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一些词汇(三章)
2022-04-08龙少
庞大的白卷起黄昏的金边。
黄昏还没有褪去,风中,湖面不停擦拭自己淡蓝色的杯口。
在冬日,你找不到柔软的花瓣,来倾听身体中呜咽的风声,它可能需要一株毛茛花的坚韧,或者风信子重叠的裙装。
你的冬日是铺满河床的水草,她低语过的薄冰,在柳树下修饰着光线。光线已止住了脚步,黄昏也正在抖落周身的鳞片。
你倾听过的沉寂,是黄昏为夜晚铺垫的温床,而雪,悄无声息就进入了你梦境的果园。已没有声音要在此刻响起,你春日里踱步的河岸,在梦中寻觅着鸟雀的方向。芦苇开始摇曳,平滑的弧度半掩过薄雪的翅膀。你需要一些月光,在夜里轻拭过毛茸茸的梦境,你需要一些梦境,在夜晚打开月光的尾音。
而你只是夜晚掉落的花瓣,不需要画笔将它重新挪到纸上,雪还在落,那么清寂的孤单,需要一个人细细聆听,需要一个人将逃离的声响,捉回原处。
她用红色的浓妆将春日留下,再将黄色的素颜递出院门。
那时的春日还是一截一截的雨水,水珠顺着绿叶淌在蔷薇花苞上,花苞半开,像翻过一半的掌心,总想握住些什么。
外表的刺还在,但更多的,我愿意它也是满月,蒲草,是忍冬花下摆渡的蚂蚁。我没有看清它的面容,梦境告知我的,我都已侧耳倾听了,如果不是,我希望是草尖起舞的精灵,是池塘悠然的睡莲。
蝴蝶的低语是一种力量,它偶尔停留,为蔷薇梳理起春日的华袍。华袍是立體的,充满苦味的甜蜜在阳光下漫踱着舞步。我也曾在阳光下,细嗅过蔷薇,光线赋予我的暖意也同样赋予蔷薇,当我还不是一株蔷薇,却同样默认着季节在我们身上的绽放与枯萎。它们释放出阳光和雨水的面容,又将单薄的叶片栖息在虫鸣之下。
没有孤独是彩色的绽放,没有绽放是带刺的绚烂。
我已听从时间的指令,将一颗细软的刺注入体内,并时常接受季节的审视。
春日还在更深的漩涡里嬉戏,我们都是一株蔷薇,在每一个清晨,等着防御,等着融化。
星辰是夜晚放牧的羊群,而羊群,是山坡豢养的星辰。
我曾在夏夜的麦场上,细数过星辰,那些明亮的,我叫不上名字的星辰,在我头顶闪烁,幼小的我内心的激动和空旷无以言表。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辰,闪烁在无数个屋顶上空。
麦场上也坐着乘凉的大人,他们说家长里短,也说鬼神童话,麦场周围是一圈高大的槐树,不时传来鸟叫声,在夏夜显得格外响亮。我细细听过那些叫声,高亮的声音像是在呼唤一个不回家的人,而低沉的鸣叫仿佛是对星辰的窃窃私语。
这都让我想起外公放牧的羊群,白花花的羊群点缀在碧绿的山坡上,山坡因为羊群而更加生机勃勃。我和外公坐在羊群边上看它们吃草,它们不时变换着吃草的位置,仿佛我们是被放牧着,而它们才是这片山坡真正的主人。
我认真观察过一只羊吃草的样子,像我认真等待过流星滑过头顶,那些真切的动态,一次次填满着我童年记忆中的温暖情愫。
我也曾趴在石碾上认真许过愿望,尽管我已忘了愿望和它是否实现过,但我记得自己内心的虔诚和安静,像热爱一颗糖果一样爱着滑过头顶的流星,那是内心的另一种天堂,在无数个童年的夜里安抚着我内心的高度。
当我步入中年,再也没有那样认真看过星辰和羊群,但我深知它们始终在我记忆的明亮之处,等着我放慢脚步,等着我祈祷,许愿,等我走回童年夏夜的麦场上。
龙少,女,陕西西安人,80后。有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十月》等刊物,参加第十届十月诗会,曾获诗探索中国春泥诗歌奖,莫干山首届国际诗歌节金奖等奖项,出版诗集《推窗有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