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南郑方言黎坪话两字组连读变调调查

李 丹

(陕西理工大学 人文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陕南即陕西省南部地区，就行政区划说，包括汉中、安康、商洛三地市。就方言区划说，汉中方言属于陕南方言。[1]南郑区作为汉中的一个区，其方言也属于陕南方言。为了更好地对陕南方言的整体面貌进行研究，课题组于2018年至2019年对南郑方言进行了深入调查，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南郑方言存在几种差异较大的口音，如城关话、黎坪话等。为了对南郑方言有更深入的了解，此次调查选取当地人认为口音有特点的黎坪话作为研究对象。黎坪同时也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西北地区汉语方言地图集”调查时选取的标志性调查点。陕西省著名方言学家孙立新说，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本世纪以来，随着调查的深入，学界同仁越来越感到陕南方言很复杂，研究的难度很大。这可能也是陕南方言成果相对于陕北、关中方言少的原因。[2]张璐之前调查的西乡方言城关话两字组连读变调就很有特点。[3]正因为陕南方言复杂有特点，所以我们更要进行细致入微的调查。此外孙立新还特别强调了陕南方言声调研究具有重大意义，这也是我们选取南郑方言黎坪话(1)“南郑方言黎坪话”下文均简称为“黎坪话”。两字组连读变调研究的重要原因。方言语音连读变调是方言调查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此次方言调查除了传统的田野调查法，我们同时辅以斐风软件调查分析，及时对语音调查加以校验，也是以往所不曾用到的方法。

一、 调查基本情况

1.调查情况

此次调查地点的选择是南郑黎坪镇五郎坝村，采用的调查方法是传统的田野调查法，同步使用斐风语言田野调查系统进行录音。

2.发音人情况

黎坪话的方言发音人选取的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居住在黎坪镇，没有长期外出经历的地道本地人余俊文，他不会说普通话，只会说黎坪话，父母也是黎坪本地人，不会说普通话，只会说黎坪话。从方言发音人的选择上来说，符合方言发音人条件。发音人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南郑黎坪发音人基本情况表

二、 南郑黎坪话两字组变调情况

通过对发音人余俊文发音的纸笔调查及录音调查，在二者相结合的基础上，课题组反复比较、核对、校验，最终总结出黎坪话的声调系统及两字组变调规律。

1.黎坪话声调系统

我们通过对发音人发音的反复对比，总结出黎坪话声调系统，见表2：

表2 南郑黎坪话声调表

注：需要说明的是，在黎坪话中，入声全部归入阳平31调中。

2.两字组连读变调情况

通过调查四种声调的连读情况和叠字及轻声的连读情况，发现黎坪话存在两字组连读变调情况。前字的变调规律是，阴平和阳平在四种声调前都不变调；上声在阴平、阳平前不变调，上声在上声前变读53调，在去声前变读53调；去声在阴平、阳平前不变调，在上声前变读21调，在去声前变读21调。后字的变调规律是，所有后字的声调调值不变。也就是说，在四种声调的连读变调都出现在前字，即逆行异化。所有声调的叠字的变调规律是，前字调值保持不变，后字一律变为轻声。所有声调加轻声的类型变调规律是，前字调值保持不变，后字继续读轻声。两字组连读变调最终产生两种新调值，即53调和21调。具体变调情况见表3、表4、表5：

表3 四声的连读变调表

表4 叠字变调表

表5 轻声变调表

3.两字组连读变调的具体类型

黎坪话两字组连读变调除了以上变调规律外，在四声的连读变调调查中也出现了后字读轻声的情况，但不多见。除此之外，叠字的后字一律读轻声。具体可以分为以下六种情况：

(1)前字阴平的情况

45 + 45—45 + 45 飞机 东风 开车 当官

45 + 31—45 + 31 清明 工人 今年 开门

45 + 353—45 + 353 工厂 身体 乡长 浇水

45 + 213—45 + 213 开店 开会

45+0 书记 车票

(2)前字阳平的情况

31 + 45—31 + 45 农村 良心 爬山

31 + 31—31 + 31 眉毛 农民 围裙 扬场

31 + 353—31 + 353 门口 长短 牛奶 骑马

31 + 213—31 + 213 棉裤 徒弟 羊圈 还账

31+0 棉花 颜色 头发 皮实

(3)前字上声的情况

353 + 45—353 + 45 老师 打针

353 + 31—353 + 31 口粮 倒霉 检查 锁门

353 + 353—53 + 353 井水 水果 老板 打水

353 + 213—53 + 213 手艺 写字

353+0 火车 眼睛 老实 伙食

(4)前字去声的情况

213 + 45—213 + 45 背心 地方 认真 唱歌

213 + 31—213 + 31 算盘 面条 大门 拜年

213 + 353—21 + 353 信纸 大雨 户口 送礼

213 + 213—21 + 213 路费 孝顺 种菜

213+0 会计

(5)叠字变调情况

45 + 45—45 + 0 珠珠 刀刀 包包 心心

31 + 31—31 + 0 馍馍 娃娃 盆盆 虫虫

353 + 353—353 + 0 眼眼 粉粉 本本 颗颗

213 + 213—213 + 0 面面 棍棍 巷巷 蛋蛋

(6)轻声变调情况

45 + 0—45 + 0 刀子 珠子 方的 高了

31 + 0—31 + 0 绳子 盆子 长的 熟了

353 + 0—353 + 0 李子 拐子 小的 走了

213 + 0—213 + 0 盖子 豆子 大的 见了

三、 南郑方言黎坪话与普通话声调及连读变调对比

通过调查分析发现，黎坪话在声调方面和两字组连读变调方面都与普通话存在差异。

1.声调对比

黎坪话和普通话的调类都是4个调类，但是调值有所不同。普通话阴平调值是55，阳平调值是35，上声调值是214，去声调值是51。[4]66而黎坪话的阴平调值是45，从调型上看是一个上升调，只是起点较高，而普通话阴平则是一个高平调。黎坪话的阳平调值是31，从调型上看是一个中降调，而普通话阳平则是一个中升调。黎坪话的上声调值是353，从调型上看是一个曲折调，而普通话上声也是一个曲折调，但是和黎坪话曲折的走向不同。黎坪话的去声调值是213，从调型上看是一个曲折调，而普通话去声则是一个全降调。

2.两字组连读变调对比

在两字组连读变调方面，普通话只有上声的连读变调最显著。普通话中两个上声紧相连，前一个调值从214变成35。上声在非上声的前面，上声的调值由214变成21。[4]85黎坪话上声连读也要变调，但是只限于上声在上声和去声前面，前一个上声变调，而上声在阴平、阳平前面则不变调。上声在上声和去声前面时，前一个上声调值从353变成53。普通话去声没有连读变调，而黎坪话去声要变调。去声出现在上声和去声的前面，前面的去声的调值由213变成21。

通过调查研究发现，黎坪话的语音具有明显特点。周政老师认为，把调类作为判别陕南西南官话的标准，特别是看入声字大都是否归阳平才是最重要的。[5]黎坪话的入声字归阳平，所以从调类来看符合陕南西南官话的标准。在两字组连读变调方面的规律是：四声的连读变调主要表现在上声前字和去声前字的变调，而四声的后字一律不变调。叠字的变调规律是：前字调值保持不变，后字一律变为轻声。两字组轻声的前字调值保持不变，后字继续读轻声。普通话的两字组连读变调主要体现在上声变调方面，普通话上声的连读变调是前字变调，属于逆行异化，黎坪话上声和去声的连读变调也是前字变调，同样属于逆行异化，只是具体调值变化有所不同。

陕西师范大学著名方言学家邢向东认为，陕南地区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方言资源。[6]通过对陕南地区南郑方言的调查，可以窥测到南郑方言内部不同口音之间的明显区别，为后续陕南方言其他方言点的调查打下坚实的基础。特别是通过对南郑方言黎坪话的两字组连读变调调查，为进一步明确南郑方言的内部归属指明了研究方向，也对南郑方言内部不同地域的方言差异分析奠定了良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