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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压制之悔:搏击场上踢断亲弟鼻梁

2022-03-23阿葱

知音·下半月 2022年3期
关键词:男队四叔县里

阿葱

蓝彩凤的人生终极目标,就是要打败弟弟。结果,她踢断了弟弟的鼻梁。本文是她的自述:

父母厚此薄彼,姐姐弃学进散打队

曾经,我是个专业搏击运动员,却并不以夺冠为梦想,打败亲弟弟才是。

我叫蓝彩凤,1993年出生在浙江省丽水市景宁畲族自治县。蓝晓龙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比我晚出生3分钟。我俩长得不像,弟弟白白嫩嫩,我黑瘦黑瘦。从小,家里所有资源都向弟弟倾斜。

小时候吃方便面,爸妈只给我俩买一包。每次拿着包装袋干吃的是弟弟,我只能抓一小块用手接着吃,掉一地碎末。我妈见了就逮着我骂。一次,很多亲戚在场,我们又分吃一包。看着弟弟手里的包装袋,我不禁眼泪掉了下来。亲戚问,彩凤怎么哭了?我爸回答得漫不经心:“她自己想哭了。”

我对弟弟不待见,弟弟也仗着爸妈宠爱常常欺负我,甚至连姐都不叫,总对我直呼其名。

那天,我们在小河游泳,他找碴跟我吵架,在水下用腿踢我。我不服气,回踢数脚。结果,弟弟差点淹死。回家后,我被爸妈狠狠收拾了一顿。

上小学了,爸爸找关系让弟弟去县里读书,我留在村里读村小。此后,弟弟要去县里住宿。每学期开始,爸妈总要备一大堆东西,搬上村里跑运输的车子,兴师动众地陪弟弟去学校。小小的我望着父母忙碌的背影,满脸是泪,并暗暗发誓,一定要比弟弟有出息,打败弟弟,让家人刮目相看。

我学习努力,成绩名列前茅。但我也不是书呆子,爬树上墙都擅长,体育自然也好。五年级时,乡里组织学生去参加县里运动会,我跑800米,拿了全县第二。喜滋滋地捧着奖牌回家,我爸睁眼说瞎话:“女孩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啥用?”

弟弟的待遇截然不同。每次考试,他排班上30多名,还爱在学校靠狠斗强。爸妈说是县里学校要求高,还说男孩子就该有男子汉气魄,不能死读书。爸妈如此不顾事实地偏心,让我无比气愤。

又有一次,我听弟弟跟爸妈说,读初中想回村读,不然就不读了去打工。爸妈不同意,苦口婆心地劝。我冷笑:扶不起的阿斗,见不了大场面。不过,我们没等到上初中,人生就此易辙了。

2006年暑假,我13岁。那天,在市里做武术运动员的四叔回了趟老家。撞见我在家门口的水井里提水,他夸我体格不错,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市里学武术,学费全免,还能有出息。爸妈强烈反对,跟四叔说让弟弟去。

我知道他们是觉得弟弟成绩不好,想给他找条好出路。我心里很气。事后,我主动找到四叔,说我要去。四叔沉吟了半晌说,正好暑假有两个月时间缓冲,那就让我和弟弟都去试试,如果适应不了,就回来。不久,我和弟弟就拎着行李进城了。

市体校的散打队成立不久,拿过全国冠军的四叔是教练之一。我们进队后才发现,队里只有6男3女,多数是像我们这种农村孩子。

清晨6点集合晨练,跑步1500米,限时8分钟,跑不完罚两圈。随后是仰卧起坐、深蹲、蛙跳等体能训练。每天,光直拳摆拳都要练习成百上千次。手打沙袋,一个月就疤痕累累。洗澡时衣服一脱,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

还没到两个礼拜,有个比我们稍大的男孩就哭着鼻子走了。女汉子的我,也偷哭过几次鼻子,心里甚至希望弟弟忍受不了直接回家,这样,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他之后回去了。可弟弟似乎很享受这种魔鬼训练。

一天晨跑,我刚好生理期,肚子不舒服,落在了后面。弟弟揶揄我:“蓝彩凤,你撑不住就趁早回家吧。我跟爸妈说了,我不回去了,让你代我去县里读初中。”我心里“哼”了一声:“我会稀罕你不要的东西?”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暑假结束,四叔问我们想不想留下来。弟弟说留,我肯定不能比他弱,也使劲儿点了点头。

第二天,爸妈来到队里,目的是劝我回去。他们说,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还是回家过安逸日子,去读县里的初中。那是他们第一次同意我去县里。我刚有点感动,他们又说:“就让你弟去闯一闯,说不定咱家能再出个全国冠军,光宗耀祖!”我扔下一句“我要留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年,我们被分成男队和女队。我跟弟弟还是经常见,只是见面也当不认识。我剪掉长发,穿上宽大的训练服,混在男队也分不出来。为了不被父母数落,休假我都不回家。有时看到女生的裙子和发饰,我也会心痒痒,买下来压在箱底。

青春期的火焰,以打败弟弟为己任

2007年,我快有一年没回家。四叔偶尔会带点苦楮干和菜干给我,说我妈让捎的。我猜是四婶在家做的,为了让我好受点,他才这么说。

2008年春节,队里能休8天。若不是奶奶去世,我连过年都不想回。我当时有一个很愣的信念:不混出点人样来,坚决不回家。机会很快来了。

5月时,教练安排我们去打8月举行的省青少年武术散打“竞彩杯”锦标赛,说顺便把二级(运动员)证拿了。随后,男女队被放一起合練。我们每天顶着高温,在学校门口新修的大马路上往返跑。一遍又一遍地做空动作,一遍又一遍地打靶,一天总要打上个千万次吧。每天训练三次,一次两个小时,训练完衣服能直接拧出水来。

女队和男队训练强度一样,实战练习时,除了跟教练打,也常常男女互打。我暗暗观察弟弟,凭良心说,他打得很不错,如果我跟他对抗,毫无优势,但我又很渴望跟他干一仗。那次集训,虽然最后也没让我和弟弟打,但我一直铆足了劲练习。

8月初,包括我在内的女队2人,和男队5人一起被拉去参加比赛。我很有点紧张。看比赛安排时,我特别留意了弟弟的第一个对手,也是专业体校的,看起来实力不俗,还比弟弟大一岁。没想到,弟弟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决赛。最后,他在决赛现场苦战三个回合,拿下该级别的亚军。

而我呢,由于心理压力过大,第一场比赛就出现好几个失误,还好打的是一个非专业选手,险胜。这导致我压力更大。第二场比赛的第一局,我就被出拳极快的对手秒杀了,第二局更是惨败。

比赛后,弟弟不仅喜提二级证,还被省体工队教练看中,从此鱼跃龙门。我沮丧极了,那两天大门不出。走前,弟弟专程来找我说:“蓝彩凤,你现在是不是特羡慕我?是不是想狂扁我一顿?可惜你打不过我,而且还不努力!”我端起身边一盆水,朝他泼去。弟弟跳出一丈远,吹着口哨走了。“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打趴在地,向我求饶!”我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阶段。弟弟临走前那番话,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我。我每天疯狂练习,拿靶子发泄愤懑,练到精疲力竭才会停止。

有次练习时,我突然感觉脚腕像撕裂一样疼痛,抱着脚在边上坐着起不来。边上有个男队员背我去了医务室,校医让赶紧送医院。

在医院,医生的判断和校医一致:韧带断裂,需要立即手术,建议我以后不要从事强度太大的运动。我一听都要疯了。爸妈倒是火速赶来,但一来就开始数落我。我闷声道:“求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

或许是老天怜我,手术后我恢复得特别快。两个多月后,我又回队里了。四叔找我谈时,我明确表示要继续训练,弟弟都去了省队,我不甘心。

那个背我去看校医的男队员叫王栋,我俩慢慢走近了。有次训练,王栋跟我表白,让我做他女朋友。我愣了下,说考虑考虑。还没等我想好,王栋又来找我,说蓝晓龙好几次打电话他,嘱咐他照顾我。我莫名生气,说:“你省省吧,我不同意!”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省赛。那时,我的实力已得到公认,哪怕是对打男队员,我也能占点上风。

赛前三天,正当我对省赛志在必得时,我的体重超了2公斤。见教练犹豫,我主动请战。那三天,我几乎不怎么进食,每天穿着厚重的降重服跑步。累了就稍微休息下,再接着跑。临赛前一天,我的体重终于降到了标准的44公斤。

降重没有白费。省赛,我拿下女子44公斤组第三名。二级证顺利到手,却并未接到省体工队的通知。四叔说,省队教练想要我,被校长拦下了,因为市女队只有我一个可以撑门面了。我冲到校长办公室,说我要去省队,不然就退役。校长总算松了口。就这样,我欢呼雀跃地进了省队。蓝晓龙,我来了!

去省队报到第一天,我去看男队训练,刚好看到弟弟与队友对打。一年多下来,他厉害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结束后,他很快来找我,手里还拿个袋子。我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贱贱地瞧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来追杀我的吧。”说着,随手把袋子塞给我,“这是家里带的,爸妈说你很久没回去了,让你沾沾我的光!”说完,他转身就走。

一看包装,我就知道是家里的苦楮干和小鱼干。我抓起来,直接朝弟弟的后背砸了过去,叫道:“蓝晓龙,拿走你的东西,我不需要!”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心里那团火焰似乎越烧越旺。打败弟弟,成了我整个青春时期的梦想。

一击泯了恩仇,本是同根生的缘分

弟弟在省队起步早,实力毋庸置疑。为此,我还额外去跟校外的拳馆教练学习空手道。

为了训练女队实力,队里常把男队拉来当陪练。大半年后,又是一次“男女互殴对抗赛”,弟弟被指定和我陪练。我兴奋到极点,也忐忑极了。虽然一般男队员陪练时都会“手下留情”,但蓝晓龙这种流氓痞子可不好说,谁知道他会怎么虐我?

那天一上场,我就表现出极强的进攻欲望。每次对攻,我会打出3到5个拳法连击。很明显弟弟有些不适应,我心里暗喜。但很快,他调整战术,跟我拉开距离。他的前手拳很厉害,我被他多次封堵成功。稳住阵脚后,他开始用更加细腻的技术来扩大战果,一个侧踹腿差点击中了我的下颚。

正在这时,教练吹响了终场哨。我心急如焚,有一种计划即将要被打破的懊恼,失去理智似的突然飞起右膝,重重地击中弟弟的鼻子。弟弟表情错愕,捂住鼻子,顷刻间颓然倒地。教练冲上来,骂我“你神经病啊”。我想,我真的是神经病了。

我看见弟弟吃痛地抱着鼻子,鲜血刹那间从鼻孔喷涌而出。恍惚中,有人在急吼吼地嚷嚷:“骨头断了,骨头断了应该……”弟弟很快被送去了医院。医生诊断为鼻骨断裂,需要立刻手术。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大脑里一片空白。

爸妈急匆匆赶来。我妈面目狰狞得像要把我吃掉,我爸自始至终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蜂拥而来的亲戚都在骂我,我低头不语,心里空落落的。这么多年来,我不就在等这一天吗?可我完全没有报复的快感。

煎熬了两个多小时,弟弟被推出手术室,头被绷带包裹严实,鼻子用物体固定着,但还能说话。他看了我一眼,转头跟大家说:“这事儿不怪蓝彩凤,是我自己走神了。”什么?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也被我踢伤了。

亲戚散去后,趁我妈出去打水,弟弟说:“蓝彩凤,这下你解气了不?咱以后能和平相处下去吗?”他瓮声瓮气的声音依然难听,却让我心里第一次柔软下来。

这次受伤后,爸妈以危险系数太高为由,不许弟弟继續训练。待鼻子基本痊愈,一度闹得要死要活的弟弟宣布退役,爸妈帮他在县里找了份工作。也许是有心魔,我总觉得弟弟的鼻子没之前好看了。我继续待在队里,但心里很空洞。反而是弟弟,我每次回家,他都要调侃:“一代拳王要靠你传承衣钵了。”

渐渐地,爸妈对我的态度似乎好了很多。2016年,我回家探亲。我爸说弟弟跟一个姑娘在处对象,打算结婚。之后话锋一转,让我也要考虑下个人问题,弟弟也很关心,说:“女孩子打这个拳终究不能当饭吃。”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小时候。

我爸叹了口气,说:“你弟就是嘴巴硬,其实对你好得很。那时去县里上小学,他非要和你一块儿去,可惜咱家没那条件。去市里前,本来也是说他去学武术,把去县里读初中的机会让给你,说你成绩好……”我当着我爸的面,眼泪汹涌而出。

2017年上半年,我接到弟弟电话,说我妈被摩托车撞了,不省人事。我爸在外地,我匆匆请假回去。到了医院,弟弟正低头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等我走到跟前,他抬起头喊了声:“姐……”我看到他红了眼圈。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喊我姐,也是成年后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无助。

我鼻子一酸,切切实实意识到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很想一把拥他在怀,安慰他“没关系,有姐在”,出口却是:“你脑子坏了吧,阿娘(妈)怎么样?”弟弟说,妈送进去时已经昏迷,不知道好孬。我吼他:“闭上你的乌鸦嘴!阿娘吉人自有天相。”他脸上的表情才微微安定了些。

手术灯熄灭,医生说只是股骨骨折,有些脑震荡而已,没有生命危险。我长长舒了口气。

我妈被推进病房后,我和弟弟就一左一右地守在床边。我妈睁开眼后说:“我要是死了,家里就你们姐弟俩担事了。你们要把你爸照顾好,互相也要有个照应,毕竟你们是亲姐弟啊!”

看着性格暴躁的妈妈哭得梨花带雨,弟弟给我使了个眼色,眼里恢复了惯有的戏谑。我瞪了他一眼,轻拍着我妈说:“医生都说你没事了,放心吧,我和弟弟一直好好的……”那一刻,我看到弟弟抽动了一下他那奇怪的鼻子,嘴角往上扬了扬。

那年底,弟弟要结婚了。我把我这几年攒的积蓄全拿了出来,打了4万元给我爸,让他们给弟弟置办婚礼。弟媳是个温和的人,婚后,两口子常常回家看爸妈。有时候碰到我正好回家,一家人有说有笑,真的有了其乐融融的感觉。

2018年底,我因伤退役。退役那天,我爸和弟弟一起出现,忙上忙下地帮我搬行李上车。那架势,就像小时候他和我妈送弟弟去上学一样。

盯着他们忙碌的背影,我眼前渐渐模糊,似乎心中那道被划开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至于蓝晓龙,倒是再没叫过我姐。有时,我开玩笑让他叫,他总说不习惯,叫不出来。不过,如今8个月大的小侄子,连叫他“爸爸”都不会,却会叫我“姑姑”了,这让我心理平衡了不少。

编辑/甄友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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