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 偿

余显斌

我拿上一尊泥塑，付了钱，转身就走。年轻的店主喊住我，要找我钱。我大方地一笑：“‘泥人曾的泥塑，值这个价。”说完，我挥挥手，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很快，我拐入一条小巷，看周围无人，就放慢了脚步，哼起轻快的小曲。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停止哼唱，加快了脚步。身后又传来了喊声：“先生，请停一下。”我侧耳一听，不是店主的声音，于是停下来转过身。原来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

“是叫我吗？”我问。老人点点头，快步来到我面前：“先生刚才在‘泥人轩买了一尊泥塑……”

我马上打断他的话厉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老人轻轻地点点头，从我手里拿过纸盒，慢慢打开。只见“关公”身着绿袍，腰围玉带，枣红脸，卧蚕眉，五绺长须迎风飘飞，倒提着青龙偃月刀，骑在赤兔马上。赤兔马前蹄跃起，后腿直立，鬃毛猎猎飞扬，几欲腾空而去。简直是极品！

老人举起泥塑，“嘭”的一声扔在地上，泥塑顿时碎了一地。我一惊，气红了脸：“你……要干什么？”

老人笑笑，慢条斯理地说：“这尊泥塑有问题。”看我一脸疑惑，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弄着泥塑的碎土，里面有一团团的棉花。老人告诉我，为了让泥巴筋道，泥塑结实，泥巴里要搅拌上一些棉丝，但绝不能是棉团。没有拌开的棉团，雨天会回潮，泥塑就会鼓包，甚至鼓裂。

我顿时理解了，又迷糊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就是‘泥人曾。”老人得意地一笑。“那……那个年轻人？”“是我儿子。”原来，在老人外出时，儿子将次品摆了出来卖。老人回来发现后，就急匆匆地追了过来。

我鼻尖上冒出了汗珠，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老人拍拍我的肩，安慰道：“放心，我赔。”说着，他拿出两个纸盒，打开来：一尊是“千里走单骑”，和我前面买的一样，但泥质更为细腻柔和。另一尊是“雪夜上梁山”，林冲披着斗篷，戴着斗笠，扛着花枪，双眼微眯，望着远方。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只买了一个。”老人将泥塑放进纸盒，用丝带小心扎好，递给我说：“‘泥人曾的规矩：货不正宗，加倍赔偿。”

我红着脸接过纸盒，然后从钱夹里拿出两尊泥塑的钱，塞在老人手里，并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羞愧地说：“对不起，在店里我給的是假钞……”老人先是一愣，接着微笑道：“好，好，诚信换诚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