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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观我只是想从生活中抽取更多的真实

2022-03-26吴文君

青年作家 2022年12期
关键词:小说家眼光虚构

吴文君

我们无不以局部或碎片的方式留存在他人的记忆里,少有机会目睹他人完整的一生。只有在小说里,我们看到某个人的起始和终结,并由此洞察到这个人的人生形态。如果没有小说,这个世界想来会少掉很多值得记录的私密时刻,来自童年的某些谎言会一直持续下去,而我大概也只能困在命运准许降落的狭隘区域,再也走不出来。时至今日,小说仍是最接近生活的事物,揭示人类的最好媒介。小说家创造人物,让各种人物在小说中相见,在小说中沟通、和解,比起在生活中更加赤诚。小说的自由容许我以1%到100%的不同浓度把自己溶解到笔下的人物里,探寻生活的实相,探寻自己,以及解开来自自我的束缚。早期习得并接受的小说理论,小说是不可能把原原本本的生活搬进来的。即使只考虑隐藏自己,退到更安全的地方放手去写,也需要虚构。然而,随着写作的持续进行,我越来越意识到,回忆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和想象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奥康纳所说,在艺术作品中,我们可以完全写实,关键在于小说作者是否拥有那种让小说别具深意的眼光,也就是“洞悉隐秘意义的眼光”。或者换成娜·萨洛特的话:“具有真实性的事实可以使我们进入未经探索的区域”,也一样有说服力。相对于技巧,我更相信从素材里自然生长所具有的力量。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这几年,我在写的过程中,越来越拒绝使用技巧,拒绝让我写的那些看上去更像一个“故事”,而是倾向于写出“事物本来的样子”。那些认为生活远比小说精彩的人,想必从来没有真正读过一本小说,也没有真正从一本小说中受到过教益,没有领会记忆的碎片如果只经历即兴的口述,除了掉回原处,不会产生任何意义或价值。所以,小说家更像碎片收集者和整理者,从浩瀚、凌乱、行将死亡或已经死亡的碎片中找到最有用也最稳定、最有力量的那些,让它逼迫着你把它写下来。在需要技巧的地方,灌入情感和真切——这始终是文学的基础所在:情感和文学的真切性。这个真切,我以为既是抽象表现主义画家马克·罗斯科所说的,必须除去可能是欺骗的自我的真切,也是让批评家、小说家詹姆斯·伍德大加赞赏的可以反衬单薄的虚构的真切。对于我来说,就是放下成见、偏见和自我为中心,描述并且重新创造切实所见的那些,对逝去的岁月再做一些挽留,对过往的生活再做一些擦拭,透过各种遮蔽,看到往事之于我从来不知道的形相和光泽。一切都是后知后觉。告别之日,我甚至不知道告别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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