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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发展
——基于政策推力与市场拉力双重视角

2022-03-28蒋海勇

技术经济与管理研究 2022年3期
关键词:新兴产业试点变量

秦 艳,蒋海勇

(桂林理工大学 商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一、引言

为了应对气候变化产生的严峻挑战,中国提出了2030年实现碳达峰和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中国城市化和工业化正处于发展中后期,能源消耗和碳排放仍表现为缓慢增长趋势,控制和减少碳排放增量是当前的主要任务。建设低碳城市,以及大力发展高新科技、数字经济和新能源等新兴产业是推进碳达峰和实现碳中和目标的最佳路径。国家发展改革委2010年发布的《关于开展低碳省区和低碳城市试点工作的通知》中指出,大力发展新兴产业,推动城市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是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重点任务。因此,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目标不仅仅是节能减排,其深层次目标在于通过产业的转型升级实现城市的可持续发展[1]。并且,陈楠、庄贵阳等(2018)也将新兴产业增加值作为低碳试点城市建设评估的重要指标[2]。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及其逐步推广是一项长期且艰巨的工作,进一步探究其对城市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不管是在理论研究方面还是实践方面都具有较为重要的研究价值。

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中政府政策和市场需求是影响城市新兴产业发展的两个重要因素[3,4]。在实际建设过程中,低碳试点政策的实施会带来企业成本上升、产业结构升级缓慢等问题,从而使城市面临减排和增长的两难抉择。若能通过完善低碳试点城市建设改善城市新兴产业发展的外部环境,以及扩大市场需求、激发新兴产业发展的内在动力,提升新兴产业的创新效率,在拉动经济增长的同时减少碳排放[5],从而能有效破解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中的困局。当前鲜有学者将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发展相结合,识别城市政策推力和市场拉力在低碳试点城市影响新兴产业发展中的作用,对有效破解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中的困境,推动低碳试点城市与新兴产业间形成低碳型产城融合,实现中国绿色转型发展起着关键作用。文章基于系统的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从政策推力和市场拉力双重视角,力图为有效促进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发展间的融合,以及实现碳中和目标提供决策参考。

二、研究假设

1.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

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影响方面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低碳试点城市通过制定碳减排目标,加大清洁能源生产和使用、鼓励低碳技术[6-8],为新兴产业发展奠定基础;二是,通过低碳试点城市的示范效应和光环效应影响城市外商直接投资,对产业发展产生影响[9];三是,低碳试点城市政策会推动城市企业的绿色技术创新[10,11]。低碳试点城市同时享有央地两级政府的多重政策福利,相比于非试点城市具有一定的政策优势,成为城市经济转型的外在推动力,有利于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并且,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产生的示范效应、激励效应以及引导效应[12,13],有利于改变城市居民的传统消费观念、树立绿色低碳消费理念,以及通过绿色消费的规模效应扩大新兴产业发展的市场需求,进而从市场需求的角度进一步推动市场主体的技术进步和结构调整,为新兴产业的发展提供内生动力。

低碳试点城市建设旨在实现城市的节能减排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双重目标,因此,可以将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发展置于同一分析框架中。基于此,文章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假设H1: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以低碳经济发展为基础,是培育和发展经济新动能的基本单元,是新兴产业发展的空间载体,即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会对新兴产业发展产生直接影响。

假设H2:低碳试点城市建设过程中,通过多重政策福利、目标约束、示范、激励和引导等效应对地方政府相关政策和城市的市场需求产生调节作用,进而间接影响新兴产业发展。

2.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可能影响渠道

文章将地方政府政策推力与市场需求的拉力作为低碳试点城市影响新兴产业发展的重要渠道展开进一步分析。

(1)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地方政府政策的调节作用

与传统产业不同,新兴产业是一种具有高投入、高风险的新型产业形态,政府的制度保障和政策引导起着重要作用。许珂、耿成轩(2018)指出地区政府应优化制度环境,通过财政补贴和税收优惠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入,以及优化资本市场,增强金融发展对新兴产业创新的支持[14]。现实中,由于技术创新具有资金投入大、研发周期长和不可预期性的特点,从而导致新兴产业发展较慢。为了促进新兴产业发展,地方政府部门陆续出台了诸多财政、金融等支持政策,以帮助企业获得研发资金、降低技术创新成本和提高企业创新收益。文章借鉴周艳、潘遥(2019)[15]的研究,基于交易费用理论,从边际层面去探讨地方政府制定的相关政策在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发展间可能产生的影响。

第一,财政政策推力。现有文献中,大部分学者从企业技术创新的视角验证了财政政策在新兴产业发展中的推动作用[16,17]。培育和发展低污染、低能耗的新兴产业是低碳试点城市的发展目标,通过低碳试点城市建设进一步引导地方政府财政政策支持向节能环保、高端制造、新一代电子等新兴产业倾斜,更能充分释放政府的“政策红利”,主要体现在财政政策支持下的新兴产业作为城市经济增长的新动能,不仅能拉动经济增长,而且在提升产业生产效率的同时有效降低能耗、减少城市碳排放。因此,文章提出研究假设:

假设H2a: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会对地方政府财政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产生正向调节,进而促进新兴产业的发展。

第二,金融政策推力。新兴产业大多为中小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对资金的需求往往高于金融体系愿意为中小企业提供的资金数额,从而产生“麦克米伦缺口”[18]。汤萱等(2020)根据金融内生理论提出金融发展是新兴产业发展的内生因素,但金融资源配置往往受到地方政府的影响[19]。低碳试点城市金融政策在新兴产业发展过程中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一方面,低碳试点城市具有光环效应、多重政策福利效应和示范效应,可以获得更多的政策性金融支持,从而有利于解决新兴企业的“麦克米伦缺口”。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为完成建设低碳试点城市设定的碳减排目标,不断完善金融市场、提高城市金融发展水平,促进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加快新兴产业的发展。因此,文章提出研究假设:

假设H2b: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会对地方政府金融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产生正向调节作用,进而促进新兴产业的发展。

(2)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城市市场需求的调节作用

对新兴产业来说,市场需求的拉力作用显得更为重要。市场需求规模的扩大可以进一步推动企业技术创新并提高生产率[20,21],从而促进新兴产业发展。因此,在国外市场低迷和国际贸易恶化的大环境下,应充分挖掘中国国内市场需求,并通过国内市场的“虹吸效应”,吸引全球优势资源,加快技术创新步伐,促进新兴产业的快速发展[22]。中国低碳试点城市作为示范性城市,为新兴产业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需求市场,主要表现为:从低碳消费角度来看,低碳交通、低碳出行,以及绿色低碳理念引导下的消费模式转变会增加新材料、新能源、新能源汽车、节能环保等新兴产业的市场需求;从低碳建筑角度来看,低碳化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基于物联网、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等智能技术的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为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业等新兴产业提供了市场需求。低碳试点城市既是新兴产业集聚发展的空间载体,也为新兴产业的发展提供了需求市场。因此,文章提出研究假设:

假设H2c: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中的低碳消费及低碳、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可以扩大新兴产业的市场需求,进一步增强市场需求对新兴产业发展的拉动作用。

三、模型构建与变量测度

1.模型构建

考虑到新兴产业的发展会同时受到《关于开展低碳省区和低碳城市试点工作的通知》和《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的影响,采用准自然实验法估计可能会使结果有偏,文章通过建立以下模型考察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并进行相应的稳健性检验,具体模型如下:

式中,eidit为被解释变量,用新兴产业发展指数来表示。lowcarbonit为核心解释变量,表示是否为低碳试点城市。pushit代表地方政府财政、金融政策变量,pullit代表市场需求相关变量。Xit为控制变量,包括资本、劳动力、产业结构、人均GDP以及人力资本。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

2.变量测度与数据说明

(1)新兴产业发展的测度

目前还没有关于新兴产业的明确定义,缺少系统、完整的统计数据,因此很难对新兴产业的发展程度进行量化。上市公司往往是所属产业中发展较好、前景较强的企业,可以通过上市公司在某地区的集聚程度反映整个行业的发展水平。已有文献中,通常选用上市公司的数据来衡量新兴产业的发展情况,例如运用上市公司数据分析生物产业、节能环保产业的空间集聚程度[23],以及测算新兴产业的创新能力[24]、资本配置效率[25]、城市层面新兴产业发展质量[26]等。鉴于此,文章基于集聚理论,采用A股上市公司数据,通过对某一城市微观企业相关数据的加总来表征城市该产业的发展。2019年《中国上市公司蓝皮书》中指出,从成长性和研发投入等方面看,新兴产业上市公司能较好地反映经济未来的发展方向,且2012—2018年通信、计算机、电子和医药生物等新兴产业总资产收益平均高出其他传统行业约60个基点。因此,文章选取2012—2018年间涉及通信、计算机、电子和医药生物四大产业的37个行业作为测度新兴产业发展指数的样本。

在测度方法的选择上,借鉴王欢芳等(2018)与王卉彤等(2019)的方法[23,26],通过新兴企业的集聚来反映新兴产业的发展。首先,对所选数据样本进行整理:第一,文章选取上市公司的总资产、营业收入、研发投入金额和研发人员数量作为评价指标,其中采用营业收入表示企业产值,用于衡量产业规模。用研发投入金额和研发人员数量来衡量产业的创新能力。第二,根据企业数据的完整性,对上市公司样本进行二次筛选,即剔除ST*和ST的公司样本、删除在不同行业中重复分类的公司,经过筛选后的新兴企业样本量为1659家企业。其次,将同一城市所有企业的总资产、营业收入、研发投入金额和研发人员数量四个指标分别求和,然后运用熵值法计算每个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指数。测算的新兴产业发展指数(eid)越大,说明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水平越高。由于运用熵值法测算数值较小,因此将其扩大100倍进行分析,其变化趋势保持不变。

(2)核心解释变量的选取

国家发展改革委分别在2010年、2012年和2017年发布了三批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名单,其中,2010年确定了8个,2012年确定了28个,2017年确定的第三批低碳试点城市的数量为45个。至此,低碳试点城市总数达到81个,涉及全国31个省区市,试点城市呈现出在东、中、西部地区均衡分布的特征。由于第三批试点城市在2017年发布,距离样本研究期间较近,为了能从时间维度更好地分析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文章选取第一、第二批低碳试点城市作为分析对象。将新兴企业所在城市分布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地级市进行匹配,最后确定的城市样本总量为153个,其中,低碳试点城市为27个(见表1)。根据是否为低碳试点城市,确定核心解释变量lowcarbon的取值,若为低碳试点城市,则lowcarbon取值为1,否则为0。

表1 低碳试点城市及其分布

图1为2012—2018年中国153个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指数的变化趋势。从整体来看,全国层面城市的新兴产业发展指数年均值在0.6~1.0之间,大大低于东部城市和低碳试点城市的新兴产业发展指数,处在低发展阶段,将来仍有较大发展空间。分区域对比发现,中西部地区新兴产业发展指数一直处于较低水平,且变化平稳;东部地区城市发展指数较高,年均值在1.2~1.8之间,由于第一、第二批低碳试点城市主要分布在东部地区,因此,低碳试点城市与东部地区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指数变化趋势相同,但在数值上明显高于东部城市。从低碳试点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指数变化趋势看,2013年有所增长,2014年开始进入平稳期,这与中国“新常态”下经济稳增长的背景相符合。通过对比分析可以看出,低碳试点城市的新兴产业发展指数明显高于全国层面及东部地区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指数,说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发展间存在一定的正向相关性。但是,中西部地区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指数较低,可以考虑通过低碳试点城市的建设和推广带动中西部地区新兴产业的发展,促进区域间的协同发展。

图1 2011—2019年城市新兴产业发展指数的变化趋势

(3)中间变量的选取

第一,政府政策变量的选取。文章选取地方政府财政政策和金融政策作为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影响新兴产业发展的中间变量。根据“绿色、创新、协调、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要实现绿色发展更应该注重技术创新,从源头上减少碳排放。因此,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可以通过引导地方政府财政科技支出,加快科技创新,促进新兴产业发展。鉴于以上分析,文章采用财政科技支出作为财政政策变量,通过财政科技支出占公共财政支出总额的比重来衡量。在金融政策指标选取方面,城市金融政策主要表现为政府或银行的信用政策,因此,采用金融机构贷款作为金融政策变量,通过金融机构贷款总额占城市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

第二,市场需求变量的选取。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包括低碳消费、低碳建筑等方面,这些方面的实施都会对新兴产业的市场需求产生影响,例如,从传统消费模式向低碳消费的转变会增加节能环保、新能源、新能源汽车等产业产品的需求,服务于物联网、人工智能的新型基础设施等低碳建筑的建设有利于扩大通信、计算机、电子等产业的市场需求。在此基础上,文章主要从低碳消费、低碳建筑两个方面反映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市场拉力作用。借鉴逯进等(2020)的研究[1],文章采用低碳出行表征低碳消费,主要通过城市公共营运汽电车数量占汽电车与出租车数量总和的比重来衡量;采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表征低碳建筑,通过互联网宽带接入用户数来衡量。

(4)控制变量的选取

文章综合考虑了城市层面和产业层面可能的影响,选取的控制变量主要包括:资本(capital),以城市的固定资产投资来衡量,并以2012年为基期,通过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进行折算;劳动力(labor),以城市从业人数来衡量;产业结构(structure),以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的比值来衡量;城市经济发展水平(pgrp),采用以2012为基期的实际人均GDP来衡量;人力资本(education),采用城市每万人中在校大学生人数来衡量。

文章所有数据都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年鉴》、各省份统计年鉴,以及Choice金融数据库和国泰安数据库,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为避免异方差的影响,除核心解释变量lowcarbon外,其他变量都取对数处理。由于新兴产业的培育和发展是一个较长的过程,一些城市的新兴产业发展较晚,因此文章的数据为非平衡面板数据。

表2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检验与讨论

1.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机制

为了检验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直接影响,根据前文建立的模型,文章采用LSDV方法进行估计。对比表3中模型(1)~(3)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尽管核心解释变量的待估系数均显著为正,但是,模型(2)中当同时固定时间虚拟变量和城市虚拟变量时核心解释变量lowcarbon的待估系数为5.0360,与模型(1)的OLS回归结果0.3950相差较大。模型(3)为仅固定时间虚拟变量的回归结果,核心解释变量lowcarbon的待估系数与OLS回归结果相近。原因在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是一个逐步推广的过程,在样本期内,部分城市会一直保持非低碳试点城市的状态(lowcarbon=0),固定城市虚拟变量会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使得回归结果有偏。文章采用方差膨胀因子法(VIF)进行了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OLS和仅固定时间虚拟变量回归时,VIF值分别为1.22和1.23,低于10,表明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仅固定城市虚拟变量和同时固定时间和城市虚拟变量进行回归时,VIF值分别达到342.31和538.27,说明存在严重多重共线性问题。因此,文章采用仅固定时间虚拟变量的LSDV方法进行回归分析。

据表3中的基准回归结果显示,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表现为显著的正向影响,表明低碳试点城市的建设有助于促进所在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即假设H1得到验证。低碳试点城市往往会得到中央和地方两级政府的政策支持,具有的政策优势可以转化为城市新兴产业发展的推动力。并且,低碳试点城市的碳减排目标约束效应会进一步加快市场主体的技术创新,成为新兴产业的内生增长动力。

2.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检验结果的稳健性,文章主要采用以下三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

(1)剔除直辖市的检验

由于直辖市在经济、政治、科学等方面占据重要地位,有明显的区位优势,为了排除其他因素的干扰,文章将样本城市中的北京、天津、上海、重庆四个直辖市剔除,重新进行回归。表3模型(4)为剔除直辖市后的样本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低碳试点城市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依然显著。

(2)考虑相关变量的滞后性

政府政策的实施、市场需求的变化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会存在滞后性,因此,文章将财政科技支出、金融机构贷款、低碳出行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滞后一阶项引入模型进行回归。表3模型(5)回归结果显示,考虑变量滞后一阶项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依然显著。

(3)排除其他相关政策的可能影响

一方面,2011年发布的《关于开展碳排放权交易试点工作的通知》中,将北京、天津、重庆、上海和深圳以及广东、湖北确定为碳排放交易试点。另一方面,2010年发布的《关于开展私人购买新能源汽车补贴试点的通知》先后确定26个试点城市。为排除以上两种政策的影响,文章分别将碳排放交易试点城市和新能源汽车补贴试点城市剔除后重新进行回归。表3中模型(6)和模型(7)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剔除这些政策影响后,尽管核心解释变量lowcarbon待估系数绝对值有所下降但仍然显著,说明结果可能存在高估的现象,但并不影响结果的显著性,表明文章的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3 低碳试点城市对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回归结果

3.影响渠道分析

(1)政策推力影响渠道的实证检验

表4中,模型(2)为加入lowcarbon和est交互项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交互项的待估系数为0.4222,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其值明显高于模型(1)中est待估系数0.2964,说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确实对财政政策具有正向调节作用,进而促进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具体来看,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往往意味着更为严格的环境规制。基于波特假说理论,严格的环境规制会激励企业的技术创新活动,但是研发资金缺乏是企业进行技术创新时面临的最大困难,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会进一步引导地方政府增加财政科技支出以解决企业缺少研发资金的困境,推动新兴产业发展,从而实现增长与减排的双赢。

模型(4)中加入lowcarbon和finance交互项待估系数为0.3499,在1%水平上显著,高于模型(3)中finance待估系数0.3021,说明相比于非试点城市,低碳试点城市的金融政策更能促进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创新本身具有高风险性,因此,新兴产业的发展离不开地方政府政策性金融的支持和城市金融发展水平的提高。作为中央政府确定的低碳试点城市,同时享有中央和地方两级政府的多重政策福利,可以获得更多的政策性金融支持,以及建设更为完善的金融市场,有助于解决企业的“麦克米伦缺口”,进而促进新兴产业的发展。

(2)市场拉力影响渠道的实证检验

表4模型(5)中lowcbus的待估系数不显著,说明非试点城市的消费模式仍以传统的消费模式为主,不能促进新兴产业发展。模型(6)在模型(5)的基础上加入lowcarbon和lowcbus交互项,待估系数为0.6321,且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通过推行低碳消费模式,能有效降低传统的高排放消费模式对新兴产业发展的不利影响,进一步促进新兴产业的发展。

表4 低碳试点城市对新兴产业影响渠道实证分析

模型(7)和模型(8)的回归结果显示,nis及lowcarbon和nis交互项的待估系数分别为0.3852和0.3819,且都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能显著促进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物联网、区块链、5G网络等新型基础设施的建设可以为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业等新兴产业提供市场需求,对新兴产业的发展起到了较好的市场拉力作用。同时,新型基础设施本身具有低排放的特征,属于低碳建筑,也是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是说,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可以通过推动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新兴产业的市场需求,进而对新兴产业发展产生正向促进作用。

五、空间溢出效应检验

根据前文的实证分析发现,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可以促进城市新兴产业发展,但是,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中的目标约束效应会导致“中心—外围”城市产业发展与碳减排的博弈[27],即中心地区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会引发传统污染型产业的就近转移。由于经济发展水平和技术、资本等要素禀赋的差异,低碳试点城市的建设及推广均存在非同步性,即一个城市的新兴产业发展不仅与城市本身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和要素禀赋有关,还可能会受到邻近城市的低碳试点城市建设溢出效应的影响。文章采用空间杜宾模型实证考察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影响新兴产业发展的空间溢出效应,并进一步探讨协调区域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路径,从而有效促进新兴产业的发展,具体模型如下:

式中,W为空间权重矩阵,用于表示空间单元间的相互关联度和依赖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是一项系统的活动,会受到经济、技术等多种非地理因素的综合影响。因此,文章在借鉴李婧等(2010)的方法[28],建立人力资本距离权重矩阵W,以城市间人力资本水平的差距表示人力资本距离。X′包括基准回归模型中财政科技支出、金融机构贷款、低碳出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及控制变量。由于空间杜宾模型(SDM)包括变量的空间滞后项,因此不能采用直接回归结果估计低碳试点城市建设(lowcarbon)对新兴产业发展(eid)的影响,为了更准确地估计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本地效应和邻地效应,文章采用Lesage&Pace(2008)提出的偏微分法将低碳试点城市的空间总效应分解为空间直接效应和空间间接效应[29],具体效应分解估计结果见表5。

据表5的估计结果可知,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本地区新兴产业发展的影响明显,在5%的水平上待估系数为0.6656,说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本地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产生正向影响。间接效应结果显示,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产生的空间溢出效应的待估系数为-0.3108,且在5%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会对相邻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产生负向影响,主要原因在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会迫使设定高减排目标的城市中传统污染型产业就近转移,设定低减排目标的城市大量承接传统产业转移,进而忽视了新兴产业的发展。不同城市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和要素禀赋等都存在较大差异,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在促进本地新兴产业发展的同时,会对其他城市新兴产业发展产生干扰。因此,应结合不同城市及城市圈特征,建立区域间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协同机制,进一步促进低碳试点城市与新兴产业的融合发展。

表5 空间杜宾模型分解

六、结论与建议

1.研究结论

文章基于2012—2018年中国153个地级市面板数据对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直接、间接影响及空间溢出效应进行了实证检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第一,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城市新兴产业发展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在一系列的稳健性检验后这一结论依然成立,证明了低碳试点城市与新兴产业融合发展的可行性,为碳中和目标的实现提供支撑。第二,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可以通过引导地方政府政策和城市市场需求,形成试点城市的政策推力和市场拉力,进而促进新兴产业发展。第三,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影响新兴产业发展的间接效应为-0.3108,且在5%水平上显著,说明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存在空间溢出效应,在碳减排目标约束下迫使传统污染型产业就近转移,从而对相邻城市新兴产业的发展产生负向影响。

2.建议

以上研究结论对加快碳中和目标的实现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文章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低碳试点城市对新兴产业发展起着正向促进作用,说明在经济新常态下,低碳试点城市可以作为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实现碳中和目标的重要载体。应充分发挥低碳试点城市的激励和示范效应,加快低碳试点项目的推广,同时促进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的融合发展。

第二,地方政府政策和市场需求是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影响新兴产业发展的重要渠道,因此,应从合理引导地方政府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以及需求市场的建设两方面形成政策推力和市场拉力,发挥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对新兴产业发展的持久的促进作用。具体而言,一方面,通过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多重政策优惠效应、引导效应,加大地方政府财政对技术创新的资金投入、提高金融发展水平,为新兴产业发展提供资金保障。另一方面,通过绿色低碳理念引导消费模式转变,以及完善城市低碳、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扩大城市新兴产业的需求市场。

第三,构建区域间低碳试点城市建设与新兴产业发展的协同联动机制。一方面,政府应意识到目前不同城市间还不能实现同步发展,在实施低碳试点政策时权衡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可能引发本地、邻地新兴产业差异化发展的后果。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应对本地城市及邻近城市的建设形式和力度进行全面考量,精准确定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着力点和建设方向,建立区域间的协同联动机制,即加快低碳试点城市建设在区域间的推广,并在城市内部形成低碳试点城市与新兴产业的融合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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