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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化背景下宗祠功能的现代转型的个案研究
——以南宁市A村刘氏宗祠为例

2022-03-23

中国民族博览 2022年21期
关键词:刘氏宗祠宗族

赵 懋

(广西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引言

自古以来,我国南方地区的宗族曾繁荣一时,而作为宗族象征的宗祠则在整个宗族中起着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功能。但随着社会不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宗祠的功用、特点也出现了很大的改变, 特别是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深入,原有的宗族社会基础受到严重的破坏,作为宗族象征的宗祠也面临巨大的威胁。

一方面,一些学者考虑到,城市化向农村扩展的进程中,村民为维护宗祠及对新建宗祠的需要所展开的自主维权历程,指出在这一进程中对宗族精神进行了建构和重塑①。在这里,宗祠不仅是家族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更是族群认同和精神纽带。另一方面,通过对城市化进程中宗祠的对外空间环境、内部建筑特点和祠堂功能所发生的变化,学者李凡认为这一变化重构了内生和外生的两种中国地域文化认同,从而构成了以宗祠为中心的中国地域认同的多元结构②。显然,周建新、李凡等人关心着城镇化的不断深入所带来对宗祠的重要冲击以及这一冲击产生了什么样的社会变化,而关于城镇化是怎样影响宗族的意识形态以及宗祠的现代转型,他们却并不能进行具体解释。而这一问题也就是笔者所希望研究的。

笔者选择A村刘氏宗祠作为田野点,主要考虑到如下三个因素: 一是A村刘氏家族源远流长,宗祠历史悠久,大致都经历过以上叙述的三个历史发展历程,易于通过对其历史过程的追溯找到宗祠功能现代转型的线索; 二是地理位置。A村位于城市边缘地带,与其他城中村相比,城市化程度较为缓慢,其仍然保留着较为浓厚的宗族文化和完整的宗祠。三是A村宗族较为单一。全村近一半以上都是刘氏宗族成员,宗族意识较浓厚,因此比较适合作为单一个案进行研究。

一、宗祠功能的历史变迁

(一)祠堂的兴起

在过去,宗祠被看作是宣扬宗族文化的场所,承担着传承家族文化的重担,在家族凝聚力、维持家族秩序、教育宗族子孙等方面有着重大的作用,是刘氏家族的心灵家园。学者林耀华认为,祠堂是宗族中文化的、政治的和经济的中心,也就是整族整乡的”集体表象”③。也就是说,除了教育以外,宗祠还起着管理村中事务以及村民们的公共娱乐场所的作用。

与此同时,宗祠还承担着教化作用。A村老人告诉笔者,以前总祠堂门口立着一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碑,上边刻着刘氏家族祖训,内容涉及到家族事务的方方面面。过去村里大大小小的祭祀仪式和村中大小事务大多选在宗祠举行,几乎全村的人都参与进来,他们一进门就能看到那块碑,每一代刘氏家族成员都深受那块碑的影响。与此同时,每年的祭祀活动,村里刘氏家族的大人们都会身体力行,给60岁以上的刘氏家族成员发放节日慰问礼品,以示对老人的关爱和尊敬。同时也以身作则,给刘氏子孙起到很好的榜样带头作用。

(二)祠堂的文化解构

建国之后,我国经济社会有了新的发展变化。宗祠因被化为旧社会的标志而受到了冲击,成为被攻击的主要目标。村民告诉笔者,那个年代,他们的宗祠全被拆了,宗祠门口的碑也被损毁,几乎所有的一切与宗祠有关的东西都被砸的砸,烧的烧。每年在宗祠举行的两次祭祀活动都被叫停,村民们只能偷偷的在家祭祀祖先。

一方面,国家集体化进入到村落中,顶替了过去由家族族长负责处理村中事务的习惯,进一步导致宗祠作为处理村中事务的这一功能逐步瓦解。另一方面,宗祠直接作为乡村的集体资产被融入到农村行政体系之中。村民告诉笔者,过去祠堂基本是全村大小会议的专用场所,每年村里的公益活动也大多在祠堂里举办。此时的宗祠更多的作为一种公共场所,作为了基层组织的办公地点,也隐含了和过去作为宗族的族产所不同的集体主义。

(三)祠堂功能的重建

改革开放后, 我国城市化发展又有了新变化。新时期我国许多地区的祖先祭祀、修撰字辈族谱等宗族文化活动逐渐复苏。一些学者认为这些恢复活动实际上是新时代下宗族文化另一个意义的重构④,但随着城市化的不断加深,祠堂的功能出现了现代转型。

随着宗祠文化的逐渐恢复,作为宗祠文化举办地的宗祠,自然而然也在传统文化复苏的背景下获得恢复和修葺。在1969年,村委顺从"恢复祠堂初衷"的民意,在保存祠堂主体完整和利用功能的前提下修缮祠堂。1995年,刘氏家族再次集资修葺,以便临时设宴之用。在2017年到2020年间,在刘氏家族几位老人的出资带领下,刘氏家族开始重修族谱,并将印好的族谱放在刘氏祠堂里,供每个来祠堂祭拜的刘氏家族成员翻阅。与此同时,刘氏家族在家族成员的共同努力下举办了几次大型宗祠祭祖活动,彰显了家族凝聚力和向心力。除此之外,刘氏家族还恢复了每年在刘氏宗祠举行的两次祭祀活动。在2008年至2015年间,南宁市将A村全部整合到社区公共服务的范畴中。先是将A村纳入到安吉街道办管辖,随后在刘氏宗祠面前的场地建造一个标准的灯光篮球场并设置多种健身器材,以供村民休闲娱乐使用。就目前而言,A村刘姓的宗祠主要承载了以下几个价值:(1)大小祭祀的场所: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刘氏宗祠对外开放,供家族成员祭祀祖先。刘氏家族成员会带上白切鸡、酒和菜等到祠堂祭祀祖先,最后在祠堂设宴,大家一起吃。(2)红白喜事的举办地:提供给诸如婚礼、诞辰礼、丧礼等活动场地。家族里的年轻人结婚时,都要到祠堂贴副对联,告知祖宗,才能在宗祠摆酒。诞辰礼和丧礼也是如此。 (3)休闲娱乐场所:政府在宗祠门口设置各类休闲娱乐设施,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过去宗祠作为公共场所的作用。这里成为村民了解城市生活的窗口,也是与外地人沟通交流的渠道之一。

二、城市化与祠堂功能的现代转型

学者孙庆忠认为,在珠江三角洲地区,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大,乡村都市化进程加快,都市宗族这种特有的文化现象亦受到影响,传统观念的文化土壤、都市环境的心理适应以及经济利益的内在牵引是都市宗族得以存续的条件。然而,都市生活的浸染,致使宗族权力再度萎缩,宗族意识日趋消解。随着"城中村"的改造、"村庄的终结",都市村民的宗族生活必将转化为远离其传统载体的文化躯壳,并在跨越边界的社区网络中渐淡地延续下去⑤。显然,城市化与宗祠及其宗祠文化密不可分。

从九零年开始,随着南宁市城中村的城市化进程推进,在动摇、改变了乡村社区的经济基础的同时,也在推动宗祠功能的现代转型。而这一变化的趋势和过程,也往往与城市化的发展过程密切关联。文中所关注的A村庄,正是处在城镇化的高速发展阶段,那么城市化从哪几个方面影响宗祠的现代功能转型的?带着这一疑问,笔者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详细说明这一问题。

(一)地理位置

在中国城市化发展过程中,"区位"是一种"地利",能够赋予该区域经济以新发展的机遇。因此,A村的区域特点直接决定着它们的经济发展走向和城市化程度,从而影响着祠堂功能的转型。

我们可以发现,A村位于南宁市市区的边缘,但一直到了二零零八年政府开始征用土地筑路的时候,A村才开始进入了城镇化的发展,传统的农村生活方式才开始得到改善。在2013年,由政府牵头的屯里村城中村改造正式开始。由于A村所处的地理位置特殊,因此在城市化过程中出现诸多如集体耕地与城市建设用地、村民收入分配问题、村落布局混乱等等问题,都使A村以一个复杂的经济实体卷入了城市化浪潮当中。

(二)人口结构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宗族大多习惯聚居而住,因此宗族也成为了其中参考之一。而改革开放后,由于逐渐放开对人口流出的限制,再加上城市发展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南宁作为广西省首府城市,因此自然成为人口流入地相对集中的区域之一。大批外来人口涌入,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A村原有村落的人口结构。

自二零零八年A村耕地被征用以来,由于A村优越的地理位置和相对低廉的房租,其吸纳了大批外地务工人员,成为外来务工人口主要的居住地。A村人口结构发生变化,也导致了A村在经济上、社会风俗上发生的重大变化。大量外来人员的流入,的确给A村提供了优厚的条件,使离开“背朝黄土面朝天”生活的A村村民有了稳定的房租收入。从这一点来看,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反倒提高和夯实了当地人的经济发展能力。而文化发展也是宗族的发展所形成的主要力量源泉。宗祠作为中国传统文明体系的代表被人们有意识地塑造成村民的身份认同以体现自身意义,并确定了群体自身在社会上的特殊身份地位。但随着外来人口的大规模出现,且数量迅速超越了本地人口。而与此同时,随着本地青壮年人口出外打工比率较多,村中青壮年群体的流失使得家族教育更为困难。随着本地人大量外流、外来人口的增加,村落变得越来越拥挤,宗祠除了祭祀外基本上处于摆设,而刘氏宗族间的情感也越来越淡薄,这也导致了年轻一代村民对参与到宗祠的仪式性活动的积极性不大,宗族祭祀活动面临青黄不接的问题。与此同时,由于青壮年就业难以及村民养老问题得到解决,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宗族聚居的形成。笔者在入户访谈的过程中,发现A村刘氏家族大多是父母亲跟儿女们住在同一栋楼的居住模式,这一模式一方面减少了年轻人的生活成本支出。另一方面,虽然与父母住在同一栋楼,年轻人却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在某种程度上缓解家庭矛盾。

(三)生计模式

地理位置和人口结构上的变化,还体现在A村的生计模式当中。以农耕为主的生计模式在城市化进程中逐渐转变为以出租和打工为主的新型生计模式。而生计模式的转变,也必然地会影响着人的思想观念以及宗祠文化本身。

由于生计模式的转变, A村土地自政府征地后,也逐步从传统农业的经营变为了出租经营,特别是到了2013年A村被纳入到政府城中村改造后加速了这一进程。一方面,市场化力量也对村落发展产生了强大压力。对于A村来说,这不仅反映了经济转型初期,以地产开发商为代表的大批市场势力的渗透。另一方面,由于市场化和城市化的共同推动下,整个村庄焕然一新,实现了村庄内部生计方式的转型升级。二零零八年县城改建时,A村土地被政府征收为建设用地,这也作为了A村经济升级转型的推力,当村民面临就业技能低、政府的土地补贴有限、养老、社会治安等问题时,村民们瞄准了市场化的商机,外出打工和依赖租赁便渐渐成为他们离开第一产业后的主要经济生活手段。从二零零八年起,A村就开始建设自己的工业厂房,将这些厂房直接租赁给外地人使用,租赁资金也是村民主要的经济收入源泉之一。自2013年以后,A村正式被纳入到城市管理体系当中,这也加快了刘氏宗族人口向外流动。由于村民们手头都有额外的资金可用于修缮自家的宗祠,这反倒促进刘氏家族成员对宗祠维护的重视,在某种程度上有利于恢复宗祠文化。刘氏宗族成员通过成立宗族会等管理机构,由家族内成员专门负责管理宗祠、宗族祭祀等活动。但由于A村大量青壮年劳动力外流,导致在举办宗祠活动的过程中缺乏一定的劳动力,宗族会的成员也大多是刘氏家族已退休的老人,他们对宗族祭祀等活动大多显得力不从心。显然,A村的经济转型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祠堂的功能,这也是A村宗祠活动相对暗淡的原因所在。

三、结语

经过上述论证,我们可以看到,宗祠在经历了历史时期的兴起、建国后的解构、改革开放到现在的重建这三个阶段的功能转变的过程中,城市化起着不可忽略的力量,其推动着刘氏祠堂功能的转型。

首先是由于A村位于城市边缘地带,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其城市化的规模和速度。从某一角度来看,一定程度上延缓宗祠功能被瓦解。但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深入,宗祠的一部分功能最终还是被城市社区管理取代。其次,从人口结构来看,早期刘氏宗族经历了家族聚居而住到与外地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发展阶段,家族凝聚力和向心力逐渐被分散。但由于城市生活成本压力以及就业难等问题,迫使刘氏家族年轻人选择与父母同住这一居住模式上来,这在某一方面促使刘氏宗族再次回归到家族聚居这一家庭模式上来。最后,在过去,宗祠主要建立在以农耕为主的经济基础之上,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而城市化的发展、生计模式的转型则赋予宗祠市场化的气息。从这一角度来看,城市化在某种程度上重新给予宗祠新的意义,将其逐步被融入到整个社会公共体系之中,并在里面发挥着村民的纽带功能,成为村民们的一种思想寄托。也就是说,将当下的社会祠堂环境具有公共性性质,作为城市社会管理的一个策略。

注释:

① 周建新.客家社区的传统建构与文化抗争——以粤东钟姓护祠事件为例[J].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2).

② 李凡,等.快速城市化背景下佛山传统祠堂文化景观变化以及地方认同的建构[J].人文地理,2013(6).

③ 林耀华.义序的宗族研究[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④ 麻国庆.宗族的复兴与人群的结合[J].社会学研究,2000(6).

⑤ 孙庆忠.乡村都市化与都市村民的宗族生活——广州城中三村研究[J].当代中国史研究,2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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