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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解题全编》介评

2022-04-06

敦煌学辑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写本藏文国家图书馆

赵 勇

(西安外国语大学 区域与国别研究院,陕西 西安 710128)

敦煌文献中的藏文文献是现存最古老的纸质藏文文献,包括佛教典籍、契约文书、历史记录、法律条文、仪式仪轨、民间故事与传说等,对于全面认识西藏历史、诠释藏族文化、研究汉藏交流的意义重大。流散海外的敦煌藏文文献中,以法国、英国数量最多,又以1908年伯希和从敦煌盗买、现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的藏文文献价值最大。王启龙教授主编的《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解题全编》(以下简称“《目录解题全编》”)(2021),成为连接学者与敦煌藏文文献之间的纽带,为实现文献的价值和促进相关研究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回归历程

20世纪30年代,于道泉先生留学法国期间,认识到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重要性,开启了文献的回归历程。之后,王尧先生接过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回归的重担,倾心培养古藏文文献研究人才,努力将流散海外的文献介绍到国内。

如果说于道泉先生是中国现代藏学研究事业的开山者,那么师从于道泉先生的王尧先生则是继于道泉先生之后的藏学研究集大成者,具体体现在上述两点:一、先生实质性地开拓了于道泉先生想做却未能完成的敦煌藏文文书研究;二、先生继承于道泉先生遗志,继续孜孜不倦地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真正懂藏语文的研究者。(1)王启龙《王尧先生追思会发言摘登》,《中国藏学》2016年第1期,第102页。

从于道泉先生收集流散海外的敦煌藏文文献、王尧先生坚持向国内学界介绍敦煌藏文文献及相关研究成果,到《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2006-2020)的问世,经过几代藏学人的不懈努力,终于实现了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全面回归。如何切实发挥这批巨量、珍贵文献的价值,利用其开展科学、系统的学术研究,促进相关学科发展,实现文献的再生性回归,成了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敦煌文献是进行相关学术研究的基础,完备的目录则是文献发挥作用的关键。陈寅恪先生就曾指出:

吾国敦煌学著作,较之他国转独少者,固因国人治学,罕具通识,然亦未始非以敦煌所出经典,涵括至广,散佚至众,迄无详备之目录,不易检核其内容,学者纵欲有所致力,而凭籍未由也。(2)陈寅恪《〈敦煌劫余录〉序》,《“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30年1本2分,第231页;后收入黄永武主编《敦煌丛刊初集·三》,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第1页。

上世纪90年代初,王启龙教授从王尧先生手中接过了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回归的重任。在王启龙教授跟随王尧先生学习藏文期间,为《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解题目录》(以下简称“《解题目录》”)(1999)的整理做出了重要贡献。2014年,王启龙教授带领学生以“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解题全编”(14BTQ021)为选题,申报获批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课题完成后,他又用3年时间对全部目录进行校订,并邀请了藏文专家对藏文内容进行严格校审,最终形成了《目录解题全编》。

从于道泉先生到王尧先生,再到王启龙教授及其学生,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经历零散回归、全面回归和再生性回归三个阶段,在见证了中华民族复兴的同时,圆满完成了学术“接力”。陈寅恪先生当年“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之慨叹,在一代代学者的努力下发生了变化。

二、《目录解题全编》的体例

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全面回归以后,既有目录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学界需要,在相关出版成果和研究成果基础上编订更加完善的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是一项非做不可的基础工作。(3)王启龙《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解题全编》(第1册)序言(汉文),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3页。《目录解题全编》以汇集既有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为基础,兼收中外相关研究文献目录,尽力吸收学术界的相关研究成果,力求在继承借鉴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完成更加系统完整、更具时效、更便于检索利用的目录。

《目录解题全编》在参考拉露(M.Lalou)的《法国国家图书馆东方手稿部所藏伯希和搜集敦煌藏文文献目录》(1939,1950,1961)(以下简称“《写本文献目录》”)、《解题目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国际敦煌项目提供的法藏敦煌藏文文献数字资源及著录信息、中国国家图书馆和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相关缩微文献与数据资料的基础上,将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的3176个敦煌藏文写卷,以目录的形式呈现。按文献编号顺序依次连续排列,共分八卷,其中第七卷2226-3499号为原缺号。《目录解题全编》的藏文写卷编号遵循《写本文献目录》和《解题目录》从低到高升序排列的原则,采用与法国国家图书馆馆藏编号相一致的四位数编号形式,所缺部分与敦煌国际项目、《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基本一致。编码由四位数编号与类目名“P.T.”(P即伯希和姓名缩写)共同构成,相较更为完整。

《目录解题全编》以卷号为单位,每个卷号下面一般包括“文献题名”“起首文字”“末尾文字”“文献出处”“卷子描述”“研究文献”六项内容。文献藏文题名以优先采用原写卷内的既有藏文题名,汉文题名译自藏文的按生肖纪年、出自汉文的用地支纪年为原则,并对存在疏误的文献题名加以订正、说明。一般情况下,文献首尾5行原文录入(10行之内的文献则全文录入),若写卷无可供录入藏汉文信息,则加黑括弧特别说明或在“卷子描述”下补充说明。在“文献出处”下,依次标出所列文献在《写本文献目录》《解题目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中所在的卷数及页码,对于出自国际敦煌项目数据库的补充文献或仅“存目”的文献不列出处。“卷子描述”是对文献的形制类别、长宽尺寸、叶数、页序、装帧样式、残损状况、字体以及其他补充信息等具体物理属性进行简要说明。在“研究文献”下,编者对大量与所列卷号文献相关的研究论著信息进行了简明扼要的描述。

《目录解题全编》在前辈学者研究的基础上,对文献目录及文献研究情况进行大量的增补、修订和完善,形成一套内容丰富、体例严谨的法藏敦煌藏文文献整理与研究集大成之作,将敦煌文献整理与研究水平推向了新高度。

三、《目录解题全编》的价值

“纵观百年敦煌学史,敦煌研究的发展与敦煌遗书的整理基本同步,敦煌研究所取得成果的数量与质量与敦煌遗书整理的深度与广度成正比。”(4)方广锠《敦煌遗书整理的回顾与展望》,《法音》2012年第7期,第26页。在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被发现的百余年里,通过对其整理形成了《写本文献目录》《解题目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随书目录(简称“《文献》目录”)以及《目录解题全编》(参见表1)。

表1: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对比表

《写本文献目录》是拉露在巴考对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进行基本分类的基础上,对文献原卷进行整理的目录,书中较为系统地对写卷内容和外观进行了描述,对部分文献进行了简单解读和考释。首次揭示法藏敦煌藏文文献丰富的内涵与珍贵的文献性,是之后所有文献整理与编目的基础。但《写本文献目录》只到2216号文献,不少的复本、残卷未编入,而且对原卷和文献研究情况描述不足,让读者不能通过目录准确判断写卷的具体内容。

《解题目录》以《写本文献目录》为基础,增补重复写经和编外残卷、录入文献藏文原文与文献相关研究成果,首次让国内学界认识到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全貌,开启了文献全面回归历程。《解题目录》的主要参考对象即缩微胶卷本身存在顺序错乱、模糊、遗漏等问题,使得《写本文献目录》中的谬误并未在《解题目录》中得到完全修正;另外,写卷原文录入过于单薄、复本描述太笼统,都影响到了学者通过目录对文献内容的认识。

《文献》目录对每一个卷号内的文献进行全面、多层次的藏汉定名,使读者能方便快捷地了解到文献的性质和内容。但因目录过于简洁,只能与文献配合使用,不具备作为独立参考资料与工具书的功能。

《目录解题全编》在将《写本文献目录》通过整理原卷形成的对写卷物理属性、文献性系统描述,《解题目录》对文献内容准确、完整的判断以及《文献》目录对写卷全面藏、汉定名等优势予以吸收的基础上,增加内容、扩充体量、订正错误。首先,将P.T.3501号以后的复本文献进行逐一录入,并尽最大努力释读,扩大编目范围。其次,将写卷原文的录入扩展至首尾五行,对篇幅较小的写卷全文录入,使学者能根据录文有效判定文献的内容、研究价值,并快速锁定文献卷号,提高文献的使用效率。在录入原文时尽可能保持古藏文特有的字符、字形、字态,在保存写卷内容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留写卷文献性。第三,增加了“文献出处”,将文献在《写本文献目录》《解题目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中的具体位置标注出来,方便文献使用者查找文献出处、开展对比研究和了解文献整理的历程。另外,对写卷题名进行进一步规范和统一;对写卷物理属性的描述更加准确和详尽;对文献的国内外研究成果的收录更加系统、全面。

以P.T.1288号写卷为例。

《写本文献目录》:

1.写卷题名【法文】(只给出了文献出处,没有藏文转写);写卷背面题名【法文】

2.写卷物理属性描述

《解题目录》:

1.写卷号与盒号

2.原文首行

3.原文尾行

4.写卷体量与内容

5.写卷物理属性描述

6.写卷背面内容及体量

7.写卷国内外研究现状(10条)

《文献》目录:

1.写卷藏、汉文题名;写卷背面汉文题名

《目录解题全编》:

写卷

1.汉、藏文题名

2.原文前5行

3.原文末5行

4.文献出处:写卷在《写本文献目录》《解题目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中的具体位置

5.写卷物理属性描述

6.写卷国内外研究现状(22条)

写卷背面

1.汉、藏文题名

2.原文前5行

3.原文末5行

4.文献出处:写卷在《写本文献目录》《解题目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中的具体位置

5.写卷背面内容及体量

编纂与完善目录是为了充分发挥敦煌文献的学术价值,实现文化遗产真正回归,让文献“再生”,服务学术发展。通过以上简单的比较发现,《目录解题全编》是时代进步和学术积累的产物,“生逢其时”。它将文献、文献整理历程与文献研究情况有效地整合在一起,形成了相对完整、合理、规范的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目录解题,与刚完成出版的《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相得益彰、相互促进。为实现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全面“再生性”回归,利用文献开展系统性敦煌学、藏学与中古历史研究,提供了最完备、最具参考性、最实用的指南。“该书是中国敦煌学和藏学领域文献整理与研究的又一重要学术成果,不仅为今后敦煌学和藏学研究提供了一部重要的参考工具书,还将为历史、宗教、语言、文字等诸多领域的研究提供更丰富的文献资料和更方便的参考目录。”(5)张哲浩、李洁《法藏敦煌藏文文献整理与研究的最新成果出版》,《光明日报》2022年5月2日。https://app.guangmingdaily.cn/as/opened/n/0c1ea34b9229483fa28f082e05d27b4c,2022-8-10.它构建起连接中国学者与法藏敦煌藏文文献间的桥梁,为建设敦煌藏文文献古籍版本目录知识系统,构建敦煌藏文文献知识服务体系提供支撑。(6)陆航《敦煌藏文文献研究打开新局面》,《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年5月16日,第2版。

四、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在敦煌研究院座谈时强调,加强敦煌学研究,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开展多种形式的国际性展陈活动和文化交流对话,展示我国敦煌文物保护和敦煌学研究的成果,努力掌握敦煌学研究的话语权。要通过数字化、信息化等高技术手段,推动流散海外的敦煌遗书等文物的数字化回归,实现敦煌文化艺术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数字化共享。引导支持各国学者讲好敦煌故事,传播中国声音。(7)习近平《在敦煌研究院座谈时的讲话》,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2020年1月31日。https://www.ccps.gov.cn/xxsxk/zyls/202001/t20200131_137742.shtml,2022-8-10.法藏敦煌藏文文献作为敦煌文献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其被盗买至巴黎的同时,就开启了回归历程。早期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及相关研究成果只能以图片、胶卷、复印件等形式被零散的介绍到国内,使得相关研究一直停留在“寻宝式”研究阶段。《解题目录》的问世,首次将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概貌展现给国内学者,使我国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研究进入通过目录认识文献阶段的同时开启了流散海外文献的全面回归。以“国际敦煌项目”为代表的数据库将文献与现代技术相结合,基本实现了文献的数字化回归。35卷本的《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完整出版,完成了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全面回归。而《目录解题全编》则将全面回归的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带进了最重要阶段,即用完备目录指导文献研究的时代。只有编撰出高质量的文献目录,才能更好的利用文献,才能赢得文献资料的主动权,才能掌握敦煌学与藏学研究的话语权,才能讲好敦煌与西藏的故事,传播中国声音。《目录解题全编》走完了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回归最重要的一步,开启了文献的“再生”阶段,不仅为敦煌学和藏学研究提供了强大的资料、工具支撑,还为践行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全面推动海外敦煌遗书回归奠定了基础、贡献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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