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审美观照视角解读图画书《团圆》

房伊宁

由余丽琼写作、朱成梁画图而创作的图画书《团圆》2009年获得第一届“丰子恺儿童图画书奖”的首奖。作品以“我”（小女孩毛毛）的视角，讲述了江南水乡小镇上一个普通家庭春节团圆的故事。故事中小主人公毛毛终于在春节来临时盼回了在外打工的爸爸，一家人温馨团聚，其乐融融。《团圆》的故事内容源自我们的日常生活，是作者对现实生活审美观照的产物。本文将从审美观照角度解读图画书《团圆》，让我们体会到作品朴素的画面美、细腻的情感美、深远的内蕴美、特色的文化美以及温暖的视觉美，而作品正是通过这些“美”带给儿童读者精神上的愉悦与心理上的满足。

一、朴素的画面美

封面上爸爸长长的手臂上枕着妈妈和“我”，一家三口的嘴角都微微上扬，满足、幸福呈现在我们眼前。而大大的“团圆”二字引导着我们把故事和春节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中国人的意识里，春节是家人们期盼已久的能够团圆的美好时刻。扉页上妈妈在梳妆镜前装扮着自己，“我”也百无聊赖地在妈妈旁边摆弄着手里的玩具。“我们”都在期盼着爸爸回家，因为爸爸在外面盖大房子，他每年只回家一次，那就是春节。“我”和妈妈都起得特别早，因为“我们”希望能够尽早见到即将回家的爸爸。穿着格子外衫、条纹裤子、红色棉鞋、齐耳短发的妈妈接到了爸爸，她手提着爸爸重重的行李。爸爸胡子拉碴，头发也很长，拉着一个笨重的箱子和妈妈走向家的方向，这里行李的“重”就会引起我们的好奇，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悬念的设置吸引着我们继续阅读的欲望。此时的“我”和我家的小猫咪扶着门框，侧着身子望向爸爸。眼前的爸爸是“我”所期待的爸爸吗？“我”有些许期待，些许紧张，还有些许陌生，所以“我”远远地看着爸爸，不肯走近。爸爸走过来，一把抱起“我”，满脸幸福地看着“我”，用他的胡子扎“我”的脸，吓得“我”大哭起来，直喊妈妈。看到“我”哭了，爸爸赶紧从他的大皮箱中掏出来一顶漂亮的帽子给“我”，“我”停止了哭泣，满意地戴上了帽子，好不喜欢。妈妈也换上了爸爸买的新棉袄，穿上新皮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时尚了起来。到这里，我们知道了重重的行李箱里装着的满是爸爸给“我”和妈妈的爱。可是，纵观整本图画书，爸爸自始至终穿的都是那件具有年代感的毛衣和在外打工的“爸爸们”的鞋子。爸爸辛苦一年，他把美好、温暖都给了妈妈和“我”，而爸爸永远是那个眼里只有“我”和妈妈的爸爸。这样的画面，在中国21世纪初的大部分乡镇是常见的。简单、朴素，不需要过分地渲染，将一切美好默默地留在了我们的心底。

二、细腻的情感美

《团圆》以爸爸“回家-在家-离家”为故事架构，小主人公“我”的思想情感由“抗拒-接受-不舍”的变化，反映出“我”对爸爸爱的历程。爸爸刚回到家，幸福地用他的胡子扎“我”的脸，画面中“我”用手抗拒地推着爸爸，吓得大哭起来，爸爸用新买的帽子讨好“我”。吃过中饭，爸爸带“我”去剪头发。剪了头发，剃了胡子的爸爸越来越像以前的爸爸了。这里的“越来越像”不只是从外形上来看更像以前的爸爸，也衬托出爸爸在外工作的辛苦，更是从内心情感方面来说，“我”和爸爸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开始建立起美好的父女情感。除夕晚上，爸爸和“我”一起包起了汤圆。爸爸在汤圆里包了一枚硬币，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硬币，它富有世间一切的美好祝福。爸爸说谁吃到包有硬币的汤圆，谁就会交好运。第二天，大年初一，妈妈煮好汤圆，爸爸喂给“我”吃，果然被“我”吃到了，“我”开心地叫起来，爸爸比“我”还开心，叮嘱“我”说要收好硬币，这样好运就不会跑掉。对“我”来说，这枚好运硬币所拥有的意义不止于那些美好的字眼，更重要的是它是爸爸包的，爸爸喂给“我”吃的，爸爸叮嘱“我”收好的。带着这样多重的美好，小主人公“我”向好友大春“显摆”，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结果还是在和朋友们打完雪仗之后不知道丢到哪里。“我”冲到院子里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当然，“我”找的不只是好运硬币，更多的是在寻找爸爸对“我”的爱。爸爸用另外一枚硬币安慰“我”，可是爸爸给“我”的这枚和“我”吃到的那枚怎么能一样呢？那是独一無二的。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好运硬币。故事情节按照爸爸“包硬币-喂我吃到硬币-叮嘱我收好硬币-丢硬币-寻硬币-找到硬币”演进，逐渐将情感推向高潮。从“包硬币的好奇-吃到硬币的兴奋-收硬币的小心翼翼-丢硬币的伤心绝望-寻硬币的百感交集-找到硬币的惊喜美好”，带着这种美好，“我”在那天夜里睡得特别香。可是一觉起来，大年初四，爸爸又要走了，这一走又是整整一年。爸爸蹲下来用力地抱住“我”，“我”的眼里全是泪水，被爸爸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个画面和爸爸刚回家抱“我”时，“我”抗拒地推着爸爸形成鲜明的对比，凸显出艺术的张力。正是开始的抗拒，才凸显出相处后“我”对爸爸的爱;也正是情感达到最浓烈的时刻，衬托出分别的不舍。“我”从兜里掏出那枚好运硬币放在爸爸手心，希望爸爸在新的一年里能够一切顺当，这枚好运硬币从“好运”变成了“希望”。整个故事用“好运硬币”贯穿，它不光承载了爸爸对“我”浓浓的爱，也包含着“我”对爸爸的爱和不舍。也正是短暂的团圆，让我们体会到人生总是在分别与团圆的路上。悲与喜的交织，谱写着在中国大地上的动人故事。《团圆》的故事通过感人至深的情节，前后变化的情感，细腻地勾勒出情感美的线索，令人回味良久。

三、深远的内蕴美

纵观整个作品，蕴藏在故事深层的意义更为深远。首先，除夕晚上“我”和爸爸包完汤圆后，“我”依偎在爸爸妈妈中间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我”听见爸爸妈妈在轻轻地说着话，他们说啊说啊……爸爸和妈妈说的内容是什么，需要小读者发挥自己的想象，爸爸可能说着这一年里在外工作遇到的各种事情，妈妈也许说着家里的事和“我”的故事。这里的细节处理得很好，“我”和妈妈枕着爸爸长长的手臂，这个“手臂”不是普通的爸爸的手臂，它是能够一把把“我”和妈妈抱进怀里的手臂，是能够给“我”和妈妈力量、温暖，能够撑起一个家的手臂。其次，大年初二一大早，爸爸就忙着补窗户缝、刷新门漆、换新灯泡……家里一下子变得亮堂了，之后爸爸带着我去补屋顶。这里的“补窗户缝”“补屋顶”，也有其美好的意义，暗含着爸爸希望能够给“我”和妈妈遮风挡雨，希望通过他的努力给“我”和妈妈一个温暖的家，希望家里永远像换了新灯泡、刷了新门漆一样亮亮堂堂的。在屋顶上，“我”使劲儿地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大街上的舞龙队伍，爸爸让“我”骑到他的肩膀上，“我”果然看到了。爸爸扛起的不只是“我”，他扛起的是对“我”浓浓的爱。当然，“我”骑在爸爸的肩膀上，也充分地表现出“我”对爸爸的信任和依赖，爸爸可以给“我”力量，给“我”勇气，因为屋顶是妈妈从来不准“我”一个人上去的地方，而爸爸可以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去屋顶看不一样的风景。爸爸用他的实际行动鼓励着“我”，爱着“我”。另外，吃汤圆也具有美好的意蕴。汤圆，谐音团圆。在春节这个传统节日里，平时在外打拼的家人在这一天里都要回家团圆。中国南方过年吃汤圆，寄托了人们渴望一家平安、团圆的美好愿望。大人、小孩新年穿新衣，以崭新的样貌出现在亲朋好友面前。春节走亲访友，感谢一年来的照顾，也将美好的祝福送给对方，是情感交流的好时机。

四、特色的文化美

在中国原创的华文图画书中，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可见一斑，《团圆》就是极具代表的，它能够让中国孩子感受到本土文化艺术的独特魅力，寻找文化的身份认同，同时，也为其他国家的孩子了解中国文化提供了窗口。《团圆》中浓浓的年味表现最能体现中国特色的传统节日—春节的习俗，以及故事中渗透着的我国传统意识中所追求的故乡情结和亲人团圆的意蕴。故事的描写背景是中国的江南水乡小镇，画面里鸭子悠闲地在水中游戏，船上白胡子老爷爷划着桨驶向前方，船上放着叫卖的水果。爸爸剪头发也是中国传统元素，在中国传统文化意识里，过年前要剪头，剪了头来年会顺顺当当的，也符合民俗学上正月不剃头的说法，只能待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再理发。当然，这种说法和现代人的生活习惯不相一致。除夕晚上包汤圆区别于北方除夕晚上包饺子的习俗。汤圆里包硬币沿袭了中国传统习俗，是喜添财气、好运常在的意思。故事以一枚硬币将情节推向了高潮，也以这枚硬币传递出故事人物之间不断加深的爱。贴对联是中华民族自古就有的习俗，“春回大地，福满人间”具有中国特色的祝福贴在了家家户户的门上。春节贴“福”字，也是中国民间由来已久的风俗。“福”字指福气、福运，寄托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对美好未来的祝愿。民间还有“福”字倒贴的说法，意为“福气已到”“福运到家”。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在图画书中的渗透，为孩子的世界打开了一扇“窗”，希望孩子们可以通过这扇中国特有的“窗”去了解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与文明，将“中国味道”根植于“中华小子”的灵魂深处，流淌于血脉之中，是培养中国儿童文化自信的重要手段，同时，也为外国朋友了解认识中国传统文化提供了一扇“门”，希望他们通过这一特殊的、感性的文化载体，感受和了解中华传统文化和美学价值。这扇“门”不仅可以引导他们真正地认识到“中国精神”和“中国样子”，也可以减少因文化意识不同而带来的认知分歧。

五、温暖的视觉美

图画书《团圆》写出传统节日—春节，民俗民风—舞龙灯、放鞭炮、贴对联等，地域文化—建筑（青瓦、白墙、小桥、流水、人家），饮食文化—吃汤圆、煲汤（妈妈手里抱着汤锅）等。它以中国传统的山水画技法进行构图，从图画书的整体色彩来看，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封面上写有“团圆”的红色挂件象征着幸福美满，淡黄色的床单显现出了温馨，为整个图画故事奠定了基调。《团圆》中描绘的小镇的各个角落都悬挂着红灯笼，除夕晚上家家户户亮起了红灯笼、贴起了春联，室内悬挂的富有中国特色的山水画，门窗上贴着的“福”字等，都毫不刻意地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融于画面之中，对儿童读者来说，能潜移默化地唤起他们的好奇与关注。正文第一页大红色的灯笼和其他暖色调的玩具也为春节增添了几分喜庆，还有爸爸红色的皮箱、妈妈红色的棉鞋、“我”红色的格子裤子，这正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认同。红色象征自信、温暖、热情、富贵、吉祥，它是中华民族的代表色。龙灯主要由红色、黄色组成，舞龙灯的人也是身着红色衣衫、黄色装饰。特别是除夕晚上，家家户户暖黄色的灯光下有多少的欢声笑语，团圆的气氛可想而知。纵观《团圆》全书，无论是镇上和家里的装饰，还是人物的衣着穿戴、玩具等用品，几乎都是喜庆的红色和温馨的黄色，这将团圆的喜悦展现得淋漓尽致。环境的描绘上，青瓦、白墙、小桥、流水、人家，俨然的江南水乡，蕴含着水乡的温柔，包容着游子的思念与呼唤。画面的视觉冲击给儿童读者带来精神上的愉悦与满足，这是《团圆》的巨大成功。

《团圆》是极具中华传统文化特色的图画书。在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里，自古就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对家的思念与依恋。在特定的年代，春节是一家人一年中极少有的团圆时刻，是亲情的维系。我们都能从故事中的爸爸、妈妈和“我”身上或多或少找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团圆》让我们格外动容。作品通过朴素的画面、细腻的情感、深远的内蕴、特色的文化以及温暖的视觉让故事散发出浓浓的人情味，也让我们领会到正是有着长久的不团圆，当在特定的日子里亲人回家时，团圓才显得那样的来之不易与弥足珍贵。在生活中，不管是团圆还是不团圆，我们都该珍惜当下，努力工作，好好生活。

基金项目：商洛职业技术学院院级重大课题“商洛地区幼儿园图画书教学开展现状及改进对策研究”（课题编号：JXKT2019005）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