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吐的女孩

姚琼

一、主动而急切的来访者

2月末的一个中午，心理咨询室里来了一位高三女生，个子高高的，脸有点婴儿肥。她急切地说：“老师，我想请您帮助我，我遇到了困难。”小圆（化名），19岁，家中独生女，乡镇户口，高中住校生，每周末回家。小圆3个月前与班级中最好的朋友关系破裂，之后与班主任发生过争执。自此以后，小圆开始克制不住地暴饮暴食，然后去厕所催吐，每周4～5次，常发生于晚饭时分。临近高考，由于上述这些情况，小圆无法认真读书，落下了很多功课。她现在很想系统复习，有所提高，但无从下手，害怕付出与回报不对等，所以犹豫不定，十分焦虑。

二、催吐的背后

认知行为疗法认为，个体心理上的痛苦大多是由认知过程紊乱造成的。认知、情绪和行为之间存在着交互关系。小圆面临着两方面的困扰：一方面，在与同班好友关系破裂及与班主任发生争执后，引发人际关系紧张，因此，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显得敏感和焦虑，通过压抑自身需求、迎合他人期许来维系关系;另一方面，没有足够的学习精力和学习动力，内心存在矛盾而无法应对。在这两方面的困扰中，小圆所持有的不合理信念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不会学习，从而产生了低落与焦虑的情绪，且无处发泄，于是选择“暴食—催吐”的应对方式来发泄。

三、高质量的家庭作业

我对小圆共进行了10次心理咨询。心理咨询过程中，我能够感受到小圆强烈的求助欲望，咨访关系在第一次会谈中顺利建立。我与小圆一同制定了咨询目标：一是对自己有一个全面而客观的评价，与人相处的舒适度得分在7分以上;二是制定适合自己的学习策略，每日达成约定的学习任务;三是焦虑情绪得到缓解，“暴食—催吐”的频率降低。

在整个咨询过程中，我主要运用认知行为疗法，聚焦小圆产生情绪困扰的认知成分，通过家庭作业帮助小圆识别并改变不合理信念，重建合理信念。第一次咨询结束后，我请小圆准备一本笔记本，记录每两次咨询期间自己在经历情绪变化时的想法，以及完成的具体学习任务。以下选取咨询过程中的3个片段呈现小圆的成长。

1.神奇的拥抱。

小圆在与班级同学和班主任的交往中一直持有这样一个信念：如果别人没有认同我，我就一无是处。这是非常典型的“非此即彼”的不合理信念。在一次咨询中，小圆对我说：“老师，上周我们高三召开了百日誓师大会，我和班主任和解了。”我高兴地回答她：“真的太棒了，老师也为你感到开心，你是怎么办到的？”小圆回答：“当我回顾过往丰富而多彩的高中生活，再想到100天后大家将各奔东西时，那些我和老师、同学们之间的不愉快就显得特别渺小。我发现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是因为我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想得到老师和好朋友的认同。所以，当轮到我和班主任拥抱时，我在她耳边把我的想法和感谢告诉了她，她也用力拥抱和鼓励了我。”我繼续引导小圆：“你从之前与班主任、好朋友的矛盾事件中领悟到了自身的问题——总想得到别人的认同，不然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小圆点点头：“是的。后来回到教室看到曾经的好朋友，我的心里也不再怨恨了。”

2.有“回应”的笔记本。

小圆的家庭作业笔记本上除了记录情绪变化时的想法、达成的学习任务外，还包括催吐次数、睡眠情况等，每天一页，精简罗列。我问小圆：“你每天记录的条目越来越多了，相比之前几个星期的记录，你有发生变化吗？”小圆说：“有，我每天都很期待把手头的事情一件件做完，然后记录到笔记本上，笔记本上的我好像正在发生变化。”我接着问：“是怎样的一种变化呢？”“我更加笃定现在的学习策略是正确的。我一直害怕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是我这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乎意料得好，说明我不一定要和别人一样，哪怕别人不认同我，我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我对小圆的想法表示赞同。小圆说：“我和班级同学相处时也有了自己的节奏。以前我会为了对方的想法而妥协，现在我会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对方，对方有时会同意我的想法，这是我以前没有想过的。”我继续引导小圆：“你做了之前不敢做的事情，发现结果并不坏，是吗？”小圆欣喜地回答：“是的，我现在敢去做了，并记录在笔记本上，这些常常会给我很好的回应。”

3.催吐被“淘汰”了。

小圆“暴食—催吐”的应对方式开始于半年前。那时，小圆偶尔会大吃一顿，但由于负罪感会去抠喉咙催吐，后来发现“暴食—催吐”的方式既能满足吃的欲望又不会长胖，还感觉很畅快。针对小圆的家庭作业，我问道：“老师注意到你的家庭作业笔记本上关于‘暴食—催吐’的记录越来越少了。”“是的。偶尔也还是会有，但我已经不怎么在意它了，因为它发生或者不发生对我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好像只有我胡思乱想、钻牛角尖的时候，才会想要狂吃东西再吐掉。”我追问：“所以它就像是个宣泄情绪的方式？”小圆回答：“好像是的。但现在这个方式已经被淘汰了。因为我钻牛角尖的次数不多了，我现在也可以从多角度看待问题，感觉没有那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四、意愿与氛围一样重要

小圆在后来的高考中发挥正常，考取了满意的大学和专业。回望整个心理咨询过程，小圆有着很强的改变欲望和内省能力，这也是小圆获得自我成长的重要原因。面对这样的来访者，咨询师作为陪伴者需要做的是：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给予积极的回应和方法引导，协助其自我探索并获得成长。在小圆接受心理咨询的那段时间，学校针对高三学生举办了很多考前放松活动和励志主题的班会课，整个学校、班级中温馨而有力的氛围也对小圆产生积极的影响。

（作者单位：浙江省平湖市当湖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