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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民讲假话,症结在皇上

2022-03-31曾勋

廉政瞭望 2022年2期
关键词:臣民天佑臣子

曾勋

《专制主义统治下的臣民心理》以中国古代君臣关系、臣民心理为切口,剖析专制主义的内涵,以批评的笔触,呈现出专制主义的产生过程、权力结构的确定和集权政治下的君臣博弈,以及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臣民心态的种种表现,精准地揭示了制度之弊如何激发人性之恶。

历史学家谢天佑1958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中国通史研究班,之后留在华东师范大学任教、研究。1988年4月26日,谢天佑不幸中风去世,留下了《专制主义统治下的臣民心理》的遗稿。该书拟定的提纲本来是21节,最终停格在第10节。2021年,新版《专制主义统治下的臣民心理》付梓,再次引起学界的关注。学者邵勤认为,谢天佑先生不仅是一位历史学家,而且同时是一位思想家、经济学家和杂文家。

《专制主义统治下的臣民心理》没有学术著作的隐晦生涩,读者更像被一篇篇历史札记带入古代的语境中,思忖当时的君臣关系以及一系列社会问题。

自秦汉大一统之后,统治者一方面向民众灌输天人感应思想,将自己塑造为代表“天意”的神。另一方面,通过外儒内法,利用暴力维持统治的合法性。皇帝为什么要被塑造为操作一切权力且凌驾于众生的神?在谢天佑看来,这不仅仅是皇帝的个人意志,而是混乱秩序的必然要求。

凡人成群必有争,“争则乱”,所以,“天子”的产生是有结束无秩序纷争的需求。代价是,他产生后不再代表一个人,而是代表一整套秩序,即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统治秩序。

在开篇“无秩序中的秩序”一节中,谢天佑指出,君王对臣子一览无遗,臣下视君王高深莫测,君王成了“不可揣摩的神”,臣子则成了一个可以被完全控制的奴仆。

实际上,自春秋以来,民众对皇帝所谓的神性并不深以为然,不然哪有韩非子的说法——龙也是一种虫,可以驯而骑之,“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也就是说,“天子”号称龙,其实就是凡人,是凡人就有喜怒哀乐甚至作威作福的时候,也就是“虫性”的方面。为了证明君王的“虫性”,韩非子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说从前有个叫弥子瑕的士人,受到卫国国君的宠信。当时卫国的法律规定,私驾国君车子去办私事的,要被处以刖刑,这是古代一种酷刑,要砍去受罚者的一只脚或者雙脚。一天,弥子瑕母亲病重,情急之下,弥子瑕假托君命驾君车回家看母亲。卫君听闻此事后,没有治弥子瑕的罪,反而夸他德行好,是个大孝子,为了母亲的缘故,忘了自己会犯刖罪。

又有一次,弥子瑕和卫君游览果园,他吃到一个桃子觉得甜,没有吃完就把剩下的半个给卫君吃。卫君又把弥子瑕夸得呱呱叫。等到弥子瑕失宠,得罪了卫君,卫君铁青着脸对别人说:“这人本来就曾假托君命私自驾驭我的车子,又曾经把吃剩的桃子给我吃。”弥子瑕过去的行为并没有发生改变,但先前称贤、后来获罪的原因,是卫君的爱憎发生了变化。

握有主宰一切权力的君王,恣意肆欲喜怒无常。谢天佑进而指出,由于所处环境和自身地位,君王的心理与普通人比较有“两多”:多疑和多变。群臣千百年来进化出了一套套不言说的“心理”,他们大都不敢触碰皇帝的“逆鳞”,不仅如此,还会想方设法扭曲事实,顺着皇帝的意思来说话、办事,甚至混淆黑白、指鹿为马。

萧何与韩信攀龙附凤,前者处处为刘邦着想,刘邦想到的他想到了,刘邦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后者却不懂得收敛反而居功自傲最后惨死。谢天佑还一一列举了陈平、李勣谨慎避祸,王安石、张居正废退被抄家的情况,旨在说明,君主专制下纵使有“诤臣”和改革家,但他们的存废也完全取决于皇帝的权术、喜好和忍耐限度,因为君主专制本质为“朕即法”,“怀疑臣子是君主的特权,而臣子只有被怀疑的权利,只有遭疑不怨、以诚释怨的权利”。

于是,为了博得皇帝宠信,讲假话、违心话,成为朝堂乃至百官的风尚,正如谢天佑所言,这并不完全是官员个人品德问题,实质上是畏惧专制独裁的心理状态的表现。

谢天佑揭示了封建社会政治文化对臣民心理和人性的摧残,这个制度无法自救从而走出周期律。如果统治者僭越法律,不受监督,那么可以说,制度的致命沉疴依旧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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