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序》的美感体验
2022-04-01王飞
王飞
内容摘要:《兰亭集序》是东晋时期王羲之为诗集《兰亭集》所写的一篇序文。全文生动地记叙了东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一群文人墨客“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临川赋诗的盛况。本文立意高远,慧心独运,于写景、叙事、抒情、议论为一体,使文章真切自然。也正因为其立意深远,文笔清新流畅,浸透着生命哲理。将这些意境同读者的阅读体验与作者的创作初衷得以共鸣,获得一种特别的“美感体验”。
关键词:兰亭集序 物我同一 美感体验 共鸣 移情
《兰亭集序》是东晋时期王羲之为诗集《兰亭集》所写的一篇序文。全文生动地记叙了东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一群文人墨客“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临川赋诗的盛况,描写了当时的自然之美,也抒发了诗人对“死生”的深沉思考与感慨。被誉为“古今第一之行书”的《兰亭集序》,在书法上表现了中国书法的“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艺术美感,被后世称为“国之瑰宝”。德国古典哲学创始人康德曾说,线条比色彩更具审美价值。文中十七个“之”字,虽为一字,却未有重复之处,变化曼妙。可谓是旷世奇作。但是也正是其在书法方面的艺术成就,往往忽视了其文学成就。《兰亭集序》立意高远,慧心独运,于写景、叙事、抒情、议论为一体,使文章真切自然。也正因为其立意深远,文笔清新流畅,浸透着生命哲理。将这些意境同读者的阅读体验与作者的创作初衷得以共鸣,获得一种特别的“美感体验”。
作者在创作中,将自己对山川、事件和人生感悟一起产生特殊的“物我同一”,而这一心理学上的美感体现,不仅表现为作者的“物我同一”,更提现为读者在阅读时,将序文中的内容与自己的切身达到一种“物我同一”,使得缩短审美距离。表现为一种特殊的“移情”。作者将自己在叙事、山川、哲理的描述的情感物化,从而使读者获得共鸣。即作者作序所言“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全文三百二十四字,字字珠玑,用文字和语言给我们展现了一幅绚烂的兰亭盛宴。《兰亭集序》作为一篇诗序。在魏晋时期文学的影响下,没有被魏晋时期玄学文风走向所影响。更多的是以实事抒真情,行文如流水的清新朴实的文风来对“死生亦大矣”的思考。文风淡泊自然,笔触清新优雅,行文简洁。但是却地说明集会要素:时间、地点、缘由和与会人物,接着用抒情的笔调,描绘了清雅优美的山、水、林等自然景物。将读者的知觉同作者的知觉相统一,这也是外射作用的体现。朱光潜曾经举过事例,桌上摆着一个苹果,一眼看到,就知道它红,香,甜,圆滑,沉重。我们通常把红、香、甜等等都看成苹果的属性,以为它本来就有这些属性;纵然没有人知觉它,这些属性也还是在那里。所以,虽然永和九年的兰亭地区的山川景物,及盛宴中作者的感悟所得是作者自己的,但是并不妨碍作者的知觉外射为物的属性,即序文。序文的深层次含义同读者的美感体验同一化。这也是作者“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之目的。
而情感、意志、动作等等心理活动的外射。我们对于人和物的了解和同情,都因为有“设身处地”或“推己及物”一副本领。本来每个人都只能直接地了解他自己的生命,指导自己处某种境地,有某种知觉、情感、意志和活动时,也只是自己知觉。然而诗人和作家看世界,常把在我得外射为在物的,是死物的生命化。试想从这一角度来看待此序。
一.运用不同修辞来提高语言表达作用
1.“永和九年,岁在癸丑。”
此句為文首,所用辞格为繁复,点名兰亭集会的年份。这里用了帝王纪年和干支纪年两种方法同指一个年份,看似多余,实则便用这两个不同角度说明,突出自己所在国,也从历史同所在时代相同一。就如《过秦论》中“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2.“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此处运用对偶,描写兰亭这个地方有高峻的山峰,茂盛的树林,高高的竹子。兰亭这个地方有高峻的山峰,茂盛的树林,高高的竹子。又有清澈湍急的溪流,辉映环绕在亭子的四周。使得读者身虽未至,但心已往之。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既是实写天气,又是衬托作者舒展和畅的好心情。作者以情衬景,融情于景,使情感表达具体而含蓄,令人回味无穷。这种移情作用也是最普通的现象。其中最明显地是欣赏自然。大地山河以及风云星斗原来都是死板的东西,即使是物换星移,即使是时隔多年,但是我们往往觉得它们有情感,有生命,有动作,这都是移情作用的结果。作者王羲之很好地将当时的兰亭集会的盛况和自己所处的情形结合起来,让后世之人感受当时作者的美感体验中的物我同一。
作者当时在作《兰亭集序》时,我们并不知道作者是在何种天气之下创作此文,毕竟在风日清和时写的字是一种意态,在风号雨啸时写的字又是一种意态。但是,作者序文中的内在含义却是作者当时心境通过手腕传到笔端上去,所以一点一画变成性格和情趣的象征,使读者觉得生气勃勃。作者把性格和情趣贯注到字里去,我们看字时也不知不觉地吸收这种性格和情趣,使在物的变成在我得。
3.“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纵使时代变了,事情不同了,但触发人们情怀的原因,他们的思想情趣是一样的。这句的辞格是互文,互文即互辞,是古诗文中常采用的一种修辞方法。古文中对它的解释是:“参互成文,合而见义。”具体地说,它是这样一种互辞形式:上下两句或一句话中的两个部分,看似各说一件事,实则是互相呼应,互相阐发,互相补充,说的是一件事。由上下文意互相交错,互相渗透,互相补充来表达一个完整句子意思的修辞方法。比如:烟笼寒水月笼沙。(杜牧《泊秦淮》)烟雾笼罩着寒水也笼罩着沙;月光笼罩着沙也笼罩着寒水。又如:秦时明月汉时关。(王昌龄《出塞》)表面看来,“秦时明月汉时关”是“秦时明月照耀着汉时关塞”的意思。但不能理解成“月亮还是秦时的月亮,边关还是汉朝的边关”。实际上作者的含义是:秦汉时的明月和秦汉时的边关。句中的“秦”、“汉”、“关”、“月”四字是交错使用的。理解为“秦汉时的明月照耀秦汉时的关塞”。即“明月依旧,关塞依旧,却物是人非”。更让人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悲惨。
4.“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用借代这种修辞的方法,用“丝”“竹”指代音乐,借助材料代本体。“一觞一咏”中“觞”是酒器。“咏”是吟咏,是动作,这里是相关事务、相关动作代本体。作者用具体事物拉近读者与其距离,山水之美,起于形象地知觉,不带实用目的。一般人站在实用世界里面,专心去满足实际生活的需要,忘记这个世界是可以当做一幅图画供人欣赏的。审美直觉具有情感体验性和模糊性,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征。作者正是将这种不可“言传”化为直观感受。达到作者所言的“若合一契”。
二.章法上承转创新变化,尽跌宕起伏却意蕴深邃
“章法”這一词语虽然是书法用语,指的是安排布置整幅作品中,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呼应、照顾等关系的方法。但对于《兰亭集序》这篇序文在适用不过,不论就其书法成就领域内的章法,还是序文内容的章法,皆是开创序文的一般性写法。仅用了数十字就把与会兰亭者时间、人事等叙述详尽。且有条不紊,张弛有度。全文以情感表达为主线,自然而言的将作者的思绪由“悦”到“思”表达清楚透彻,让读者情绪跟着作者跌宕起伏。
开篇的“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修禊事”是我国古老的流传于民间的一种习俗。人们于农历三月上旬的巳日到水边举行仪式,祈求消除病灾与不详。然后叙述“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流觞曲水”;之后又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人们陶醉自然之盛观。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但是紧接着,作者笔锋一转,“不知老之将至”“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这也是由于魏晋时期特殊的历史局面造成的,这一时期,国家处于长期分裂的状态,战争连绵不断,人民的流离失所,一方面使得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人民生活艰苦。另一方面对文学的影响也非常大,尤其是玄学、儒学、佛学并行,文学创作在欣赏山水自然的同时,更偏向于契合玄理、与人格精神相通的内在寓意。真正的“放浪形骸之外”尤其表现为“死生亦大矣”。生命中的美好情景弥足珍贵,因此,本该珍惜生命中出现的一切美好之物。作者用自己对人生的感悟,于景、情、理三方面拉近了读者对作者的心理距离,也是观作者之景,感作者之情。
三.美学层面上的美感体验
魏晋时期的文学特征大半为玄理论文,大部分文学摆脱了经学的束缚,整个文学思潮的方向也是脱离儒家所强调的政治教化的需要,寻找文学自身独立存在的意义。本时期文学既然服务于政治教化的要求减弱了,文学变成个人的行为,抒发个人的生活体验和情感更为突出。即是不在于仅限于谈玄的文学作品出现,甚至于其他的艺术形式也受到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
宗白华说过:汉末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有智慧、最浓于热情的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时代。在其美学论文集《美学散步》中也指出:“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的灵境是构成艺术之所以为艺术的‘意境’。他将意境称为中国古代画家诗人‘艺术创作的中心之中心’。”宗白华先生首先按人与世界接触的关系层次不同将“境界”分为五类:主于“利”的功利境界、主于“爱”的伦理境界、主于“权”的政治境界、主于“真”的学术境界、主于“神”的宗教境界。其中,“艺术境界”介于“学术境界”与“宗教境界”之间,它以“美”为主,是指“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意境”便是这艺术境界中“情”与“景”的灵性的结合:“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相互交融,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生的灵境,这‘灵境’就是构成艺术之所以为艺术的‘意境’。在俗世的日常生活中,或许让人惊喜的也只有日常本身,比如那些常见的自然景物与感受。“改造我们的感情,使它能够发现美,中国古人曾经把这唤作‘移我情”。宗白华所说的“移我情”即化虚成实,是指主体改造自己的情感,把外在形象的美深入地反映到心里来,再通过物质创造形象并表达出来,才成为艺术。“改变着客观世界的现象,使它能够成为美的对象,中国古人曾把这唤作‘移世界”。“移世界”即化实成虚,也就是“化景物为情思”。王国维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通过对景物的生动细致的描写,表达出作者的情思,情景交织相融,虚实相生,创构成意境。而在《兰亭集序》融玄理于内容中,在发现山水美的同时,作者在文中抒写人生感慨。最重要的是化山水之美于读者之想象与现实相结合,更好的诠释了何为共鸣,这种“意境”也是化现实为精神,又使这种共鸣之情同作者王羲之高度契合。同时,文章本身不同于先秦老庄思想,蕴含着积极的人生意义。
同样,在美学里,“距离”含有消极的和积极的两方面。就消极的方面说,它抛开实际的目的和需要;就积极的方面说,它着重形象的观赏。它把我和物的关系由实用的变为欣赏的。
在当今社会更是如此,虽然人当今们迫于生存竞争的需要,通常都把全副精力费于饮食男女的营求。即是是美感上的“距离”往往极难维持。又如:一个海边农夫当别人称赞他的门前海景美时,常会羞涩地转过身来指着屋后的菜园说:“门前虽然没有什么可看的,屋后这一园菜却还不差。”我们大多数人谁不像这位海边农夫呢?一看到瓜果就想到它是可以摘来吃的,一看到瀑布就想到它的水力可以利用来发电,一到图画或雕刻就估算它值多少钱,……但是或许我们能像叔本华所说的,“丢开寻附待事物的方法”,对待习以为常的事物仍有所得。但这这丰富华严的世界除了可效用于生活需要之外,更有其他意义。王羲之的这篇序文缩短了作者自己与山水生活的“距离”,也缩短了读者同作者及作品的“距离”,作者以自己独特的美感体验,在置身兰亭盛会的同时,占据意识的全部,聚精会神的去欣赏,去领略。正如作者所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古今并无不同,或许作者在当年也正如我们欣赏其作一样欣赏前人之作,而人的发展也是强烈生命意识的觉醒,在追寻中寻找生命的真谛。这也是亘古不变之真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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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倪欣然.《兰亭集序》中“乐”与“悲”的解读.2018
(作者单位:辽宁省辽阳市第一中等职业技术专业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