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姿势

陈来峰

春节刚过，又逢我喜得贵子，一家人比吃了蜜还甜。

想想我也三十有余了，能生个胖小子自然是欢喜。然而，欢喜之余，却又愁上心头。妻子奶水不足，尽管一家人使出了十八班武艺也不奏效。最后只能用奶瓶兑奶粉给孩子喝。看着孩子眯着眼睛咕嘟咕嘟地大口吞咽着奶水，着实可爱。

我伺机试着挪开奶瓶，儿子立马嗷嗷哭着反抗，双手拼命地抓挠着寻找奶瓶。母亲见了，嗔怪道：“别逗孩子！你小时候比他还贪吃，手抓住奶瓶别人夺都夺不走，奶瓶比什么都亲。”

我脸顿时红了，心想你说这干啥。

儿子尿了，母亲急忙跑过去张罗，父亲也凑上去帮忙。过了一会儿，母亲端来一盆水准备让大家洗洗手，脸盆却突然“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水溢了一地。儿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得大哭起来。妻子和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责怪着母亲。母亲愧疚地连连说：“唉！咋会这样，我的胳膊咋突然就不管用了啊！”说话间母亲急忙弯腰去擦地上的水……

不久，儿子美美地进入了梦乡，小手仍死死地抓住奶瓶不放。

吃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母亲不见了。

出了门见母亲在门外梧桐树下晃动，显然她还在为刚才的举动懊悔。我上前想劝慰母亲几句，还未曾开口，母亲却连连叫道：“你咋也跑出来了！还不快去照看孩子！”我涨红着脸问：“妈，你那胳膊是不是需要去检查一下，以前好像就不太好。”“不用！不用！老毛病了，只是偶然才会疼的。”母亲急急打断了我。

母亲回房间吃饭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走了出来。还未等我開口，父亲便训斥道：“你怎么能责怪你娘呢？你知道你娘的胳膊为什么落下了毛病？”

我涨红了脸摇摇头。

“你小时候很能吃，而你娘的奶水不足，就时常给你喝奶粉。你出生在寒冬腊月，半夜你都要哭着吃好几次奶，你娘一手抱着你，一手还要托着奶瓶，一只胳膊就是那时候冻出的毛病。那时候家里条件差，没有取暖的设备，你娘又不肯用煤炉，怕煤烟对你身体不好。有一天晚上，你哭闹着不吃奶，脑门烫得厉害。你妈一只手用被子裹着你，一只手扶着奶瓶喂你，和我徒步去医院，走着走着你就睡着了。我几次想要换手抱你，你妈却怕惊醒你硬是不让，五六里的路连胳膊都没敢换，硬是一只手举着奶瓶保持着一个姿势支撑着走到医院，后来你娘的胳膊就落下了毛病……”

我一下子懵了，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没想到母亲的胳膊是因为我才落下的毛病。可是三十多年了母亲从未提及，即使在今天发生那一幕的时候，母亲仍只字未提。

当母爱来临时，我们做儿女的接受得是那样的从容，然而，我们却很少为他们考虑，即使当母亲一天天老去，当自己又有了需要爱的孩子之时，甚至还指望着年迈的母亲去为自己养育下一代。在母亲面前，我们显得那么自私、狭隘。

母亲的爱是那永远奔腾不息的大河，而我们对母亲的爱只是一条喧嚣浮躁的小溪，永远只能做她的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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