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大水

李玉林

林临注意到，会长隹炎是会里最早关注到1998年夏秋之交这场水灾的……

下午，快5点了，窗口进来的阳光已经不再刺眼。隹炎的办公室里基本消停，基本上没有进进出出的人了。

隹炎正在翻阅当天的报纸。

忽然，隹炎看到一条好像并不起眼的新闻，说的是长江流域水患的消息。

这是1998年刚进入6月下旬的一天。

其实，隹炎早就注意了从6月中旬起，洞庭湖、鄱阳湖连降暴雨、大暴雨，长江、淮河流量迅速增加，安徽境内的几百个湖泊有的已经成灾。他让林临与徽州慈善会的同志联系，得知暴雨已经给当地百姓的生活造成了越来越大的困难和损失。同时，受上游来水和潮汛共同影响，江苏省沿江潮位已经全线超过警戒水位。大洪水随时可能发生。

早些时候，隹炎从报刊上了解到，1997年5月，发生了20世纪以来最强的厄尔尼诺事件，当年年底达到盛期，到1998年6月基本结束。统计资料分析表明，每次厄尔尼诺事件发生的第二年，我国夏季多出现南北两条多雨带，一条位于长江及其以南地区，另一条位于北方地区。果然，这个现象出现了。

根据以往在民政部门多年工作的经验，隹炎认为这次水患造成重大灾难的可能性很大。隹炎一直密切关注着，和总会的同志们讲了他担心的事情。很快，长江、松花江流域洪水爆发使人民群众遭受重大损失的消息就传出了。

瓢泼大雨在狂风的裹挟下，发疯似地倾泻;洪水已经咆哮着涌入村庄。在中央和地方政府的组织安排下村民大多已经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了。但人们的安身的房屋大多被冲毁，没冲垮的也无法居住了，人们多年积蓄的粮食或被大水冲跑，或被大水浸泡之后发霉已经不能再食用了。

隹炎安排熟悉救灾工作的章心团迅速通过民政部和各受灾地区的民政部门和慈善组织了解灾区灾情和灾民的最急需的救助，以确定慈善的救助项目。

“午饭前就把情况搞清楚，午饭后咱们就集中一块儿议论一下。”隹炎对秘书长章心团说。他在想，救灾工作是党和政府的当务之急，也是慈善组织目前最急迫的任务。他想到了年初的“张北地震灾区的慈善救援”。募捐、灾区救援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闪现。那次慈善行动应该说为慈善总会的救灾工作积累了一些经验，但这次的慈善救灾与那一次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范围更大了，灾害造成的损失也不尽相同。但募捐与救助的方式有可借鉴的地方，但一定要有更新更明确更有影响力的做法。

中午吃盒饭的时候，隹炎特意到小会议室和大家坐在了一起。以往大家都是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吃的。

“心团还没回来吗？”隹炎问，他打开盒饭的盖子还没有吃。

刚有人说还没见回来，章心团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他凑近隹炎会长坐下，张口就要汇报。

隹炎说：“先吃饭，趁热吃。”

章心团吃着，已经开始说了。章心团既熟悉救灾工作，又是个善于思考的人，表达能力也不错，所以介绍的情况很清晰。他还特别讲了党和政府第一时间为灾区采取的有效措施。同时，也明确了，灾区群众面临的实际困难很多，急迫地需要及时的救援。

但是，章心团介绍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就是按照政府部门的职责，灾情信息只有民政部掌握，灾情信息在正式发布前属国家机密，慈善总会不能单独发布。

隹炎仔细听着，沉思着。他在想，国家的规定自然要遵守，但我们也不能只是坐等，既然为百姓办事，就一定要主动出击，抓紧办好，想着，突然说：

“咱们把中央和地方电视、广播、报纸已经公开报道的灾情信息收集整理一下，搞一个灾情通报，印发给我们的团体会员和一些与我们有联系的公益组织、社会知名人士、企业家、慈善家。我们组织救灾募捐，不能不向社会公布灾情信息呀！”

为了更好地组织这次救灾行动，慈善总会临时增加人力成立了募捐组、宣传组、财务组、物资组、后勤保障组和监察组。

收集、公布灾情信息的工作明确由这次行动的宣传组负责，林临是宣传组的负责人，每天都要出“灾情通报”。隹炎每天都要在第一时间了解灾情，有时一天里还不止一次到宣传组，看整理之中的“灾情通报”。

“大雨还在下吗？有决口的地方吗？”

隹炎问，急切地翻看宣传组的同志们收集到的各种情况。

一天夜里，林临突然接到隹炎打来的电话，忧心忡忡地詢问大堤决口的情况，问对当地灾民的安置有消息吗？林临知道这些天，隹炎对这件事是多么上心，所以总是尽可能地不漏掉从中央到地方媒体的一点消息。

自7月下旬，南方几个省的暴雨、大暴雨此起彼伏。长江出现全流域的洪水灾害，江西、湖南、湖北、安徽等省连续十多天暴雨不停。

长江告急！洞庭湖湖水暴涨，潘阳湖大堤随时有被冲垮的危险。

山洪、泥石流造成大面积农田被淹;房屋，一排排，过万间的房屋在大水中倒塌，数不清的牛羊猪更别提鸡鸭鹅被大水冲走。已经有死亡人口了，每天都有发现，已经超过千人了;失踪人数每天都在陡增。

1998年8月19日，武汉关水位升至29.43米，高出武汉百年不遇大水灾的1954年，江汉出现自建关以来历史上最高水位29.73米，第六次洪峰连续冲击24小时。1998年8月1日湖北省嘉鱼排州湾民垸决口，排州镇一片汪洋。8月5日，九江城防江州大堤决口，整个下游人民陷入洪水之中。8月10日，岳阳大堤告急。那些天，长江沿线的险情此起彼伏。

北方，松花江、嫩江一改往日的宁静，浊浪惊涛一浪高过一浪，冲垮堤坝，淹没一间间民房，冲毁大片大片田地。1998年8月10日，嫩江流域连降暴雨，吉林省白城市城区一片汪洋。8月17日，松花江洪水泛滥，冲垮了保卫大庆油田的堤坝，整个大庆油田的财产受到严重威胁。在内蒙古，受嫩江洪水影响，呼伦贝尔盟、兴安盟、哲里木盟、赤峰等地的河流也都发生了多年不遇的大洪灾。

这肆无忌惮的洪水，像是时时在隹炎的心里冲击着，他在想这样的大灾，这样大面积的严重灾害，给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的损失无疑是巨大的。他在想，大家即刻就要紧急行动起来。

林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对大家的隹炎会长，他总是觉得这位领导身边像是有一个磁场，他说出的话就像一块块吸引力极强的磁石。

…………

“洪水急，我们得更急。面对疾驰而来的特大洪水，我们慈善总会就来一个‘98抗洪赈灾紧急救援行动！’这是你们几位同志一起商量提出的口号，我看很好。我们就在这个口号下，即刻积极行动起来！

“我们的慈善工作是不能也不可能代替政府工作，我们只是政府工作的一个补充，一个不可或缺的补充，是干枯土地上的细雨，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干旱的问题，但也会使旱情得到缓解，使人们得到慰藉，看到希望。”

隹炎说，他不止一次这样说。说这话时，他常常会想得很多想得很远。

他所处的位置，他的地位改变了，从政府机关那个掌握着巨大权力的位置转变到没有任何权力的民间的社会慈善组织领导者的位置上，虽然工作起来不那么硬气，不那么居高临下，而且难了许多，但他感到自己的责任更大了，工作也更有意义，更具有挑战性和创新性了。

“面对灾害，在国家帮助的同时，民间的、人民群众广泛的支持与帮助也是必不可少的。”

隹炎说，他让章心团、林临几位同志即刻准备一下，马上组织召开会长办公会，专题研究眼下的救灾工作。

隹炎想，这次救灾呼吁不能只是慈善总会自己，不能像年初张北地震救援时的单打独斗，要联络有影响力、号召力的全国性公益组织。他想到了工商联、企业家协会、个体劳动者协会、青联等单位。隹炎知道，秘书长和几位副会长都分别与这些社会组织有些联系，可以请他们分别联络。

“咱们先起草一个倡议书，向我们的团体会员发出倡议，希望各团体会员单位紧急动员起来，想灾区群众所想，急灾区群众所急，和灾区人民同舟共济，有难同当，为抗洪赈灾募集资金和紧急救援物资。”隹炎向林临交代说。

会长办公会议当天晚上就召开了，几位副会长都到会了，抗洪救灾的几项重要工作很快确定并落实了。

“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扶贫济困，助人为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传统美德;人民群众之中从来就蕴涵着一种很强的慈善意识。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去启发、去组织、去发扬。”

隹炎说话时总会充满激情，说着，他的手臂不知不觉地又挥了一下：“我历来认为，我们中国的慈善资源主要在中央。我们可以呼吁大家伸出援助之手，对灾区人民进行广泛的、积少成多的捐助。”

这些日子，隹炎一直在思考怎样搞好这次募捐，怎样对灾区受灾群众进行有效的支援。当前灾民面临的最急迫的问题，就是吃和住。隹炎了解到在当地买大米每斤要1元5角，他提出总会在宣传呼吁时就明确提出：如果捐15元钱，可以给灾民买10斤大米;捐150元，买100斤大米，是一个灾民3个月的口粮。当然了，捐1.5元買一斤大米也欢迎，这样更容易参与，100人参与就是100斤;1000人就是1000斤，众人拾柴火焰高，还可以更好地普及慈善思想，启发更多人的慈善意识。我们的人口很多，有十几亿人，人民大众广泛参与慈善，不但能很快战胜灾难，还会使我们的社会更加和谐、更加美好！

这样具体的、量化的呼吁效果果然很好。捐赠的人很多很多，捐赠的面很广，很多孩子也随父母到慈善会捐出了自己的一些零花钱。

…………

灾民在大水边的高地上，被烈日暴晒的画面一直刺痛着隹炎的心。住的问题，眼下灾民最急需的帐篷，可以使那些被大水冲毁了房屋的灾民在烈日下避避暑，在大雨来临的时候避避雨。所以，隹炎提议慈善总会可以号召有条件的市民为灾区捐赠帐篷，而每顶帐篷大约需700元，可以几个人联合为灾区捐一顶帐篷。

隹炎还清楚地记得，一天，临近午饭的时候，有两位老人和儿媳、孙子一起来到慈善总会。小孙子说：“我和妈妈捐一顶，可以使一家人住进去。爷爷奶奶也捐一顶。”于是，一家人捐了140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