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自贡命运的符号（三章）

杨华

洁白的盐便是盐都历史属性的符号。

传说梅泽狩猎凿石，无意间发现盐，从此这蕴含生命之苦与涩的盐卤之地，被后人称之为自流井。四处凿石而盐卤喷涌，再就地以瓦斯之火熬之成为洁白的盐。

当撩开蒙尘的帷幕，一幅老盐场沧桑的画卷展现眼前： 盐场、盐码头、盐道，皆是雪白的颜色，仿佛一场大雪梦回川南。鹽井召唤了靠盐续命的盐工，盐税曾支撑了四川破败的河山。因盐设市，以自贡人的智慧，最早以股份制的方式风投盐井，人工凿井96口超千米之深，密布在日月之下的釜溪河岸。

从他乡而来，将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坐标定位在自贡，定位在自流井，生命便有了晶莹的品性与质朴。我能感觉得到，在日常奔走的每一个空间，都有无数的盐工曾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为盐而披星戴月。

盐井以天车而骄傲，天车以云幡而自豪。

每一架天车都顶天立地。作为一个父亲的形象，赤裸、古铜色，天车井架那苍劲的骨架，支撑了整个盐业，也支撑了数十万个家庭。

天车之下，一群群忙碌的人们不舍昼夜，是千千万万的老盐工和他们的儿子，衣衫不能上身，赤裸的肌肤上火的光泽与盐的光影，在同星辰遥相呼应。无数熬盐的平锅，云雾升腾，盐工的灵魂与蓝天对接于天车之顶。卤水从杉木的天车架上浇淋下来而不腐。苦与涩，整治了阳光下的腐蚀与虫蛀，那些竹篾绳捆扎的巨大支架，因约束而坚固。

真空制盐取代了人工制盐，天车便失去了威严，显露出嶙峋的瘦骨。没有卤水浇淋，不添竹绳捆扎，天车在一座一座坍塌，又回到它来世的泥土之中。

神秘的北纬30°线，以“地球生命之水”，稳坐了盐井的王位。不断凿深凿成世界上第一口超千米大井而气卤井喷，曾每天喷出黑卤万担。随之围其左右，形成天车林立、锅灶密布、枧管纵横、云蒸雾蔚之盛景。

从此各地盐绅商贾，纷至沓来，人丁兴旺，烟火不熄。

中国字库诞生了两个与盐共生的汉字。一个“燊”字，取三朵火燃烧的旺盛之意;一个“”字，以盆倒扣用来收集天然气。

越过燊海井，沿着釜溪河，曾有众多的超千米盐井已悄然失去姓氏，在发黄的盐业档案之中安然沉睡。而那些曾流过母乳济养天下的盐井，却像一个个缄默于荒野之中的干瘪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