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一刻钟

范泽木

从上大学到现在，我住的地方恰巧都有阳台，而阳台上恰巧都有梳洗台，所以我都是在那里刷牙。我最喜欢的，就是春天的早晨，走到阳台刷牙的那一刻钟。

春天慢慢走向夏天的过程里，昼夜温差比较大，但起床的那一刻，气温一般会在很舒适的区间。不必急着穿外套，因为周围的空气虽略带寒意，却并不刺骨。我总认为，春天的早晨，周围涌动着温暖的暗流，那感覺恰似秋天的夜晚，微微带有凉意，盖一层薄被不觉得热，不盖也可以。

春天的早晨，让你可以放开胆子舒展身体，不用像冬天那样缩着身子，避免寒气袭入，也不用像夏天那样小心翼翼，生怕一动就出一身汗。春天的早晨像一个温婉的漩涡，缓缓地、温暖地旋转着，给人一种力量，给人一种意境，就像朱自清笔下的《春》里描述的那样。

阳台对面的屋顶上落下了一只白鹡鸰，它的叫声彻底推开了春天的大门。像关了很久的密室突然打开，它的叫声也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小时候住在山村里，春天的早晨总有几只白鹡鸰落在屋顶，在瓦片上蹦跳，你追我赶，时不时还叫上几声。陡然间，我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冰消雪融时发出的“咕咕”声。

楼下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因为人们都有了早早钻出被窝的勇气，开始三五成群地挎着篮子去买菜，嘴里哈出的白气在阳光下显得梦幻迷离。小小孩们也愿意下地走路了，他们牵着妈妈的手，步子歪歪扭扭，脸上少了两条鼻涕，也摘下了厚厚的帽子。

那天早晨，我又到阳台刷牙时，鼻子里突然钻进一股泥土的味道。我知道，春天热烈、真实地来了。春天就是无数的力量从地里冒出来，是所有泥土从寒冬中得到解放而开始了狂欢。我的脑海里徐徐展开了这样一幅画面：农民在地里翻土，让泥土做好迎接种子的准备;草地上也已经冒出了绿绿的草尖，那是春天竖起的旗帜。

阳光从玻璃窗外射进来，落在我身上。随着白昼的变长，阳光照射的角度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我的身上有更多的地方沐浴在了阳光下。

春天这美好的一刻钟慢慢地被覆盖了，大地开始“哗啦啦”地响起来，准备迎接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