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肉春笋齿留香
2022-03-22钟穗
文/钟穗
说起春笋,或许不少人就会想到那位宋代大文豪,也是吾等“吃货”心中的偶像——东坡居士。苏公爱吃猪肉众所周知,也留下了不少相关诗句。他曾这样写道:“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有人接此句曰:“若要不瘦又不俗,最好餐餐笋烧肉。”此事的确切根据如今已难考,然就此引申出的一款“腌笃鲜”,却实打实地受人欢迎。其实,真要深究起来,这道早已被模糊了具体地域(既可算是徽菜、苏菜、沪菜,也可归为浙菜)的江南名菜,还有一个更为古老的前身——南肉春笋。
过去,农家多是依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烹饪方法,将过年未曾吃完的南肉(腊月里新腌的咸肉)与开春产下来的嫩竹笋搁在一块,不添加其他原料,让这两种骨子里都透着鲜美的食材,神魂颠倒地搭配出一锅浓香缠绵的春天味道。
老食客都知道,“腌笃鲜”的美味关键是火候,须得细火慢炖,南肉春笋同样如此。且最好用乡下大铁锅加柴草煨炖,才能呈现出至美的味道。
前些年,正值大地回春时节,承余杭友人老钱盛情邀请,到他家一聚。3日时间,在那里品品茶,爬爬山,挖挖笋……其乐融融。然要说最令我流连忘返的,还是老钱亲手炮制的那道南肉春笋。
作为整道菜的点睛之笔,南肉品质的好坏决定此馔之成败。老钱用的那块南肉,是他在腊月里精选的猪前腿,按10斤肉1斤盐的比例配料,腌制十来天后,再挂到外边暴晒,晚上不收回,让风自然吹晾。经这般日晒风吹,直至肥肉滴油,瘦肉发红,肉质坚硬后,挂到通风不淋雨处贮藏。临到烹饪前,先将南肉放到温水里浸泡至表层发软,刮洗干净,焯水过凉,斜刀切成小块备用。
春笋则要挑清脆细嫩、洁白细长的上品。老钱家屋后有一片竹林,笋自然不成问题。老钱更是找笋能手,只需在竹林边,拿眼睛一扫,便知土下是否长有竹笋,一挖一个准。得了笋,返回家中,将之切除老根,顺着笋体划一刀,一张完整的笋壳便褪了下来,袒露出光洁如玉的笋肉。阳光下,象牙似的温润诱人。将之放到锅里焯水,捞出后再用自来水冲洗过凉,切成滚刀块。
老钱往土灶台的尺八大铁锅中添上半锅清水,投以南肉,倒入笋块,盖上杉木锅盖,先用旺火煮沸,撇去浮沫,加些料酒,再改用文火“笃笃笃”煨上4~5个小时,南肉和笋交融的香味,慢慢飘满整个灶间。那个味道啊,似乎连窗外连绵的春雨与雾气,也随之愈发清新起来。
等到将这锅春天的味道,热气腾腾地端上桌,但见微呈金黄的竹笋,配上红色的南肉,于略呈乳白的汤色间浮沉,视觉上便首先显出其不凡。
先品一口汤,荡气回肠,唇齿留香。继而夹一块南肉嚼之。因经长时间煨煮,部分油脂已渗出,肥肉吃起来丁点不腻,瘦肉则干而不柴,加上韧黏糯香的肉皮,使南肉那积攒了一冬的暖阳,仿佛在春日时蔬的诱惑下,重新散发出了芬芳。
至于此神仙组合中,汲取了南肉释放出来的油和咸鲜、夹杂着肉味的竹笋,入口脆嫩滑爽,带着丝丝甘甜,嚼起来格外有滋有味。间或再嘬上两口小酒,于这细雨沥沥的江南春日,整个人便满心满肺地投入那“稚子脱锦绷,骈头玉香滑”之意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