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龄技术守护:人工智能时代老年数字鸿沟及其弥合路径
2022-03-24陈万球邓丽伶
陈万球,邓丽伶
(长沙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15)
随着人工智能的深入发展,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机器学习、神经网络、深度学习、语音识别技术已经成为人类生活的技术支撑。手机点餐、扫码支付、网上挂号、出示健康码、行程码等数字化技术能够为老年群体在交通、医疗、养老等方面提供诸多便利。然而,在享受数字化红利的同时,银发族面临的数字鸿沟正进一步凸显。在数字化转型不断推进的过程中,如何纾困老年人数字鸿沟,让他们得到更多的数字红利,成为了当今社会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
一、老年数字鸿沟的现实困境
根据国家统计局第七次(2020年)全国人口普查汇总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已经达到18.70%,与2010年相比上升5.44个百分点[1],人口老龄化进程明显加快。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提出,我国经济发展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传统发展模式难以为继,发展数字经济成为全面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经的一环。《决议》指出,必须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加快建设养老服务体系[2]。当大多数人可以享受科技创新带来的智慧生活便利之时,相当一部分老年人面对的却是“数字围墙”的尴尬。他们为网发愁、为码所困、不敢“触网”,努力追随时代的脚步显得力不从心,数字化生活已与老年群体之间裂开一道道无形的“鸿沟”。
(一)接入沟:数字设备持有上的差距
1.“第一道数字鸿沟(first level digital divide)”的概念由美国前副总统戈尔于1996年在电脑作为终端设备开始广泛普及的背景下提出。“第一道数字鸿沟”关注的是人们是否能够接入信息与通信技术(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简称ICT) 以及接入ICT 对不同人群带来机会的差异。因此“第一道数字鸿沟”也被称为“接入沟(access divide)”[3]。Jan van Dijk对“接入(access)”作了更详细的分类。他认为,由于个人兴趣和新技术的吸引力不足、计算机焦虑而导致缺乏基本数字经验,这是“心理接入(mental access)”;而由于计算机和网络连接的拥有不足而导致缺乏基本数字经验,这是“物质接入(material access)”[4]。从Jan van Dijk所作的定义看, “心理接入(mental access)”和“物质接入(material access)”是通过个人心理因素和现实物质因素直接影响用户是否持有数字设备,不同个体在这一问题上的差异导致了“接入沟”的生成。
物质接入从现实条件上直接决定了用户能够连接到网络。当前,商场、车站、机场等公共区域的无线网络早已普及,不同单位基本实现电子化办公的新型业态,网咖(Internet Cafe)作为向社会公众提供上网服务的营利性场所,为成年消费者提供了高端配置的电脑相关硬件和舒适的上网环境。家用电脑和移动互联终端走入千家万户,大部分与子女同住的老年人家里都安装了宽带并配有电脑,但农村老人和留守老人相较于城区老人的差距不容忽视。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1)》数据显示,中国城镇居民平均每百户拥有电脑 72.9 台,拥有移动电话248.7部;农村居民平均每百户拥有电脑28.3台,拥有移动电话260.9部[5]。这其中还要考虑到,绝大多数家庭中的网络设备多为年轻人持有,老年人(尤其是农村老人)对能接入网络的数字产品的持有量相当低。
2.老年人“心理接入”存在障碍。其表现为两大心理特征:一是恐惧心理。一方面,由“不敢用”数字产品所折射出的恐惧、焦虑、不安的情绪被称为“科技恐惧症”。例如,即使ATM机就在身旁,但还害怕操作不当、机器吞卡造成财产损失,许多老年人宁可选择去银行柜台排队取钱。另一方面,遭遇网络诈骗的“后遗症”加剧了老年人的恐惧心理。由于对信息真假的判别能力不足,老年人在短期内难以适应被污染的网络生态,因而时常被裹上信息迷雾,成为网络诈骗的受害者。一些老年人操作智能手机被骗钱的经历使其产生了心理阴影,导致他们一提到网络便谈虎色变,严重打击了他们使用数字产品的信心,使得老年人对数字产品望而生畏。二是排斥心理。“不愿学”是老年人最为典型的排斥心理。老年人习惯了多年的传统生活方式,对新事物的求知欲锐减,在他们看来,学习新数字产品的简易功能也很麻烦。例如,子女想教自己的父母如何使用微信、如何扫码消费,但一些老年人拒绝接受这样的“科技反哺”,固执于传统的生活方式。此外,因使用出错也导致老年人对数字产品的排斥。例如,老年人尝试使用智能电视机的遥控器时,按错键导致电视机出现蓝屏,使他们误以为自己把电视机弄坏了。实践中,使老年人困窘的不只是智能电视机,智能手机、电脑等数字产品也常常令他们束手无策。老年人接触数字产品碰壁后,很难恢复自信,继而对所有数字产品产生排斥心理。
(二)使用沟:数字使用技能上的差距
Jan van Dijk认为,“心理接入”只涉及老年人等弱势群体中,应被视为一种可解决的暂时现象,公众舆论和公共政策或许会强烈地聚焦于“物质接入”,但当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台电脑并连接到互联网,数字技术方面的信息不平等问题未必就能得到解决。在此基础上,Jan van Dijk提出了另外两种“接入”——“使用接入(usage access)”和“技能接入(skills access)”。“使用接入”是指由于重要使用机会的缺乏或使用机会分配的不平等造成数字技能缺乏,“技能接入”是指由于用户操作友好度不足、教育和社会支持的不足造成数字技能缺乏,这两种接入方式则导致了技能上的高低之别,即“使用沟”的生成。
老年人的“使用沟”主要表现为“三少”:一是使用数字设备的老年人人数少。用户的数字设备使用率与其对数字技术的接入程度呈正相关态势。毋庸置疑,老年群体对数字技术的接入程度远远低于年轻人,相应地,老年群体对数字技术的使用率也远远低于年轻人。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下文简称CNNIC)于2022年2月发布的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12月,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网民规模达1.19亿,占网民整体的比例达11.5%,老年人口互联网普及率达43.2%[6]。这一数据体现了互联网向老年群体渗透所取得的良好成效。但不容忽视的是,老年群体在互联网上只贡献了11.5%的接入率,还有过半数老人仍然处在“断网”生活中。二是老人用数字设备的时长少。CNNIC最新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的人均每周上网时长为28.5个小时。尽管很难有具体的数据反应老年群体的上网时长,但从地铁上的“低头族”多为年轻人、深夜“网抑云”也是年轻一族等现象不难判断,老人用数字设备的时长与年轻人相比少得多。三是老人对数字设备会用的功能少。据CNNIC统计显示,对于出示健康码和行程卡、购买生活用品、查找信息等网络活动,能够独立完成的老年网民相对较多。然而,对于出行打车、交通订票、医院挂号等,能够独立完成的老年网民相对较少。
与老年人这一代“数字移民(Digital Immigrants)”相对比的是,被贴上“数字土著(Digital Natives)”“互联网原生代”等同质标签的年轻人,在数字技能方面更棋高一着。这里的数字技能包含三个要素:工具技能,即操作计算机和网络连接的技能;信息技能,即从大量来源中搜索、选择、处理和应用有效信息的技能;战略技能,即战略性地使用这些信息以提高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的能力。总体上看,年轻人受教育程度更高,他们在使用数字设备时偏向信息导向型,能积极发挥主体能动性,系统地将高级数字技术用于自身所需,从而受益。而老年人对数字设备的使用更多局限于基本功能,如即时通信、网络视频、网络支付等常见应用。可预见的是随着数字技术的深入发展,“心理接入”“物质接入”“使用接入”的代际差距会逐步消退,但“技能接入”的巨大差异必将引发老年数字鸿沟中第三道沟——“知识沟”的形成。
(三)知识沟:数字信息获取上的差距
“知识沟(knowledge divide)”,是指基于对数字技术的差别使用造成信息获取上的差距。即便接收到同样的信息,不同受众类群对信息的认识、处理效率也是不同的,从而造成获得的知识量也不同。接入沟、使用沟、知识沟这三层数字鸿沟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且层层递进,其中接入沟是基础,使用沟是过程,知识沟是结果[7]。换言之,接入沟和使用沟的存在必然导致知识沟的产生,而知识沟直接影响到老年人在数字社会中的生存和发展。
体现在同辈之间,老年群体因背景不同呈现主体差异性。例如,不同社会角色上网的意图迥然有异:教师上网浏览新闻,获取与工作相关信息;工人上网多数情况是使用快手、抖音等下沉式娱乐应用;农户在“互联网+农业”的驱动下利用电商平台销售农产品,增加了与消费者的互联互动,实现了互利共赢。可见,不同的使用目的使主体获取的信息不同,随之产生的效用和价值也不同。此外,还应考虑到在不同年龄段、不同居住地区、不同居住状况下老年网民的信息差异带来的知识沟深化,即知识沟的产生集职业特征、经济能力、个人爱好等多方面差别为一体。
体现在代际之间,长幼两辈对互联网的运用呈现隔代性。年轻人对新知识的接受度高,思维灵活,创新能力强,能利用互联网获取有效信息,及时解决问题。相比之下,老年人对新知识的接受度低,思维迟缓,创新能力弱,体现出明显的“一高一低”“一快一慢”“一强一弱”的二元差异。而日益深化的代际知识沟,引发了更多问题:一是网络语言与传统语言的代际语言差异使父代陷入感知隔离地带。年轻人在网络表达中形成了自己相对独立的话语体系,并渗入到其日常生活中,这对于生活在网外世界的老年人来说难免产生恍若隔世之感。二是在网络信息获取能力上的差异,动摇了父代作为知识主体的地位[8]。年轻人在互联网上所获取的各种知识、时事、观念等,与老年一代在这些方面所带有的传统性和地域性相比,既具有时代性,又具有世界性和全球性[9]。当年轻人成为数字时代的“信息富人”,老年人却沦为“信息穷人”,且两者呈现出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马太效应,年轻人借此消解了父代的知识主体地位。三是信息贫富差距进一步加速了网络权利的代际后移,导致公民政治参与的不平衡性和非理性[10]。当网络成为各类型组织部门传递价值和获取公共资源的基本工具,年轻人作为“数字原住民”的优势愈发突出,在网络政治参与中占据“意见领袖”的地位,使老年人的意见边缘化,冲击着老年人的政治参与权利;同时,部分年轻人激进、极端的网络语言充斥在互联网上,淹没了有效信息,提高了民众吸收有效信息的时间成本,甚至导致民众的盲从,从而引发非理性的政治参与。
二、老年数字鸿沟的形成逻辑
老年数字鸿沟有深刻的原因,其形成逻辑总体而言可归结于内外两大原因:从外部看,数字技术的应用广泛深入;从内部看,数字主体的技能严重不足。
(一)外部原因:数字技术的应用广泛深入
随着当前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数字技术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近年来,我国大力推进5G技术、物联网、云计算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大力发展人工智能“新基建”重点产业。数字技术应用于出行、就医、消费、文娱、办事等高频事项和服务场景中。尤其是特殊时期“机器介入”的必要性、大数据时代数据采集的重要性以及数字时代产品研发的偏向性,伴随着数字技术的深入应用广泛成为老年数字鸿沟的外部原因。
1.特殊时期“机器介入”的必要性。新冠肺炎疫情是衡量社会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新冠肺炎疫情的间歇性发作与蔓延,使得生命安全遭遇严重威胁,供应链、产业链、价值链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零接触”“云消费”“宅生活”成为被广大提倡的防疫理念[11]。在此环境下,于B端用户而言,几乎各类组织部门都试图开拓线上运营模式;于C端用户而言,个人用户也需要借助网络设备获取及时快讯。例如,最新的疫情动态、出行政策等,这为数字技术进一步迈入社会生活提供了契机。然而,线上运营模式必然需求的“机器介入”使作为数字弱势群体的老年人直接成为利益受损方,导致他们将更多时间耗费在与数字产品的“周旋”之中,且诉求未必能最终得以解决。
2.大数据时代数据采集的重要性。大数据是社会治理的重要工具。大数据时代下的数据化是指将以前不可见的过程或活动转换成计算机化的数据,对数据进行跟踪、统计、分析,为新价值的产生提供基础。数据主义认为任何现象或实体的价值都应体现在对数据处理的贡献上,要求将所有的社会活动与人类行为都转化为数据,以此保证数据流的最大化[12]。无论是对数据的挖掘、处理,还是扩宽收集边界以维持最大数据流,这些工作的立足点都落于对数据的采集上。由此不难发现,各类组织部门都具有一定程度的“数字偏好”[13]。政府机构通过电子办公将业务转为可视化数据从而提高行政效率,医疗机构建立电子病历存储信息从而优化治疗决策,零售行业依托电商平台可以细分用户市场,自媒体行业将电子记录的“浏览量”贩卖给广告商变现等。数字技术将行为数据化,再将数据转变为新的价值形式,从而优化行为,从数据的价值角度考量,数据采集是对双向利好的良性循环,只是在布施各种数字设备时,各类组织部门或多或少失去了老年用户的有效数据。
3.数字时代产品研发的偏向性。当数字技术如火如荼地应用于生活各处时,其设计研发却具有明显的用户偏好,偏向于取悦年轻用户而排斥老年群体。现代数字产品将目标用户瞄准年轻群体,以这部分人群的市场需求为导向进行研发,极少关注老年人的使用需求、群体特质和生活习惯。由此带来的后果是数字产品在设计理念和产品功能上一味面向年轻用户追新求变,面向老年人的数字产品却存在市场缺口,适合老年人使用的数字产品乏善可陈,导致老年人认为数字化反而使生活更复杂,产生抵触、弃用的情绪。以当下更新迭代速度极快的智能手机为例,页面之间的跳转切换就使老年人晕头转向,时常误触了弹出的广告窗口,一个个陌生的界面令老年人不敢乱动,生怕用坏了手机,或担心因使用不当造成财产损失。另外,手机的字体、铃声、按键、说明书等也一直被老年人抱怨。总而言之,市场上供应的数字产品没有体现对老年人的“科技关怀”,从而造成老年人在数字生活中“水土不服”的问题,使其陷入“被科技抛弃,与社会脱节”的感知隔离困境[14]。
(二)内部原因:数字主体的技能严重不足
作为数字使用主体,老年人的数字技术水平低是生成数字鸿沟问题的根本性原因。由数字“接入权”的隐性要求导致的“数字障碍”、网络安全隐患催生的“数字恐惧”、从现实世界过渡到虚拟空间引发的“数字排斥”以及老年人学习能力骤降造成的“数字健忘”,共同书写了老年数字鸿沟的沉重画卷。
1.数字“接入权”的隐性要求导致“数字障碍”。数字产品在架构上似乎给了用户平等开放的“接入权”,但“接入”这个行为本身,却有着隐性的经济、文化和技术要求。目前的老年人主要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前,受教育程度总体偏低,多年脱离学习导致的识字困难、拼音遗忘导致的打字困难,这些技术阻却性要件导致他们学习操作数字产品寸步难行。这一点在农村老人群体中更具表征性,存在部分农村老人几乎不识字,经济能力的不足、文化程度的偏低、技术上的不得要领,成为他们“接入”互联网的现实障碍。
2.网络安全隐患催生“数字恐惧”。数字技术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福利值得肯定,但那种一味推崇效用、不加安全壁垒的技术乌托邦主义也应给予批判。现今,数字技术对个人生物信息的运用更为多元,如指纹解锁、声音识别、刷脸支付等,这相比传统的身份证信息、密码信息而言具有更大的安全隐患[15]。以刷脸支付为例,朋友圈的“晒图”、外出时不经意被他人拍摄都可能泄露个人的面容信息,被不法分子用于手机解锁、刷脸支付,侵犯个人隐私、危及财产安全。而老年用户本就对网络的认知较低,更容易成为网络安全隐患的受害者,信息泄露、财产损失等遭遇催生其心理上的“数字恐惧”,导致老年人不敢使用数字技术的现实困境。
3.从现实世界到虚拟空间的过渡引发“数字排斥”。数字技术的出现使得人类社会的众多劳动产品化有形于无形,以移动支付为例,曾攥在手里的纸币被无形无影的数字货币取而代之,引发的“不真实感”“不信任感”加剧了老年人对数字产品的排斥心理。此外,老年人依赖于固有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作为一种存在形式,以此获取存在价值感,当传统的拜访、团聚被“云聚会”取代,当千里之行的赴约被视频通话取代,当握在手中的报纸被一块电子屏取代,其精神世界的价值观逐一被瓦解,表面抗拒的“不愿学”,实则是他们守护生活意义的防线,这种由现实世界到虚拟空间的过渡困难引发了老年人的“数字排斥”。
4.主体学习能力骤降造成“数字健忘”。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学习能力具有强烈的“实践性”。如果将学习视为人适应环境、改造客观世界、实现自我生存和发展的必要手段,那么,学习能力便成为人实现自身生存和发展的必备能力。但学习能力不能排他而独立发展,具体表现为:一方面,学习能力受个体的生理因素限制。根据刺激—反应学习理论,人的学习能力的发展与人的动物性紧密相连,这里的“动物性”强调人的生理的发展规律。换言之,人的生物学因素是人学习能力发展的重要基础和现实因素[16]。另一方面,学习能力具有“最佳时期”特征。维果茨基的“学习的最佳时期”理论指出,对于技能的学习要重视最早期限和最晚期限,如果错过了学习某项技能的最佳时期,那么,学习投入就有可能事倍功半。伴随年龄的增长,主体机能必然发生一定程度的退化,引发记忆力衰退、智力下降等问题,这使得老年人在学习使用数字产品时,“学得慢”“步骤混淆”“第二次用就不会了”“过段时间又忘记了”的现象频频出现。由逾期的“最佳学习时期”与主体机能退化共同导致的“数字健忘”,成为老年人学不会使用数字产品的原因。
三、老年数字鸿沟的弥合对策
2021年我国政府工作报告指出,“推进智能化服务要适应老年人需求,并做到不让智能工具给老年人日常生活造成障碍”。跨越老年数字鸿沟,推进老龄技术守护,变数字鸿沟为数字红利,需要技术赋能和管理赋能,构筑年龄友好型数字社会。惟其如此,才能助力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搭上数字快车。
(一)技术赋能:推动技术向善的数字应用技术
数字技术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变革,成为社会治理的主要工具。但必须认识到,一切发展的最终目标应当是人而非技术,当过度受人类依赖的技术取代人的地位、逐步从手段演变为目标,技术理性就不再受价值理性制约[17],滋生出技术应用泛滥、数据隐私泄露、用户偏向性歧视等弊端。因此,着力将信息技术内嵌于老年人生活,增强信息技术的可及性、便利性,恪守技术向善这一原则,技术赋能才能助力老年群体跨越数字鸿沟。
1.保留线下渠道,避免全方位“机器介入”。从技术发展与应用的逻辑上看,当一项技术足够成熟、应用成本较低、操作相对简单的时候,容易出现技术泛滥。当今数字时代已被各项技术充斥,机器近乎覆盖于社会生活的诸方面,这给老年群体的生活带来了极大困难。技术应为人服务,而非将人驱逐。因此,各类部门在推动数字化服务的同时,保留线下办理渠道是必要的一环。除了传统的人工服务,还应为老年人设立专用服务通道,推广优先接待服务、一站式服务,改善老年人办事体验。
2.保护数据隐私,消解数据采集的后顾之忧。对涉及个人人身安全与财产安全的数据加强隐私保护是技术治理的应有之义[18]。首先,加强对隐私保护技术的研发,并逐步实现研究成果产业化应用。其次,强化对数据控制者的法律风险和道德风险的规制,加大对数据采集和使用过程中的监管力度,明晰利益相关方权、责、利的界线,建立违规、越界惩处机制。最后,重视老年人心理感受,增强情感关怀。评判技术治理优劣的标准之一是其作用于人的心理感受的好坏,强调技术治理的精神情感回归[19]。在数据采集中,谨记采集这一行为本身的价值在于因人而生、为人所用,防止集而不用的形式主义,给老年人增加心理负担、造成情感伤害。
3.保障研发公正,体现科技关怀。关怀伦理源起于吉利根对女性的道德视角的关注——女性更倾向于在意他人体验,将道德责任置于关系、情感与情境中思考,这种特质被吉利根命名为“关怀”[20]。在此基础上,基泰试图淡化关怀实施者的性别特征,指出关怀应成为一种社会义务,家庭、各种社会机构都应向弱势群体给予关怀。老年群体作为社会成员的有机组成部分,是人的脆弱性的显著体现。在设计、研发数字产品时,企业应为老年人提供“关怀模式”,推动互联网应用进行适老化改造。研发人员可从界面优化、操作提示、语音辅助等老年人群呼声颇高的方面着手,开发一键即用功能,填补适老化科技产品的市场缺口。此外,老年人健康码助查询、一码通行互通互认等模式也可尝试推广运行,使科技理性在价值理性的指引下得以匡正[21]。
(二)管理赋能:构建以政府主导的多元化治理格局
弥合数字鸿沟,关键是通过管理赋能,调动各方的互动和协调,构建以政府主导的多元化治理格局,让老年人体味“数字温度”。针对数字产品在架构上的隐性要求,政府要帮助老年群体建立网络“接入”支持体系。针对网络安全隐患,技术人员、监管人员要携手建立网络安全保护体系。针对从现实世界到虚拟空间的过渡困难,社会各类老年机构要建立网络适应帮扶体系;针对主体机能退化造成学习困难,老年人自身要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自觉训练数字技能。
1.建立网络“接入”支持体系,落实老年人触网扶持行动,为老年人扫除数字障碍。政府应承担起社会公共服务的职能,推动资源整合,帮助最少受惠者获得更多利益。一方面,政府要确立数字资源分配的公平原则,通过调节社会分配、组织社会保障,实现持有数字设备的老年人覆盖面最大化,以提高社会整体福利水平。例如,政府可通过财政扶持帮助老年人购买科技产品,可为老年人学习数字技能分配教育资源。另一方面,政府要注重网络“接入”支持体系的顶层设计,确立网络“接入”支持体系的公共产品性质,可通过制定相关政策,促进社会化服务体系的建立。2020年11月24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实施方案的通知》为弥合老年数字鸿沟提供了条件、路径和保障等方面的指导。基于这一方案,我们要厘清行动目标,落实主体责任,健全发展机制,培育新型业态,在该方案引导下扶持老年人触网、上网。
2.建立网络安全保护体系,排除安全隐患,帮助老年人克服“数字恐惧”。从伦理意义上讲,对网络安全的保护实则是对个人之自由、尊严的保护[22]。在前方技术把控层面,要着重加强科技创新,实现技术上的突破,掌握核心技术的自主知识产权,依托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先进技术维护网络安全[23],保障网络安全生态系统良序发展。在后方监管保障层面,加快修订相关法律法规和部门规章,保障老年人使用网络过程中的各项合法权益,加强对各类网站、软件的质量监管,畅通投诉举报渠道,加大对损害老年人合法权益的行为的查处力度。
3.建立网络适应帮扶体系,协助老年人实现从现实到虚拟的情境过渡,消除“数字排斥”。老年学校、养老院等机构应面向老年群体加大数字技术优势的宣传和数字技术知识的教育,因材施教,开设与老年人学习兴趣、学习特点相适应的课程,开展专项技能培训以帮助老年人应对日常生活中的数字使用困难;同时,可配备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开展“心理接入”辅导工作,协助老年人融入网络空间、实现在虚拟与现实双情境模式下的切换与适应。此外,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互助友爱的传统美德,依托朋辈情谊等道德资源提升老年人之间互帮互助的积极性,对数字产品多学多用,共同融入数字世界。
4.主体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自觉训练学习能力,改善“数字健忘”。从本质上讲,学习是一种在认识指导下的实践活动,是人通过多途径、多方法获取知识并将其内化为自身的素质与能力从而实现自我改造和自我完善的过程[24]。这就要求老年人在学习使用数字产品时,必须发挥主观能动性来提高自身的学习能力。首先,老年人应从转变观念着手融入数字世界,既要克服对数字产品的恐惧心理、排斥心理,又要树立终身学习的观念,摒弃把学习仅仅视为在校学习的思想。其次,可通过丰富化学习方式促进学习效果,例如自我导向式学习、基于外界输入式学习、互动式学习等。再次,要加强量的提升,以实现质的突破。老年人在接受操作数字产品的教育后,要做到学习后的练习,自觉反复练习、有效练习。最后,可通过适量的运动、书画学习等方式减缓身体机能的退化,以发挥对数字产品学习和使用的间接作用。
四、结语
将弱势群体的需求和发展纳入考量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25],一直是人类社会千百年来追求的价值目标。在有形的城市道路上,“盲道”的设计专为失明一类弱势群体通行,但在无形的网络世界,一条专为“断网”的老年人通行的“道路”正期待社会共同建设。人工智能、大数据不应该成为代际沟通的鸿沟,更不应该成为把老年群体甩下时代列车的“凶手”,而应该成为代际沟通的桥梁,成为老年人实现智能生活的“助手”。弥合老年数字鸿沟,为老年人“数字扫盲”,让科技发展也实现“老有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