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另一种表达

刘学正

小区大门不远处，支着一个小小的烧烤摊，一辆三轮车、两张矮脚桌便是全部家当。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因为价格公道，人也热情，嘴馋了我就来几串，日子一久，也常聊上一会儿。

女人说，公公得病去世欠下一大笔外债，光靠家里的几亩地，20年也还不完。他们便把正上中学的儿女托付给婆婆，一起进城赚钱。白天，男人在工地出苦力，女人在饭店当勤杂员；晚上，他们就赶来卖烧烤，摊子要一直摆到午夜才收，凌晨4点又得起床张罗原料。“累是累了点，但这两年赚的钱把外债还了一半，想到这儿我就高兴……”女人笑得一脸满足。

男人说：“她跟了我十几年，没享啥福，也不会享福，昨天结婚纪念日，我要买花她都急眼。”“一枝花就好几块钱，咱舍不得，不过他还是送了‘花’……”女人笑着转身往车上翻找东西。男人嘴里说着“别丢人了”，眼神里却满是期待。打开塑料袋，露出来一堆五颜六色的小麻花，每根指头长短，粗细均匀。“大哥挺有心啊，买的这个‘花’好看又好吃……”没等我夸完，女人边笑边说：“不是买的，是他昨晚偷偷炸的，你瞧瞧，绿色掺的是菠菜叶，红色掺的是火龙果，粉色掺的是南瓜瓤，还有掺虾皮和花茶的……”

女人敞着袋口，硬要我尝尝，我拿起一根麻花，咬了一口，满嘴的幸福味。这些小巧的彩色麻花，很难想象是一个糙老爷们的杰作，为此，他得收集各类食材，然后悄无声息地分类揉面、切段、塑形、油炸。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根植于生活的浪漫表达。谁能说，精打细算就不浪漫呢？

回顾自身，我难忘买第一套房子时，妻子一笔一笔计算如何凑够首付和应对房贷的情景。微风渐起，细雨飘落，她丝毫没察觉外界变化，只是专注地在一张白纸上加减乘除，勾画我们的未来生活，嘴角还带着笑。因为买房，我们紧衣缩食了好一阵子，然而那段日子却也成了我们最美的回忆，每每提及便彼此心暖。或许，为了共同的期许，手牵手一起走过沟沟坎坎，也是一种浪漫吧。

一朵花甘心褪去浮华，才能孕育出一颗果实，一颗果实情愿从青涩到干瘪，才能收获饱满的种子。玫瑰自有它沁人心脾的浪漫，麦子也有它安安稳稳的浪漫，心中有爱，便无时无刻不春光烂漫。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说实话，迈步人生路并无参考答案，有些“仪式感”是无法复制的，豪车、钻戒以及大手笔策划的浪漫场面，不适用于每一个人。没有豪车，骑车去郊外转转也挺好，感受风吹过山岗，狗尾草在指尖飘摇，轻嗅飞鸟衔来的那缕清香。没有豪宅，蜗居小屋里聊聊家常也不错，哪怕是一间出租房，只要盛得下两颗心，便足够了。

浪漫，不用跟人学，适合自己的就是对的。

冷风袭来，烧烤摊上那个憨厚的丈夫给妻子披上了一件衣裳，又仔细地系上了扣子。这一刻，我不羡慕玫瑰，只庆幸自己也拥有好看又好吃的麻花，它有爱的滋味，更有家的味道。

（摘自《山西晚报》）（责任编辑 张宇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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