA：Belknap Press of Harward University Press：527.Talmy（塔尔米）提出了位移体（figure）、位移（motion）、路径（path）、背景（background）等位移事件主概念要素。[2]67位移动词是根据[+位移]语义特征从动词中分离出来的一种动词，是位移事件句的核心，表述位移事件的主体，即表动作（或状态）这一核心意义。但它常常还兼表位移运动与位移体、背景、路径、方式、原因等位移事件要素之间语义上的内在联系。Talmy 把这种一个词同时包含多个语义成分的现象称为语义合并或者包容。[2]对此，研究者们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探索。如Talmy 根据动因的隐现，将位移动词分为自移和他移动词两类[2]67；齐沪杨、粟爽、李遐将位移动词分为自移动词、他移动词以及共移动词等三种。[3-5]其实，这种分类法本身就投射出了位移运动与动因之间的关系及位移动词在此基础上所编码的动因信息。根据背景（参照物）的客观或主观性，刘丹青把位移动词分为客观位移动词和主观位移动词两类[6]；根据背景（参照物）的主观性，陆俭明将位移动词定义为：“含有向着说话者或离开说话者位移的语义特征的动词为位移动词。”[7]其实，刘丹青、陆俭明关注的就是位移运动与背景之间的关系及位移动词在此基础上所编码的背景信息。位移动词在世界各语言中存在普遍性。然而，因不同语言之间存在语言类型学差异，同一个位移事件在不同语言中信息编码的组合形式呈现不等同关系。本文从位移运动与路径之间的关系入手，对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位移动词编码“路径”信息的组合形式进行观察和探讨，比较其异同。

一、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位移动词“路径”信息编码对比

“路径”指移动体相对参照物而发生位移的路径，是位移事件框架中最重要的概念要素，行使着位移事件框架的建构功能。简单而言，路径信息包括位移的起始、过程、结果等。Talmy 将路径进一步分解为矢量、构向和指向三类。路径中的“矢量”是位移主体相对于背景形成的离开、经过、到达等路径信息；“构向”是指位移主体与参照背景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指向则是表示以说话者为参照点，位移主体“来，去”等路径信息。[2]53下面以Talmy 的分解法为基础，对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位移动词路径信息编码进行对比分析。

（一）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矢量”信息的编码对比

路径中的“矢量”是位移主体相对于背景形成的离开、经过、到达等路径信息。“矢量”有自移和他移两种形式。自移“矢量”信息与位移主体自身的位移有关。他移“矢量”信息与位移客体的位移有关。

1.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自移“矢量”信息的编码对比

国家通用语 维吾尔语

（1）a.他们离开了这里。

b.他们从这里离开了。

（2）他从工作地点回了家。

（3）他刚从家往学校走了。

（4）我们从库尔勒往阿克苏出发了。

（5）a.我从家去了办公室。

b.我从家到办公室去了。

（6）a.他经过了银行前面。

b.他从银行前面经过了。

国家通用语例句（1）-（6）表位移体“他们”“他”“我们”“我”相对于参照背景“这里、工作地点、家、学校、库尔勒、阿克苏、办公室、银行前面”而言的平面自移离开、到达、经过等“矢量”信息。维吾尔语例句（1）-（6）表位移体他们（他我们我）相对应于参照背景（这里）工作地点家）学校）库尔勒）（阿克苏办公室）、（银行前面）而言的平面自移离开、到达、经过等“矢量”信息。

观察例句（1）-（6）可发现，国家通用语中编码自移“矢量”信息的位移动词都具有平面自移语义特征。同时，还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1）和（6）中的位移动词“离开”和“经过”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即（1）a、（6）a的标记性是隐形的，而（1）a 和（6）a 的标记性是显性的。例句（2）（3）（4）（5）中的“回”“走”“去”“出发”都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其中例句（2）的处所来源标记性是显性的，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是隐性的。维吾尔语中编码自移“矢量”信息的位移动词也具有平面自移语义特征。同时，还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1）和（6）中的（离开）和经过）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2）（3）（4）（5）中的回）走（去出发）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可见，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中自移“矢量”信息的编码存在共性，都是靠具有平面自移语义特征，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位移动词编码的。

然而，它们编码自移“矢量”信息的组合形式存在较大的差异。例句（1）-（6）显示，国家通用语的组合手段和形式较丰富，既可以靠词序，也可以靠介词，也可以同时靠词序和介词。如例句（1）a和（6）a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自移动词“离开”“经过”不依赖介词，靠词序与名词“这里”“银行前面”构成了动宾短语。当然，这是位移事件表述的焦点不是位移的起源或位移的起源无需强调时的情况。如果相反，则必须依赖介词。例句（1）b 和（6）b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自移动词“离开”和“经过”靠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与名词“这里”“银行前面”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3）（4）（5）b 中同时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走”“出发”“去”，通过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和表位移趋向的介词“往/到”，分别与名词“家”“学校”“库尔勒”“阿克苏”“办公室”构成了介词短语。在例句（2）和（5）a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回”和“去”，靠介词“从”分别与名词“工作地点”“家”构成了介词短语，同时靠词序分别与后面的处所名词“家”和“办公室”构成了动宾短语。

维吾尔语编码自移“矢量”信息的组合手段和形式比较单一，不管位移的起点或目的地是表述的焦点与否或需要强调与否，都只能靠格语缀。如例句（1）和（6）中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的自移动词离开经过），靠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与 名 词这 里）和银行前）组成了格短语。例句（2）（3）（4）（5）中同时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回走）、出发去）通过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和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分别与名词工作地点（家学校库尔勒阿克苏办公室）构成了格短语。具体如下：

国家通用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A.位移主体—从+处所词—自移动词

B.位移主体—自移动词—处所词

C.位移主体—到/往/向/朝+处所词—自移动词

D.位移主体—从+处所词—到/往/向/朝+处所词—自移动词

维吾尔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B.位移主体—处所词+向格语缀—自移动词

2.维吾尔语、国家通用语他移“矢量”信息的编码对比

国家通用语 维吾尔语

（7）他们把椅子从教室搬到了操场。

（8）我们把家具从仓库运到了店铺。

（9）a.他拿了那本书。

b.他从书架拿了那本书。

c.他从书架把那本书拿了。

（10）他把垃圾倒到垃圾桶里了。

（11）我把包放在桌子上了。

国家通用语例句（7）-（11）表位移客体“椅子”“家具”“书”“垃圾”“包”在位移主体“他们”“我们”“他”和“我”的作用下，分别对应于背景“教室”和“操场”“仓库”和“店铺”“书架”“垃圾桶”“桌子上面”而言的平面他移离开、到达等“矢量”信息。维吾尔语例句（7）-（11）表位移客体椅子家具书（垃圾包）在位移主体他们我们他我）的作用下，对应于参照背景教室操场仓库）和店铺书架（垃圾桶桌子上面）而言的平面他移离开、到达等“矢量”信息。

观察以上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7）-（11）可发现，国家通用语中编码他移“矢量”信息的位移动词都具有平面他移语义特征。同时，还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9）a、b、c 中的他移动词“拿”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10）（11）中的他移动词“倒”“放”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例句（7）（8）中的他移动词“搬”“运”，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维吾尔语中编码自移“构向”信息的位移动词也具有平面他移语义特征。同时，还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9）中的拿）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10）（11）中的他移动词倒放）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例句（7）（8）中的（搬搬运）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可见，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中他移“矢量”信息的编码存在共性，都是靠具有平面他移语义特征，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位移动词编码的。

尽管如此，国家通用语言和维吾尔语编码他移“矢量”信息位移事件句的组合形式存在差异。例句（7）-（11）显示，国家通用语的组合手段和形式较丰富，既可以靠词序，也可以靠介词，也可以同时使用次序和介词。如例句（9）a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拿”不依赖介词，靠词序与后面的名词“书”构成了动宾短语。当然，这是位移事件表述的焦点不是位移的起源、位移客体不需被强调时的情况。如果相反，则须依赖介词。例句（9）c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拿”靠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和表位移客体的介词“把”，分别与名词“书架”和“书”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7）（8）中同时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搬”“运”通过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表位移趋向的介词“到”和表位移客体的介词“把”，分别与名词“教室”“操场”“椅子”和“仓库”“店铺”“家具”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10）（11）中含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放”和“倒”，靠表位移客体的介词“把”和表位移趋向的介词“到”“在”，分别与名词“包”“桌子”和“垃圾”“垃圾桶”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9）b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拿”，在靠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与名词“书架”构成介词短语的同时，靠词序与名词“书”构成了动宾短语。

维吾尔语编码他移“矢量”信息的组合手段和形式与国家通用语相比比较单一，不管位移起点或目的地是位移事件表述的焦点与否或需要被强调与否，都只能靠各种格语缀。如例句（9）a 中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的自移动词拿）通过表位移客体的宾格语缀，与名词书）构成了格短语。例句（9）b 和c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拿），靠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和表位移客体的宾格语缀与名词（书架）和书）构成了格短语。例句（7）（8）中同时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搬搬运），通过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和表位移客体的宾格语缀分别与名词椅子教室操场）和家具仓库（店铺）构成了格短语。例句（10）（11）中含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他移动词倒放），通过表位移客体的宾格语缀和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分别与名词垃圾）、垃圾桶）和包）、桌子上面）构成了格短语。具体如下。

国家通用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A.位移主体—把+位移客体—从+处所词—他移动词—到/往+处所名词

B.位移主体—从+处所词—把+位移客体—他移动词

C.位移主体—从+处所词—他移动词—位移客体

D.位移主体—把+位移客体—往/向/朝+处所词—他移动词

E.位移主体—把+位移客体—他移动词—在/到+处所词

维吾尔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二）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构向”信息的编码对比

“构向”指位移体与参照背景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即位移体通过位移运动最后对客观参照物而言发生的空间位置变化。其编码从自移和他移两个方面分析。自移“构向”信息与位移主体自身的位移有关。他移“构向”信息与位移客体的位移有关。

1.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自移“构向”信息的编码对比

国家通用语 维吾尔语

（12）他上了车。

（13）他下了山。

（14）我走出①国家通用语中有一些他移动词，如“走出”“拿出”“放入”，从形式上看是“方式”动词和“路径”动词的组合，即两个动词。但在位移事件表述中“走出”“拿出”“放入”中的“走”“拿”“放”的方式意义已被淡化，其表述的重点在“出”和“入”上，只是以“走出”“拿出”“放入”的固化形式表立体位移。因此，笔者认为，在这里把它们视为一个动词来对待和分析较为妥当。当然，在其它同类同形式的动词中，如“跑出”“滚出”“流出”“滑出”等，其“方式”意义没淡化。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将其视为两个动词看待和分析。例（16）（17）中的“拿出”“放入”也同样。了房子。

（15）我进了房子。

国家通用语例句（12）-（15）表位移主体“他”和“我”，对于参照背景“车”“山”“房子”而言的空间位置变化了。即例句（12）（13）表位移主体“他”垂直自移后，对参照背景“车”和“山”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汽车上”和“山下”。例句（14）（15）表位移主体“我”立体自移后，对参照背景“房子”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屋外”和“屋内”。维吾尔语例句（12）-（15）表位移主体他）和我）对于参照背景车山（房子）而言的空间位置变化了。即例句（12）（13）表位移主体他）垂直自移后，对参照背景（车山）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汽车上）和②（地面或山下）。例句（14）（15）表位移主体我）立体自移后，对参照背景房子）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屋外）和屋内）。

对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12）-（15）进行分析可发现，国家通用语中编码自移“构向”信息的位移动词具有垂直或立体自移语义特征。同时，还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12）（13）中的自移动词“上”和“下”分别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和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14）（15）中的“走出”“进”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维吾尔语编码自移“构向”信息的位移动词也同样具有垂直或立体自移语义特征。同时，还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12）中的自移动词上）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例句（13）（14）（15）中的自移动词下走出）、进）都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可见，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中自移“构向”信息的编码，都是通过具有垂直或立体自移语义特征，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位移动词编码的。可见，它们存在共性。

然而，它们编码自移“构向”信息的组合形式存在差异。例句（12）-（15）显示，国家通用语的主要组合手段是词序。如例句（12）-（15）中，“上”“下”“走出”“进”等自移动词，不管含有什么样的标记性，包括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或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因为其标记性是隐性的，无需用介词来体现，所以在编码中都通过词序分别与名词“车”“山”“房子”构成了动宾短语。例句（12）-（15）同时显示，维吾尔语的主要组合手段是格语缀。即上下走出进）等自移动词不管含有什么样的标记性，包括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或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因为其标记性是显性的，需要有所体现，所以在编码中都靠各种格语缀与相关的名词构成了格短语。如例句（12）中自移动词上）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而且其标记性是显性的，所以通过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与名词车）构成了格短语。例句（13）（14）（15）中自移动词下）、出进）同时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而且其标记性是显性的，所以靠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和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与名词山山下房子屋外）构成了格短语。具体如下。

国家通用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A.位移主体—垂直自移动词—处所词

B.位移主体—立体自移动词—处所词

维吾尔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2.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他移“构向”信息的编码对比

国家通用语 维吾尔语

（16）他从包里拿出了身份证。

（17）他把身份证放入包里了。

（18）a.他从车上卸了货。b.他从车上把货卸了。

（19）他把货装到车上了。

（20）他让孩子上了车。

（21）他让孩子下了车。

（22）他让孩子进了屋。

（23）他让孩子出了屋。

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16）-（23）都表位移客体在位移主体的作用下对于参照背景而言发生的空间位置变化。即国家通用语例句（16）（17）（18）（19）(22（)23）表位移客体“身份证”“货”和“孩子”在位移主体“他”的作用下立体他移后，对参照背景“包”“车”和“屋子”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包外”“包内”“车外”“车内”和“屋内”“屋外”。例句(20（)21）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他”的作用下垂直他移后，对参照背景“车”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车上”“车下（地面）”。维吾尔语例句（16）（17）（18）（19）(22)（23）表位移客体身份证货）和（孩子）在位移主体他）的作用下立体他移后，对于参照背景包车屋子）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包外包内（车外车内）和（屋内屋外）。例句(20)(21)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他）的作用下垂直他移后，对参照背景车）而言，其位置从原处分别改变为地面或车下（车上）。

观察以上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16）-（23）可发现，国家通用语中编码他移“构向”信息的一些位移动词本身具有立体或垂直他移语义特征，如“拿出”“放入”“装”“卸”；有些动词本身不具有立体或垂直他移语义特征，如“上”“进”“出”“下”等。但编码自移“构向”信息的位移动词“上”“进”“出”“下”与表致使意义的介词“让”构成“让……上”“让……进”“让……出”“让……下”的结构后就能具有立体或垂直他移语义特征。同时，这些位移动词还保留自己原有的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16）（18）（21）（23）中的他移动词“拿出”“卸”“下”“出”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17）（19）(20（)22）中的他移动词“放入”“装”“上”“进”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维吾尔语中编码他移“构向”信息的位移动词本身具有立体或垂直他移语义特征，如拿出）、放入卸装（让……上让……进（让……出）都具有垂直或立体他移语义特征。同时，还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16）（18）（21）（23）中的他移动词拿出卸让……下）、让……出）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17）（19）(20)（22）中的他移动词放入装让……上让……进）都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可见，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中他移“构向”信息的编码都是通过具有垂直或立体他移语义特征和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位移动词编码的。

尽管如此，它们编码他移“构向”信息的组合形式存在差异。从例句（16）-（22）可见，国家通用语的主要组合手段是介词和词序，所以其组合形式也较丰富。如例句（18）b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他移动词“卸”靠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和表位移客体的介词“把”，分别与名词“车”和“货”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16）（18）a 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拿出”“卸”靠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与名词“包”和“车”构成了介词短语。同时，靠词序与名词“身份证”和“货”构成了动宾短语。例句（21）（23）中含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位移动词“下”“出”靠表致使意义的介词“让”，与名词“孩子”构成了介词短语。同时，靠词序与名词“车”和“屋子”构成了动宾短语。例句（17）（19）中含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放入”“装”靠表位移客体的介词“把”，分别与名词“身份证”和“货”构成了介词短语。同时，靠词序与名词“包”和“车”构成了动宾短语。例句（20）（22）中含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位移动词“上”“进”靠表致使意义的介词“让”，与名词“孩子”构成了介词短语。同时，靠词序与名词“车”和“屋子”构成了动宾短语。

维吾尔语编码他移“构向”信息的组合手段和形式与国家通用语相比比较单一，只能通过格语缀，与相关名词构成格短语。如例句（16）（18）a、（18）b、（21）（23）中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拿出卸让……下让……出）靠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和表位移客体的宾格语缀分别与名词包车屋子）和身份证货孩子）构成了格短语。例句（17）（19）（20）(22)中的含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他移动词放入（装让……上让……进）等靠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和表位移客体的宾格语缀分别与名词身份证（包车货孩子屋子）构成了格短语。具体如下。

国家通用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A.位移主体—从+处所词—立体他移动词—位移客体

B.位移主体—把+位移客体—立体他移动词—处所词

C.位移主体—把+位移客体—从+处所词—立体他移动词

D.位移主体—立体他移动词—位移客体

E.位移主体—把+位移客体—立体他移动词—到+处所词

F.位移主体—让+位移客体—垂直他移动词—处所词

G.位移主体—让+位移客体——立体他移动词—处所词

维吾尔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三）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指向”信息的编码对比

“指向”指位移体与参照背景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位移体通过位移运动最后对主观参照物（说话人）而言发生的远离或靠近说话人的位置变化。其编码从自移和他移两个方面分析。自移“指向”信息与位移主体自身位移有关。他移“指向”信息与位移客体的位移有关。

1.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自移“指向”信息的编码对比

国家通用语 维吾尔语

（24）a.小李到哈密去了。b.小李去哈密了。

（25）小李刚往哈密出发了。

（26）小李从哈密走了。

（27）小李刚从哈密出发。

（28）小李从哈密到阿克苏来了。

（29）小李从哈密到阿克苏去了。

以上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24）-（29）都表位移主体对主观参照物（说话人）而言发生的自移空间位置变化。即国家通用语例句（24）a、b、（25）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离开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向目的地“哈密”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远离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例句（26）（27）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离开说话人所在地“哈密”向别处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远离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例句（28）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从原处“哈密”向说话人所在地“阿克苏”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靠近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例句（29）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从说话人所在地“哈密”往“阿克苏”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远离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维吾尔语例句（24）（25）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离开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往目的地哈密）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远离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例句（26）（27）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离开说话人所在地哈密）向别处（不明确）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远离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例句（28）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从原处哈密）向说话人所在地阿克苏）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靠近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例句（29）表位移主体小李）对说话人而言，从说话人所在地哈密）往目的地阿克苏）位移了，即编码位移主体远离说话人自移的“指向”信息。

观察以上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24）-（29）可发现，国家通用语中编码自移“指向”信息的位移动词都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自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24）a、b、（25）中的“去”“出发”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例句（26）（27）中的“走”“出发”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28）（29）中的“来”“去”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维吾尔语中编码自移“指向”信息的位移动词也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自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24）（25）中 的去）、出发）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例句（26）（27）中的走（出发）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例句（28）（29）中的去来）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可见，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中自移“指向”信息的编码都是通过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自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位移动词编码的。

尽管如此，它们编码自移“指向”信息的组合形式存在差异。从例句（24）-（29）可见，国家通用语的主要组合手段是介词和词序。如例句（24）a中，含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去”靠表位移趋向的介词“到”与名词“哈密”构成了介词短语。同时，例句（24）b 中，含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去”靠词序与名词“哈密”构成了动宾短语。例句（25）中，含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出发”靠表位移趋向的介词“往”与名词“哈密”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26）（27）中，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的自移动词“走”“出发”通过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与名词“哈密”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28）（29）中，同时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来”“去”，通过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和表位移趋向的介词“到”，分别与名词“哈密”和“阿克苏”构成了介词短语。维吾尔语编码自移“指向”信息的组合手段是格语缀。如例句（24）（25）中，含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去（出发）靠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与名词（哈密）构成了格短语。例句（26）（27）中，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去）、出发）靠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与名词（哈密）构成了格短语。例句（28）（29）中，同时含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去来）靠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和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分别与名词哈密阿克苏）构成了格短语。具体如下。

国家通用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A.位移主体—从+处所词—来/走/出发

B.位移主体—往/到/向/朝+处所词—来/去/出发

C.位移主体—从+处所词—往/到/向/朝+处所词—来/去/走/出发

维吾尔语可以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2.国家通用语、维吾尔语他移“指向”信息的编码对比

国家通用语 维吾尔语

（30）我让孩子走了。

（31）a.我让孩子去学校了。

b.我让孩子到学校去了。

（32）我让孩子回家了。

（33）我让孩子从学校回家了。）

（34）a.我让孩子来学校了。

b.我让孩子到学校来了。

（35）a.我让孩子从家来学校了。

b.我让孩子从家到学校来了。

以上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30）-（35）都表位移客体对参照物（说话人）而言发生的他移空间位置变化。拿国家通用语来说，例句（30）表位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从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往别处（不明确）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1）a、b 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离开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向目的地“学校”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2）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离开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往往目的地“家”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3）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从说话人所在地“学校”往目的地（家）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4）a、b 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从原处（不明确）到说话人所在地“学校”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靠近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5）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从原处“家”往说话人所在地“学校”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靠近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维吾尔语例句（30）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离开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向别处（不明确）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1）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分别离开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向目的地学校）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2）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离开说话人所在地（不明确）往目的地家）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3）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从说话人所在地学校）向目的地家）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4）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从原处（不明确）往说话人所在地家）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靠近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例句（35）表位移客体孩子）在位移主体我）的促使下从原处家）往说话人所在地学校）位移了，即编码位移客体远离靠近说话人他移的“指向”信息。

观察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例句（30）-（35）可发现，国家通用语中编码他移“指向”信息的位移动词本身不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他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但编码自移“指向”信息的位移动词“走”“去”“回”“来”“出发”与表致使意义的介词“让”构成“让……走”“让……去”“让……回”“让……来”“让……来”的结构后就能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他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同时，这些结构中的自移动词能保留自己原有的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30）中的“走”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但其标记行是隐性的。例句（31）a、b，（32）（34）a、b，的“去”“回”“来”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例句（32）（35）a、b，中的“回”“来”既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又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维吾尔语中编码他移“指向”信息的位移动词本身也不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他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但与编码自移“指向”信息的位移动词去/回来）、出发/走）等与使动态语缀构成让……去；让……走让……去让……来让……出发）等结构后就能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他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同时，这些结构还保留自移动词原有的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如例句（30）中的走）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但是其标记行是隐性的。例句（31）（32）（34）中的回回/去）、来）具有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例句（33）（35）中的走来）同时具有处所来源标记性和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可见，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中编码他移“指向”信息的位移动词，原本都是具有“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主观方向语义特征和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的自移动词。这些自移动词通过某种结构形式或构词形式获得“靠近说话人”或“远离说话人”他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保留其原有的标记性。

然而，它们编码他移“指向”信息的组合形式存在差异。从例句（30）-（35）可见，国家通用语的主要组合手段是介词和词序。如国家通用语例句（30）中靠表致使意义的介词“让”与名词“孩子”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31）a、（32）（34）c 中，除了靠介词“让”与“孩子”构成介词短语之外，同时动词“去”“回”“来”靠词序分别与“学校”“家”“学校”构成了动宾短语。例句（31）b、（34）d、（35）f 中，靠表致使意义的介词“让”、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表位移趋向的介词“到”，分别与名词“孩子”“学校”“家”等构成了介词短语。例句（33）（35）e 中，除了靠介词“让”、表位移起点的介词“从”与名词“孩子”“学校”“家”构成介词短语之外，同时动词“回”“来”靠词序分别与“家”“学校”构成了动宾短语。维吾尔语编码他移“指向”信息的组合手段还是格语缀。如例句（30）-（35）中让……去/走让……来回/去）等他移动词靠表位移客体的宾格语缀表位移趋向的向格语缀表位移起点的从格语缀，分别与前面相关的名词构成了格短语。具体如下。

国家通用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A.位移主体—让+位移客体—从+处所词—来/走

B.位移主体—让+位移客体—往/到/向/朝+处所词—来/去/走

C.位移主体—让+位移客体—从+处所词—往/到/向/朝+处所词—来/去/走

维吾尔语构成以下组合形式：

二、结语

位移动词是位移事件句的核心，而且位移根据其动因体现为自移和他移两种形式。因此，以上从自移和他移两个角度对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位移动词编码“路径”信息，包括“矢量”“构向”“指向”信息的特点和组合形式进行了对比分析。从中可见，它们既有共性又有差异。其共性主要体现在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位移动词编码“路径”信息的特点上。一方面不管是国家通用语还是维吾尔语位移动词都具有标记性，即处所来源标记性或目的地趋向性标记性；另一方面，不管是国家通用语还是维吾尔语位移动词编码自移或他移“路径”信息都与其语义特征有着密切的联系。具体而言，“矢量”信息由具有平面自移或他移语义特征的位移动词编码。“构向”信息由具有垂直或立体自移或他移语义特征的位移动词编码。“指向”信息由具有“远离说话人”或“靠近说话人”自移或他移的主观方向语义特征的位移动词编码。至于原因，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人类思维模式，包括观察和编码路径信息的思维方式的共性所导致的。同时，它们存在差异性。这主要体现在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位移动词编码“路径”时位移事件句的组合形式上，即国家通用语中不管是自移还是他移“路径”信息的编码，都以位移动词为核心，靠介词或词序组建位移事件句。维吾尔语中不管是自移还是他移“路径”信息的编码都以位移动词为核心靠格语缀组件位移事件句。至于原因，这是因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的语言类型学差异所导致的。即从语言类型学角度而言，国家通用语是孤立语，表达语法意义或处理语法关系的主要手段是词序和虚词；而维吾尔语是黏着语言，表达语法意义或处理语法关系的主要手段是各种语缀。因此，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位移动词编码“路径”信息组件位移事件句时靠不同的组合手段，体现出不同的组合形式。

当然，这里值得补充说明的是，美国认知语言学家塔尔米（Talmy）从类型学的视角，根据“路径”信息，由动词编码或附加语编码，把世界上的语言分为动词框架语言(verb-framed language)和(satellite-framed language)卫星框架语言。[2]67根据此分类法，包括塔尔米（Talmy）在内的一些语言学家认为国家通用语属于卫星框架语言(satellite-framed language)；有些人认为国家通用语属于动词框架语言(verb-framed language)；还有些人认为国家通用语既有动词框架语言(verb-framed language)的特征，又有卫星框架语言(satellite-framed language)的特征。有关维吾尔语也是如此，意见不一。然而，本文不会根据塔尔米（Talmy）提出的位移事件框架的分类法对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的类型学所属问题进行判断。因为笔者不赞同塔尔米（Talmy）提出的世界各语言中“路径”信息要么由动词编码，要么由“小品词”编码的这种说法。以笔者看来，位移是位移运动的产物，不管是从语义层面还是从语法层面看，位移动词是位移事件句的核心。在世界各语言中“路径”信息的编码是以位移动词为中心，在此基础上靠各种语法手段，如虚词、词序、语缀、“小品词”等，组建相对应的位移事件句。这些虚词、语缀，甚至连塔尔米提出的所谓的“小品词”，都不可能离开位移动词独自编码“路径”信息。本文是从这一思路出发，对属于两大不同语系而且存在较大的语言类型学差异的国家通用语和维吾尔语中的位移动词编码“路径”信息的特点及组合形式进行了对比分析，其结果也支持笔者以上的看法。即位移是在位移力作用下产生的，而位移力作为一种物理现象本身具有方向，这自然给位移赋予方向。位移的方向在位移事件中体现为“路径”的方向性。从语义角度看，不管是在国家通用语还是在维吾尔语中，“路径”的方向性都是靠位移动词的标记性来体现的；从语法角度看，在国家通用语中是靠介词或词序，在维吾尔语中是靠格语缀体现的。然而“路径”信息，包括“矢量”“构向”“指向”信息，却都是靠含有不同语义特征的位移动词编码的。当然，笔者以上有关位移事件框架语言类型学分类的看法还需进行进一步的跨语言对比研究并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