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音乐会

吴越

阴雨的天气，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在上小学的日子里，当我坐上满载的公交车，扶着栏杆时，看窗外也总是一片昏暗。雨声滴答时最为难受，人人手里拿着一把湿漉漉的雨伞，水滴随着他们的动作乱甩。我的书包常蹭上不知从哪片天空上掉下来的水珠。

早晨的车厢，大家都不爱说话。司机的性子很急，马路变成了他的赛道，公交车迅速地在车流中穿梭，每到红绿灯时就会来一个急刹，满车人都随着他的急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扶手。我也紧随着被迫摇晃自己的身躯，书包里的铅笔“啪”的一声撞在铅笔盒上。铅笔盒是塑料制的，几支铅笔整齐划一的碰撞声像极了鼓点。在一声声碰撞中，我的一天便开始了。

用铅笔写字是小学低年级的特权，铅笔芯与纸张摩擦，留下稚嫩的笔迹。到了高年级，老师就会规定每人备好一支黑色水笔。用铅笔写错了字，用橡皮一擦就能改正回来，而水笔的纠正却总会留下非常明显的痕迹，就像小时候犯错误总能够轻而易举被原谅，而随着年龄增长，我们更需要为自己负责。

我的同桌是转校生，他是一个小小个子的男生，和身高偏矮的我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他总是低着头，不爱与其他同学说话。我的同桌总是把铅笔削得短短的，一直到手都握不住了才会把铅笔丢弃。看着别人还有一些长度却要扔掉的铅笔，他非常心疼：“你们不用了的话，就给我吧。”他总是这么说。

留存在我的记忆里的，是有一次他小心翼翼替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盒彩色铅笔。他弯下腰，小小的背躬成了一只虾米，他的手指夹起掉在墙角旮旯里的一支支彩色铅笔，先是用手轻轻擦了擦，随后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尘。对待一切学习用品，他总是万分小心。

迈出校门意味着一天即将结束。与同学一起回家的路上，每迈出一步，铅笔与铅笔盒都齐声歌唱，并随着我们步伐的快慢调整自己的节奏。我们常常步伐一致，嬉笑着，传递出一种无言的默契。直到后来，我换成了布制的笔袋，也不再需要使用铅笔了。

大学时的暑假，我曾在教育机构兼职。七八月的天气里，暑热蒸腾着每一寸土地，是快要将人热化的温度。孩子们或高或矮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我偶尔能够听见他们背上的书包里传来熟悉的碰撞之声。有的小孩儿问我：“老师，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大学呢？我又能上什么样的大学呢？”阳光透过玻璃窗，从遥远的地方照射过来，我看见他额角晶莹的汗珠。我和他说不用着急，并向他讲述着一所所不同的大学。这些充满未知的东西，使得他的眼睛几乎没有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