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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文学》作品小辑

2022-04-08

诗歌月刊 2022年3期

词语在燃烧

陈白云

找不到那个词

如祖父不见了的勋章

我在词的木桩之上,闻鸡起舞

有时,马步不稳

呼吸困难

有时,我在水上倒立

想起昨天的一匹马

我不需要形容词

我需要栏杆对面的蝴蝶

需要心里的波浪与脱颖而出的纳兰会合

我需要原始的,刚出生的鱼

风,从松针间穿过

许栋

我不喜欢养花

花之凋零,让人神伤

为了避免花落,我拒绝了种花

喜欢栽一些树苗,尤其是苍松翠柏

屹立永久,在院子里

在道路两旁,一排排从幼苗到茁壮

清晨的阳光照在树上

让原本碧绿的叶子更绿

惬意地看着这些亲手根植的小树

一阵风,从松针间穿过

树下的草儿也开心地舞蹈起来

我不说话就已经十分美好

第一片雪花

刘宗银

身穿洁白的羽翼

带着时节的风铃,犹如小差使

急急忙忙,追赶着路程

我希望它不要去的太远

更期待它,停留我的面前

把无瑕的梦幻,植根我的心田

用纯净之水,浇灌心灵深处的那抹绿

它拍打著双翅,在风雨中飞舞穿行

那第一片雪花啊,你要飘向哪里

最终,会落入谁家

变迁

牧君

掬一缕黄昏

收敛陷在轮回里丰饶的夙愿

站立着质问,善用体面的类比

修葺出暗语的章节

深藏翩跹于嫩芽上的轨迹

比划不清,云里雾里裹挟命理的重量

了然一笑,试图去平复呼吸

光影反射一场花事

寒颤被装在黑夜的袋子里

歧义未写满,新的一程在路上

又兴起一轮风雨

喊春

路小曼

绿从窗前的树上掉下来

摔碎的声音

耳语我:到荒野去

阳光碎在衣裙上

一声清澈的鸟鸣绊住了我

喊春,就有风

喊风就有杏花落,绯红淌了一地

喊雨,就湿了野桃花

在无人的谷底

碎屑

马吉明

也仅仅是碎屑

失去了事物的完整性

是失败的挽歌

还是幸福的归零

无从考证

被它震撼的瞬间

也几乎动摇我的意志

但我身上还流淌着新鲜的血液

努力坚守自己,稍有松懈

我可能会碎成一片屑雾

人间飞舞

出生地

筱楚

回到身份证上的地址

摒弃面试、职称、晋升

无须编着各种不同的原因

躲避晚上的饭局

不必在喧闹的街上招摇过市

不担心在城里沉沦于世俗

就这样美丽地逃离,自由地独处

“用一间书房抵抗全世界”

像我那些熟悉的乡亲

依然在榕树覆盖的时光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茶叶的记忆

刘辉

他用滚烫的唇

轻触冬眠中的叶子

被封印了多年的记忆和体香

在温存下慢慢解冻

舒展,蔓延

那天,在茶山上

与清晨第一滴露水的邂逅

竟是此生早已注定的缘

一个泳者

余光之瞳

夜用浅蓝的湖水

在我灵魂的宣纸涂抹她的名字

一个泳者在夜与清晨之间蓬头赤足

等待奇迹,一双握着湖色的手

撩开面纱,回首是一个夜的缺口

听见一枚月亮卡在网上的声音

月亮投进水中,我的内心

感受到迟早要来的人

在她到来之前,我将白发苍苍隐藏

或许已然不认得我而幽怨离开

脚步所到之处,惊鸟无心归巢

被夜扯住翅膀的人

再挣扎也是徒劳

悬停的冬季

朱俊

风往村庄走单骑

哒哒的马蹄声唤醒炊烟

将哨子放在马背,扮演冬的使者

村庄有轮回,桃花红了梨花白

深秋的落叶,初冬的雪

还有老人眉梢鬓角的霜

走过喜鹊停落的季节

所有告慰,都像一场盛大派对

时光交替,都隐入雪花六边形几何里

一到冬季就会多一些希冀

村庄的原野,落下了王昌龄的雪

开放的梅花和苏轼的月光一起

在冬季天空悬停

一束光

刘智永

晚秋的风铃

摇落一地的硕果

声声悦耳,寒流中

弯腰的稻谷,俯首称臣

依然笑傲丰盈

初冬的冷箭

刺破绿叶的心脏

刺不透大树内心的独白

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企图裹挟太阳

一束光,为封冻下的鱼儿

送去无限的向往

心灵的旁白

钟剑桥

源于无聊,还是苦闷的解脱

那些自以为是的无端猜忌

在打开心扉的刹那,情绪一泻千里

刻意,还是笨拙地完美体现

一些难以磨灭的痕迹

正悄然渗透心房

为自己定下遥远的梦

若有所思地将苦闷与彷徨遣散

感情掺杂一种朦胧的羞涩

欲望被禁锢在门内,隐入灵魂深处

或许,最完美的呈现

是来自于不经意的流露

想念的距离

郑镛

若能把今夜的酒

就着远方的祝福一并喝掉

十年的茫然相识

却也不如这片刻的感动

当眼瞳里的回忆满是相遇的镜头

朋友,永远不会相忘

成了我最后的承诺

原来,当人想起一段回忆

人与人的距离

可以显得这么近

心与海之间的距离

岑林

滩涂上,一只小螃蟹

跑着,占据了我的童年记忆

水草边,一桨一橹声

潋滟着,唤醒我的青春涟漪

暮晚和晨曦

白鹭栖息,古渡口

人来人往稠密,喧闹渔市

庆幸,归来时

心与海之间的潮湿

没有距离,庆幸

苔生时,这潮汐

刚好可以打开词语

一片诗

一个梦

释圣静

一腔热血胸中喷涌

迷醉在湛蓝的天空下

柳河岸和松柏间

遮天树冠掩映的古村落

流传着一个个瑰丽的故事

故事里总有温柔的女子

异香阵阵,飘忽在春花烂漫时节

纯粹羞涩的笑容

浮在女子恬淡的时光

似乎,她在寻找

遗失在远山谷底的记忆

和枫叶层层积累的红

天地腾出一片辽阔

范献任

这个季节,没有地方可躲藏

树上仅剩的幾片叶子

还在做最后散场的表演

找不到心灵的栖息地

就立于田野间,任风锐利刺骨

如此真切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风的施虐,一阵阵嘶鸣于我而言

是灼热的呐喊

一只鹰,从我头上掠过

它挥舞巨大的双翅

扫开一片云彩

所到之处,顿时

天地腾出一片辽阔

走出夜的释然

管泽富

停留心海的扁舟

扬着清辉的帆羽,飘向远方

老街依旧,走出黑夜

悲伤的情绪,在暗夜滴水成冰

冻结了叶子上的露滴

期盼温暖,从天而至

流星雨,将世间浮尘点燃

释放的火热将属于自己

树影婆娑,思想在冷月下游移

当孤单成为习惯

毫无睡意的大脑驱散梦境

用漫长的回忆

等待一个黎明

初雪

雪莲

列车上,你用怀抱

将我的脚捂得温热

那年的第一场雪

还在窗外,纷纷扬扬地下

你始终用微笑

让我安静

我注视你鬓角的雪花

像在阅读一部童话

一捂,就是三十年

即使双脚走遍天涯

也走不出,你的怀抱

被光阴敲打的女人

熊正红

离开泥土和植物

如此遥远,如今的诉说

像是郑重的复古

灯红酒绿,是麻痹心智的陷阱

我看不到你眼睛的忧郁

就像你读不懂我心灵的疼痛

永恒的月下,守着孤独的自尊

执拗无眠,一切都是精心设计

劝解未必始终恪守真言

当夜晚蛙声四起

在城市隐秘的某个角落

被光阴敲打的女人,擦去屈辱的泪水

因为,她听到了生命的倔犟

告别梦魇,将心灯点亮

田野

史烨

一辈子土里刨食的父亲

其实是位艺术家

田野交出他的五彩画卷

他挥汗如泼墨

镰刀锄头是画笔

他种的棉树能开二次花

醉倒了白云,卧在咧嘴笑的棉桃上

让那些温暖从心里长出来

拥抱最亲爱的人

禾苗是父亲留在大地上的诗行

那年,稻穗弯腰低下头的时候

父亲走了,他把

收获的喜悦留给了妈妈

而我把他的田野安放在纸上

耕种另一种分行

醒于早餐店屋顶的鸟鸣

聂升举

最先醒来的是一只山雀,它已习惯于

在露珠滚动与广场舞跳起之前

叫醒一座城

供它栖息的忍冬青一直未眠,常青的叶色

缠绕屋子并已渗透墙基。墙内

青烟里依然夹杂些许灰白

在擀面女人发间缠绕,难以分清烟与发

谁染白了谁

早饮的人已习惯于在此早饮。谈论

露珠的滴落,广场舞的扭腾以及

山雀的晨鸣,它

如何在早餐店的屋顶安慰

飲露的虫子和发丝灰白的女人

这些言语,在他们离开后

仍被一路的忍冬青捡拾——

有些低矮的生物已习惯于竖耳

温暖

赵成

说起温暖,我总会想到黄昏

想到发光的太阳,以及染红的云

我喜欢被照耀的感觉,每一次

都像被父亲轻轻地握住手心

直到我有了孩子,可以牵着他看黄昏

就像父亲当年牵着我一样。不用说话

仿佛手里牵着的,是另一个自己

偶尔扭头相视一笑,心情被风一推

那些散落在水面上的温柔

便一头钻进我和孩子的手心

芒种

陈东升

麦子在等待

芒种在等待

我总想起小时候

跟着母亲去割麦子的事情

翻过一个小山坡

我家的麦子就长在山坳处

金黄金黄的麦穗

在风中沙沙响

我喜欢采一截麦秸秆

把它做成哨子

从哨子里吹出蓝天白云

而我的母亲

在一团炉火的阳光下

低头弯腰割着麦子

像一个在麦地上蠕动的问号

春雨里,疯长的思念

王恩贵

父亲从大坡山打回来的柴草

化作袅袅炊烟,飘过记忆

飘向了天堂。如山的灰烬

作为肥料,撒向田野

那肥沃的土壤

种养了罐子沟不息的生灵

和父亲缠斗了一生的野草

终于赢了一回

纷纷爬上父亲的额头嘚瑟

母亲便时常过来

拔去那些调皮的草儿

四月的雨水,总是如诉如泣

思想的藤蔓在雨中交缠

一只鸟嘶鸣着掠过

母亲不小心,竟把

疯长的思念,连根拔起

小雪

宋圣林

每到这个节气

我常常一个人面向北方

面向你居住的城市

面向着浑沌而深邃的天空

把这枚闪烁圣洁的词念叨好几遍

好像小雪离我并不遥远

好像小雪真的能够听到我的呼唤

好像小雪在今夜或者明天

真的就会风餐露宿千里迢迢

义无反顾地飘然而至

不用转身,触手可及

然而,在温润的南方

在我的梦中

在我的诗里,她

更多的时候

已经变成了一个节气

杨剑横

城里生活一辈子

从未见过鸟巢

一到乡下见到最小的珍珠鸟

几根枯枝架在野草的茎秆上

风雨中飘摇

像一首民谣

喜鹊乌鸦大一点的鸟

巢建在高大乔木之上

居高临下

给路过的人报喜报忧

老鹰的巢没人见过

隐居深山幽谷或者原始丛林

因为它是天空的神鹰

可以任意飞翔

最大最大的巢

应该是乡村

处处是游子的归宿

庄稼熟了

李李

等我走过核桃树下

枯黄的地头,就会顷刻鲜亮

自枝间坠落的笑声,父亲的、母亲的、鸟雀的

还有坐在他们身旁,吃山果

或啃苞谷秆的我

父母天不亮就去田里

赶太阳毒晒之前

掰下两背篓棒子

而我,手提的早饭还保持着温热

那些长满牙齿的苞谷,每粒细胞

都已喝足雨水

待雪在屋顶醒来,父亲

会精选粒大饱满的日子藏进热气腾腾的酒窖

父亲精心制作的木桶盖

怎么捂都捂不住内心的飞翔

很多年后

我们兄妹也长出了一对对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