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沿黄区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强化路径探析

赵国华

2019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提出，要推进黄河文化遗产的系统保护，守好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要深入挖掘黄河文化蕴含的时代价值，讲好“黄河故事”，延续历史文脉，坚定文化自信，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凝聚精神力量。[1]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进一步提出，要“完善黄河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体系，大力保护黄河流域戏曲、武术、民俗、传统技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2]所以，结合当前国家战略方针，深入研究黄河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的保护路径，可为黄河流域非遗保护提供一定借鉴。

一、山东省沿黄区域非遗保护的时代价值

《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规定，非遗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传并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以及与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相关的实物和场所。非遗内涵丰富，涉及人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对于人们思想观念、价值体系、文化传统形成都有着深远且广泛的影响。

（一）有利于增强文化自信

非遗携带着各民族繁衍生息的基因，印刻着各民族独特的身份密码，反映了各民族的生产生活状态、思想价值观念、文化发展脉络，代表着独特的精神文化标识，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结晶和中华文明传承创新的源头活水。非遗对于延续民族根脉和历史文脉、坚定文化自信、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具有重要意义。

（二）有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非遗是我国各民族文化交流交融的生动写照。它不仅丰富了中华文明的多样性，还在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方面发挥着强有力的精神纽带作用。作为黄河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黄河流域非遗在各民族长期融汇交流中孕育而成。这一过程充分体现出了黄河流域万姓同根、万宗同源的民族心理和大融合、大一统的民族意识，对强化中华民族文化认同，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具有重要意义。

（三）有利于世界文明的交流互鉴

非遗是世界文明交流互鉴的鲜活载体，在国际文化交流合作、丰富人类文化多样性和可持续发展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例如，古丝绸之路的阵阵驼铃声不仅开辟了商贸道路，同时也带来了文化交流；我国的瓷器也一度成为国外许多国家竞相追逐的时尚，被看作是中国形象的代表。

二、山东省沿黄区域非遗分布与保护状况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最新数据显示，我国按照10大分类，分5批共公布了1557个国家级项目。其中，黄河流域九省（自治区）共计856个项目，占全国的55%。在整个黄河流域，以山东省国家级非遗项目数量最多，共计186个项目，占整个黄河流域非遗总数的21.7%。山东省的传统美术、民间文学、传统体育、游艺及杂技、曲艺总量占比都位居黄河流域九省（自治区）的首位，其他类型的项目总量也多集中在前三位。可以说，山东省非遗资源在整个黄河流域非遗资源中具有鲜明的代表性。

（一）山东省沿黄区域非遗的整体分布

据统计，在黄河流经的山东九市非遗资源中，滨州市民间剪纸、济南市皮影戏、泰安市皮影戏、菏泽市定陶区皮影戏入选联合国教科文非遗名录；共有国家级非遗代表性名录118项，省级非遗名录619项，市级2491项，县级7015项，分别占到全省各级非遗名录总数的63%、58%、60%、54%。可见，山东省沿黄九市的非遗资源在整个山东省非遗资源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山东省沿黄九市的国家级项目在传统戏剧、传统美术、民间文学、传统技艺、传统音乐等项目分类上数量相对较多。菏泽市、济宁市、淄博市、济南市国家级项目总量相对较多，分别占山东省国家级项目总数的17.2%、10.2%、7.5%、7.0%。特别是菏泽市，在多项国家级项目分类排名中都居于首位；德州市、东营市国家级项目总量相对较少，仅占山东省国家级项目总数的2.2%和1.1%。

（二）山东省沿黄区域非遗保护情况

近年来，山东省高度重视黄河流域非遗保护工作，编制了《山东省黄河流域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弘扬专项规划》，制定了《关于推进黄河流域、大运河沿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弘扬实施意见》等条例办法，持续推进黄河流域非遗系统保护。组织沿黄九市的非遗资源寻访调研，在黄河流域设立9个省级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推出“黄河入海非遗之旅”非遗主题旅游线路。积极推动非遗进校园、进教材、进课堂，认定了37所高校、科研院所为省级非遗研究基地，命名了100个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教育实践基地等，在多个方面都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

三、山东省沿黄区域非遗保护的现实困境

随着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重大国家战略的实施，非物质文化遗产逐渐受到重视。但总体看来，山东省沿黄区域非遗保护还存在一些问题。

（一）非遗生态空间逐渐缩小

非遗多数产生于农耕文明时代，在广阔农村沃土上孕育发展壮大。但在工业化浪潮下，农耕文明逐渐式微。根据山东省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可知，2021年山东省城镇常住人口为6401.4万人，占63.05%；乡村常住人口为3751.3万人，占36.95%。与2010年相比，城镇人口增加1639.3万人，乡村人口减少1065.9万人，城镇人口比重提高13.34个百分点。高城镇化在说明人民生活水平提升的同时，也意味着广泛存在于农村的非遗生存空间正在逐渐减少。即使保留原貌的某些传统村落，也因青壮年的外出打工，出现了“空心化”和“老龄化”现象，承载非遗发展的生态空间正日益缩小是无法回避的现实。比如，黄河号子是祖祖辈辈生活在黄河上的黄河船工，在与黄河风浪搏斗的生活实践中创作出来的。但随着工业机械化的发展，黄河沿岸的生产方式发生了极大改变，拉纤船工职业消失，黄河号子的传承面临难题。

（二）非遗传承后继乏人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办法》《山东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认定与管理办法》等管理办法，提出了相应级别非遗代表性传承人的认定条件、支持措施、承担义务，为非遗传承人开展传承活动提供了法律、资金等各方面的保障。但现实中不少非遗项目难以找到新的传承者。非遗多采取口传心授、言传身教方式来实现传承，往往是老一代传承人逐渐老去或去世，而新一代传承人还未能完全掌握技能技巧。非遗作为农耕社会产物，多与当代社会脱节，年轻人很少了解非遗，再加上多数非遗存在学习周期长、经济效益转化慢、见效低等特点，更难以让年轻人产生学习动力。比如目前仅存于菏泽的莺歌柳书，距今已有200余年的历史，被称之为曲艺的“活化石”，现在却传承乏人，处于濒危状态，急需进行抢救性保护。

（三）非遗文化认同不足

受全球化与现代化影响，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频繁。在多元文化的不断碰撞下，人们的文化价值观念受到了重大影响。有些地区为扩大客流，对非遗表现形式和内容进行大幅改造，甚至对非遗的审美习惯和文化内涵进行重构，使之脱离了原有文化生态，或发展为一种观赏性强的表演项目，或生成了“伪非遗”；有些地区非遗保护和利用无法紧跟时代步伐，与现有生产生活失去了紧密联系，这些情况无疑都影响了非遗文化认同。

（四）非遗保护投入不够

开展非遗保护工作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就山东省情况来看，非遗保护投入相对不足。省市级层面非遗管理人员短缺，多身兼数职，人员流动性较大，县市区层面更是缺乏专门的非遗机构和非遗负责人员。就现有非遗管理队伍来说，多缺乏专业性培训，高水平复合型人才严重短缺，导致非遗保护大都停留在各级名录上，非遗项目后续研究和新项目挖掘工作难以推进。就投入资金来说，山东省非遗保护专项经费不仅大幅落后于浙江、江苏等东部省份，还落后于贵州、内蒙古等中西部省份。加之非遗资源多集中在市县两级，而省内沿黄流域除济南市外，大部分市县还未设立非遗保护专项经费，基层非遗项目保护经费缺口巨大，从而导致抢救性、碎片化保护等被动保护现象比较普遍。

四、山东省沿黄区域非遗保护强化路径

非遗产生于人们的生产生活，就必然需要在人们的生产生活中才能继续传承发展下去。因此。让非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真正融入人们日常生产生活，与现实社会产生共存关系，才能实现非遗的世代存续发展。

（一）加大非遗保护投入力度

推进设立独立的省级非遗保护中心，增加人员编制，鼓励有条件的沿黄流域各市、县设立独立的非遗保护中心，统筹配置非遗专业人员。同时，各地应结合实际情况，积极开展创新举措。比如，可以建立“县文化馆+镇普查员+村协查员”的非遗保护队伍，以此来健全县镇村三级普查保护网络，解决县级非遗管理人员严重短缺问题。

结合山东省沿黄流域地区非遗实际情况，制定合理的非遗专项资金财政保障计划，推进建立市县两级的非遗保护专项经费；对非遗相关企业实行税收优惠政策；通过定向资助、贷款贴息等金融措施，支持非遗基础设施建设；积极引导社会资本投入，进一步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增加非遗保护内生动力，推动非遗保护可持续发展。

（二）做好批判性传承创新工作

2005年出台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指出，在科学认定的基础上，采取有力措施，使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全社会得到确认、尊重和弘扬。因此，做好非遗保护工作，首先要明确哪些是非遗。并非所有古老传统文化遗存的表现形式及实物、场所，都可以列入“非遗”行列。对于不能体现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不具备历史、文学、艺术、科学价值和健康审美取向的落后文化，要以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唯物史观为指导，进行科学客观的辩证甄别，对封建糟粕予以摒弃，对精华结晶进行保护。

在此基础上，需要保护好非遗的内在特质、文化底蕴等核心内容，在深入理解传统文化和精准把握当代文化时尚基础上，做好非遗创新工作，将历史赋予时尚，使非遗充满活力。

（三）凝练与传播黄河流域非遗符号

德国文化记忆研究学者扬·阿斯曼认为，文化记忆是与心理意识中的符号联结在一起的，符号构成了民族集体记忆的“记忆场”。[3]所以，开展黄河流域非遗保护，首先需要凝练黄河流域非遗符号。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角度出发，深挖根脉渊源、精神特质；从文化认同角度出发，梳理民族融合发展的特色印记、有力佐证。比如汉字、河图洛书、二十四节气、黄河号子等，具有山东沿黄流域特色的梁祝传说、山东琴书、祭孔大典、胡集书会等，并结合时代特色、受众需求进行再次创造，提炼出兼具文化特色和当代气息的象征符号。

要充分运用当代传播媒介进行传播。非遗符号形成后，能否发挥预期效果，就在于能否运用好融媒体传播方式，即综合传统媒体、新媒体、网络技术等进行信息矩阵传播，形成传播合力，达到裂变式传播效果。因此，要注重利用“人书互动”有声场景、虚拟互动体验场景、网络平台社群互动和基于用户数据库的精准推送等方式，[4]增强传播的互动性和精准性。此外，还要注重从老百姓视角开展宣传，运用细节和微观的叙事手法，突出个性和日常。像河南卫视的《唐宫盛宴》，之所以引发观众广泛共情，很大原因在于其将传统文化内容融入日常细节，让观众产生了代入感和共鸣。

（四）加强社区非遗教育

201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台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伦理原则》指出，社区、群体和有关个人应在保护其自身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发挥首要作用。非遗所在社区居民是非遗的直接实践者和消费群体，也是非遗生存发展空间的构筑者。因此，需要通过开展社区非遗教育，加强社区非遗文化认同，使非遗得到持续性传承发展。

要建立专项扶持资金，推进社区非遗体验馆、传习所、研修班的建设开展，扩大非遗传承人员基数，逐渐形成以代表性传承人为核心、以一般性传承人为基础的非遗传承体系。要充分发挥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有文化情怀和担当的企业家、社会有关教育机构等作用，充分利用各级非遗传承教育实践基地、各级文化馆开展的非遗大课堂等丰富的非遗宣传教育资源，深入社区开展非遗教育教学活动，形成浓厚的非遗传承学习氛围。除了常规的线下非遗项目体验等活动形式外，线上教育也可作为一种有效途径。可利用微信、抖音、快手等受众群体庞大的社交平台，发布非遗的历史演变、表现形式、制作过程等相关文章和视频，突出其内容完整、形式新颖、语言活泼等特点，以达到扩大受众群和影响力的目的。

（五）走好非遗助力乡村振兴之路

《国务院关于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指导意见》指出，“要充分挖掘农村各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保护传统工艺，促进乡村特色文化产业发展，培育一批‘土字号’‘乡字号’产品品牌。”在发展非遗乡村产业时，可以遵循“政府引导+市场运作+企业与家庭作坊结合”的原则，探索建立“公司+农户”“非遗项目+传承人+培训基地”“培训基地+带头人+妇女”等创业模式。通过采取集中培训与家庭式传授相结合的培训方式，支持有意愿企业、合作社和非遗项目带头人设立非遗工坊等途径，带动非遗产业化发展，助力乡村振兴。同时，应追求品牌化、特色化道路，可通过设计师、高校教师、专家及代表性传承人等人员的加入，来丰富产品内涵，适应社会需求，增强产品竞争力。

另外，在推进非遗融入旅游发展时，要利用乡村独特的自然景观和丰富的非遗资源，推进乡村文旅深度游。要深入挖掘优秀传统农耕文化，大力开发非遗文创产品，积极引导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和非遗项目入驻景区，开发非遗研学、体验项目，提升游客对非遗的参与感。探索建立“民宿+深度游+文创+美食”的一体化发展模式，让游客在游玩体验中学习了解黄河流域丰富的非遗资源，深化对黄河流域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