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结构与意境营造
——从舞剧《努力餐》的创作特色谈起
2022-03-25■王梓
■ 王 梓
舞剧《努力餐》取材于抗日战争时期的革命英雄人物车耀先。作为一名地下共产党员,车耀先在成都经营了一家餐馆,取名为“努力餐”,意即为解决劳苦大众吃饭问题而努力不懈。这家带有神秘色彩和浓厚历史底蕴的餐馆至今仍在成都营业,是全国唯一一家革命文物饭店。该剧以努力餐楼为切入点,讲述了共产党人在餐楼掩护下进行革命工作、誓死捍卫信仰的故事。舞剧《努力餐》的创作,体现了契合人物性格与情节发展的结构性叙事,展现出极具四川地域特色的意境,凸显出强烈的革命斗争精神和人文精神内核。
一、 叙事结构:以中心线索展开,环环相扣
叙事性是舞剧创作的一种最基本的形态,其特有的叙事逻辑,能够解构那些细小琐碎的叙事元素,打破原有的结构,进行重新组合重新架构。因而,深入剖析舞剧剧情的文本话语,从表层深入到深层结构,分析其叙事结构,显得至关重要。舞剧《努力餐》将餐馆涉及到的众多革命者波澜起伏的人生经历浓缩至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建构了较为集中紧凑的人物关系。该剧主要有车耀先车老板、车老板的妻子黄三妹、地下党员亮嗓子以及特务冷处长四个主要的人物,他们人数虽少却体现了四种人物关系,包括夫妻关系、革命同志关系、同窗关系、敌我关系,可以说利用有限的人物营造了较为全面和复杂的人物关系网。四个人物之间关系错杂,彼此链接,既能够凝练舞剧的情节结构,集中故事的冲突和矛盾,又能够有效推动情节的发展,传情达意。动作语言是通过人体动作来塑造人物形象,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类的审美情感,具有一定的艺术性。但无论动作语言如何完备,如何体现情感的宣泄,都无法取代声音的独特性,一些通过有声语言表达的情感意蕴是超越动作语言的。因为人类动作语言更倾向于表现具体的概念或情感,而较为抽象的概念或情感很难找到对应且约定俗成的动作语言来表达。动作与表意无法完全同步。因为舞剧本身没有语言,主要依靠舞蹈动作来释放情绪表达情感,所以《努力餐》所搭建的整个情节框架尤为重要,这种清晰、凝练、简单的结构设置较为合理,可以使整个情节紧紧围绕一个中心线索展开,将生活中的矛盾斗争提炼为极富表现力的戏剧冲突,设置环环相扣的剧作结构。
该剧共分为四幕,加上一个序幕和一个尾声。舞剧开篇就进入了紧张悬疑的气氛,主人公车耀先手持《大声》周刊在敲击声中等待接头人,而军警晃动着刺眼的车灯在不停地搜索追捕,从舞台上方以多媒体影像投射出“身份暴露,行动取消”的情报信息。接头失败后,画面一转,进入到的第一幕戏就是努力餐开张营业,以欢快的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来反衬开篇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众人围坐在舞台四周,用长长的竹筷敲打出富有节奏感的韵律,这一段竹筷舞实为点睛之处,既体现出成都的地域特色,又表现出努力餐馆内暗潮汹涌之上的风平浪静。然则,这种平和并未长久,突然舞台灯光转暗,主要人物车耀先、黄三妹、亮嗓子和冷处长分坐四把竹椅,一人起立试探身份,其余三人则做定格处理。这种紧张、松弛、紧张不断重复且不分定式的结构安排,层层叠叠地推进了情节的发展,层次鲜明地穿插与铺展。叙事结构的巧妙设置,简约而又不简单,将复杂的人物关系归并到四个人物身上,透过这种人物之间的关系、矛盾的构建与展现,以一条中心线索为根脉,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暗藏玄机地推动着情节的发展,有起伏有惊喜有回味。情节结构跌宕起伏、环环相扣,充满了艺术张力。
二、 意境营造:融汇四川典型器乐和川剧特点,虚实结合
意境一词,源于佛经“所观之理谓之境,能观之心谓之智”。这里的“智”与“境”,指的即为“意”与“境”。舞剧的创作,可以借由舞蹈动作语言以及舞美设计来营造意境,揭示剧作蕴藏的情感与意义等。舞剧中的舞蹈动作语言主要分为两种:一是强调叙述的再现性舞蹈动作语言。主要用于展现舞剧人物的行为和具体情节,具有较多的模拟性和再现性。但这种叙述的舞蹈语言也并非完全是生活化动作的简单复现,一般是对生活原生态的模仿与提炼,或是将生活原生态的动作进行对比性、节奏性等艺术手法处理,以符合人物的个性特征和大众的生活经验。二是强调抒情的表现性舞蹈动作语言。主要在于表现性和情调性。意在通过动作本身所呈现出来的情感、韵律或是意蕴来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努力餐》充分挖掘舞蹈动作的抒情表意功能与细节刻画功能,以此构建整个剧的故事线索,塑造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突出了鲜明的地域特色与浓郁的市井气息。同时,为了更好地展现戏剧情节,突出舞蹈的独立性,强化舞蹈动作的肢体语言,多次以四川特有的用餐工具——长筷为媒介,以夸张的手法进行舞蹈编排,渲染情境,突出情感,展现情绪。通过声效、节奏与舞蹈演员的肢体律动展现生活场景与革命态势的变化。舞台上高高扬起的红色长竹筷,象征着老百姓生存的命根子,又隐喻着共产党人血战到底的初心。每一次敲击都是一次升华,以平凡的日常生活艺术化地展现浓烈的情感诉求,提高艺术审美,引起观者的视觉震撼与情感共鸣。
而在舞美上,《努力餐》的舞台以中国传统戏曲一桌二椅为意象,简单纯粹却又寓意深邃,巨大的立体形象与渺小的人物形象形成强烈的反差,体现了一种极度渴望生存又生存极其困难的状态。整个剧以努力餐楼为主要情节场所,贯穿始终。努力餐楼选用竹质建筑风格解构重组的方式构建起来,融入了与车耀先息息相关的各种文化符号。随着剧情的推进,将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化元素抽象化、立体化,进行艺术重构,突出整个舞剧的叙事与主题。川剧在形式上的自由和个性极有烟火气,看似轻描淡写却切实体现出一种巴适的生活状态。因此,川剧这种艺术形式特别契合《努力餐》的戏剧表达。《努力餐》融汇了四川的典型器乐以及川剧的特点,同时融入川剧“变脸”和戏曲程式丰富的舞蹈语汇,引入四川方言说唱,独具个性。这种地域文化基因的融汇,使剧作更加丰富饱满,更接地气,也更有辨识度,亦可使观者真正融入到当时当地的历史文化情境之中,去切身感受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艰辛的革命历程。
《努力餐》将本土地域特色元素进行艺术加工,巧妙融汇到舞台设计与舞剧表现之中,营造了观者极为熟知或是渴望熟知的地域情境。与此同时,舞剧的主要功能就是表意。透过舞者艺术化、夸张化的抒情性舞蹈动作语言,使舞台意象虚实相间,既能切实感受舞台空间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又能跟随舞者行云流水般的舞蹈动作沉浸其中,体悟情感的波澜起伏。
《努力餐》书写了一个被浓郁的人文气息和烟火气息所包裹着的惊心动魄的革命战斗故事,体现了共产党人坚定不移的革命信念,为了理想英勇无畏不怕牺牲的精神气概。随着时代的发展,努力餐也不仅仅意为“为解决劳苦大众吃饭问题而努力奋斗”,而是赋予其厚重深邃的文化内涵,体现了浸润着中华民族气质的精神根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