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膺上将”洪学智的传奇人生(三)
2022-03-22张子影廖天琪
张子影 廖天琪
好样的连支部书记
重机枪连成立支部委员会,洪学智当上了支部委员,并兼任青年干事,负责青年团的工作。没多久,他又担任了党支部书记。
党支部书记的工作是十分繁忙的,其中最重要的是掌握连队的基本情况:有无伤病员,部队情绪怎么样,有什么思想问题,群众中有什么议论,战士们吃穿用有什么问题,有敌情没有……洪学智每天都要听取各班的情况汇报,然后汇总好向连指导员汇报。除此之外,他还担负着晚上带班上哨的任务。
重机枪连是二十九团的主力,原先连里一些身体较弱的战士调到了其他连队,又从别的连调了一部分身强力壮、有战斗经验的老战士过来,连队的战斗力大大加强。全连150多人除6个人(3名马夫、3名伙夫)外都是党员,是全团党员比例最高的连,在这样的连当党支部书记,洪学智可以说是责任重大。
洪学智爱琢磨事。他发现,战士们政治觉悟和军事素质都很高,但普遍没什么文化,便把这一情况向连政治委员张正清报告了。
张正清听完他的汇报,指示说:“学文化很重要,要尽快帮助大家脱盲。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洪学智为难地说:“学习需要时间啊,如果你能給我一段整块的时间,全连尽快脱盲不成问题。可是,现在条件有限,常常是一声令下,拔腿就走。哪里找来大块的时间稳定地坐下来学习啊!”
张正清将了洪学智一军:“仗要打,字也要识。动员我来做,办法你来想。反正,3个月之内,我要看到成效。”
怎样才能挤出时间帮助战友们尽快脱盲呢?洪学智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这一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几个战友正在河边洗澡,享受难得的闲暇。河岸边的树枝上挂着战友们洗了的军装、衬衣、绑腿什么的,像一面面大小不一的旗帜。
一阵风吹过来,把一件衣服吹落在洪学智的面前。皱巴巴的衣服上沾了土,有几道明显的泥土印子。他刚把衣服捡起来,就被人一把抢去了——
半光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余推子。
洪学智突然咧开大嘴笑起来,他伸出大巴掌在余推子光溜溜的背上一拍:“有办法了!”
他一溜烟向连部跑去,搞得余推子一头雾水。
哨子响起来,队伍迅速集合,张正清讲话了:
“我们重机枪连,在全团打仗、冲锋上阵,那是没得说的。但是现在,我们存在着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将严重影响我们重机枪连在全团的声誉。弄不好,我们是倒数第一!”
队伍里一阵小小的哗动,显然,大家被这几句话震动了。
“是什么问题呢?”
张正清灼灼的目光迅速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感觉气氛已经被调动起来了,便打住了话头。
“下面,由连党支部书记洪学智讲话——”
洪学智笔直地站在队伍前,看到众人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连政委说的问题就是:我们学文化落后了!”
队伍再一次哗动起来,许多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洪学智看了看大家,说:“我知道大家心里想什么。我们重机枪连,几乎都是苦出身,对党忠诚、对敌仇恨,打起仗来,冲锋向前、勇敢杀敌,在全团都是没得说的。但是说到文化,咱们连差得那不是一点半点了,不少同志在学习上有畏难情绪,行动不努力、不积极。行动是由态度决定的,态度是由思想决定的,因为我们很多同志,从思想上就没有重视学习。很多人会说,能打仗就行了,为什么要识字,为什么要学习文化呢?”
队伍静悄悄的,战士们各自琢磨着。洪学智的话,说到大家心里去了。
“不错,前一阵子我们打磨角楼、打新集,是都打胜了,谁能说出来,我们是怎么取胜的?”
前排一个大个子开了口:“磨角楼,陈奇团长说了,那叫啥方法——围点打援。”
“打新集咱们是挖地道,这叫坑道战。”余推子接着说。
洪学智因势利导:“打仗,光凭勇敢远远不够!要用脑子,还要懂战术和战法。不识字,不学习文化,我们重机枪连个个都是睁眼瞎,怎么能保证继续打胜仗?”
队伍又一阵哗动,大家被洪学智的话打动了。
“说心里话,哪个不想,我们也想识字啊!”
“是啊,以前在家的时候,不识字、不会算账,吃过地主老财多少亏啊!”
洪学智继续说:“党员同志不光是打仗的时候要带头冲锋陷阵,学习上也要带头。作为党支部书记,现在我明确要求:我们全连要做到‘三个好’:遵守纪律好,完成战斗任务好,个人坚持学习好。”
连长张正清举起手:“同意,从我开始,我带头学。”
有人说话了:“可咱们现在天天要行军打仗,哪有时间坐下来学习啊!”
“就是啊,好不容易学了三两个,一行军打仗,两天一过,又搞忘了。”
洪学智点点头:“我这里有个办法——”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抖开,是一叠用自己的绑腿剪成的巴掌大小的布片。
“从第一排开始,每人一片,发下去。”
有人左看右看,不解地问:“我说书记啊,你不发给我们笔和纸,弄这小娃用的尿布片子给我们做啥啊?”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洪学智不慌不忙地蹲下,拿出一块石灰,在布片上写了两个字,然后,他抱出背包,把写了字的布片别在背包上。
张正清看出点名堂了,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停止议论。
洪学智把背包背在身上,说:“这是我想出来的运动识字法。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边行军一边学习了。”
他转过身,背包上别着的布片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学习”两个大字。
啪啪啪——大家一起鼓起掌来。
洪学智趁热打铁,规定全连每人每天必须至少认会3个字。行军时,每个人都把写有生字的布片贴到自己的背包上,让后边的战士学习。休息时,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用树枝在地上写。为提高战友们的学习兴趣,洪学智注意根据连队实际,及时调整内容。长途行军在路上,就写“高山”“河流”“树木”“青绿”“金黄”“行军”“快”“慢”等,饥饿和劳累时写“加油”“努力”“炊烟”“香喷喷”“精神”,白天写“明亮”“晴天”“阴天”,晚上写“星光”“月亮”“黑夜”“隐蔽”等等。长途行军没时间停下来换布片,洪学智就采取“前后换位法”“左右交叉法”,一张布片上的字认完了,前后左右一交换、一交叉,又是新的内容。哪一天没有战斗任务,他就马上组织大家围成一圈,将所有的布片收集上来,挨个考核,成绩优秀的,发红色布片。走在路上,背包上的红布片如同一面小红旗,十分抢眼。
同时,洪学智还发动全连战士互帮互学,好的帮差的,会的帮不会的,人人都是老师,人人都是学生,帮人的过程同时也是自己学习和强化的过程。
洪学智的“布片识字法”获得了很大成功,这一创新的法子令战士们情绪高昂、乐此不疲,全连上下学习热情高涨。3个月后,全军文化考核,重机枪连光荣夺冠。这种持续的互动的“运动学习法”,不仅使战士们很快甩掉了“文盲”的帽子,还促进了战友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增进了全连的团结,巩固和提高了全连的战斗力。
当张正清拿着全军文化比賽优胜红旗回到重机枪连所在的十二里铺时,天已是正午了,有眼尖的战士一眼就看到了张正清腰间别着的小红旗:
“政委回来了,给咱们连把优胜红旗带回来了!”
张正清拿出了锦旗:“这是军部奖励我们连的优胜红旗,大家说说这里面功劳最大的是谁?”
“还用说,书记洪学智呗!”众人齐声附和:“对对对,是洪学智功劳大!”
张正清说:“让我们连介绍经验,军部领导听说了我们的‘布片识字法’后说,这个办法好,要在全军推广。”
张正清说完又转身严肃地对洪学智说:“军部领导有一句话,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洪学智有点不知所措:“指导员,你说,什么话,我一定记在心里。”
张正清接着说:“团长介绍完我们连的经验,徐参谋长就问团长,谁是洪学智?陈团长说:那个大个,腿长脚快的。余政委(指时任红四军政委余笃三)说,咱们军里大个、腿长的多了,是哪一个?陈团长急了,就说:一脸麻子的。徐参谋长说了:噢,麻子的,嗯,麻子点子多。”
轰的一下,一屋子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快——快来人啊!救命啊!”
突然,窗外传来几个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呼救,大家赶紧冲出门,只见两名战士用一根棍子抬来了一头大肥猪。猪极肥,粗粗的棍子都被压成一个半圆形,两名战士累得深深弯下了腰。
“哪来的猪?”
一名战士回道:“团长说,好样的连支部,奖励你们一头大肥猪。”
话音未落,两个人连同大肥猪一起倒在地上。
哈哈哈!众人见状大笑起来。
有人起哄:“哎哎哎,这回咱机枪连拿第一,洪学智功劳最高,咱们是不是也要慰劳他一下?”
“好啊——”
众人一拥而上,将洪学智托起,高高地扔向半空——
此起彼伏的快乐声浪中,一大排杨树也欢乐地哗哗啦啦地摇动叶子。
双桥镇押送敌师长岳维峻
1931年3月初,早春的大别山披上了一身淡淡的鹅黄色。
二十九团在十二里铺休整了一段时间后,接到攻打双桥镇的命令。
攻下新集后,红四军召开了第一次党代表大会,传达了中央指示精神:趁蒋介石抽调重兵对中央苏区进行第二次“围剿”、平汉路南段兵力空虚之际,挥兵西出,打击敌人,支援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反“围剿”斗争。红四军的第十师和第十一师出击平汉路,以“飘忽战略,乘敌人的不备突击敌人,使敌人的军事部署处于被动的地位,诱敌出阵而消灭之”。
二度出击平汉路,红四军连战连捷,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和其他战利品。
在平汉路遭到红军的打击,使敌人大为震惊。郑州绥靖公署主任刘峙忙令第六师主力集结信阳,并令该师十八旅、三十一师之九十一旅、第二十路军之六十三旅等部,由信阳、罗山向南推进;武汉绥靖公署主任何成浚也同时令新编第二旅固守广水,三十一师主力由广水向信阳,岳维峻第三十四师由孝感经花园沿平汉路东侧向北推进,企图南北夹击红四军,寻机与红军主力“决战”。
各路进击的敌军,以敌三十四师岳维峻部最为冒进突出。该师自3月4日由孝感出发,8日即进抵广水以西的双桥镇地区。
双桥镇四面是山,澴水由北向南流经镇东。岳维峻部到达此地之后,将部队部署于该镇四周,构筑工事,拉开环形防御的态势,不再前进。岳是老牌军阀,早年追随冯玉祥,曾任河南省督办和国民军第二军军长。由于冯玉祥为蒋介石所败,他不得不在南京政府屋檐下讨生活。此次出兵“围剿”红军,他并不想讨一个“头功”,却也不想因“行动迟缓”被何成浚等人抓了“辫子”。
由于广水、信阳之敌迟迟没有出动,岳维峻所部的位置,就孤立和突出起来。
此时,红四军正在双桥镇以北的大新店、三里城地区待机,离敌人只有25公里。侦悉这一敌情后,军部决定留下十一师三十二团监视北面敌人,集中5个团的兵力于3月9日对双桥镇敌人实施突袭。三十、三十一团分别由北向南、由东向西,分两路实施正面突击。
洪学智所在的二十九团向双桥镇西迂回,实施包围。二十八、三十三团为预备队。
听说要打敌三十四师,战士们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涨。
师部给二十九团的任务是警戒铁路和花园方向,阻击敌人援兵。全团将士凌晨1时起床,吃了饭,冒着细雨,摸黑在山岭中急行军,分道向双桥镇疾进。
凌晨5时,各部按计划到达出击点,对敌人形成包围。
旷继勋、余笃三率军指挥所进至双桥镇东北一座高地。徐向前用望远镜观察镇内敌情,但见灯火乱晃、炊烟袅袅——敌人正在做早饭,尚未发现已陷入红军重围。
“军长,攻击时间到了!”徐向前说。
“战斗开始!”旷继勋下达了命令。
随着两发红色信号弹高高升起,红三十、三十一团立即向镇内发起攻击。红三十团团长王树声、政治委员戴克敏跟随突击营行动。在机枪火力掩护下,红军官兵迅速扑向镇北敌人占领的两座山头。
镇子里,又矮又胖的岳维峻早被惊醒,听到镇北枪声密集,亲率特务连赶来。他遇上一个敌营长随着败兵一起向镇子里跑,抬手就是一枪,毙了一个跑在前头的士兵,大骂:
“妈的,都给我回去,把山头夺回来!谁临阵脱逃,一律军法从事!”
敌营长无奈,只好带着败兵掉头往回冲。岳维峻生怕他们顶不住红军的攻势,又组织了一个团的冲锋队,向红三十团发起一次次反扑,一时间敌我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天亮起来,战场视野更加开阔。得知红军攻打双桥镇,苏区人民在地方党组织的带领下,拿着土枪、大刀、长矛,纷纷前来参战。但见镇子四周的山头上,红旗飘扬、杀声鼎沸,困守镇内的敌军心理防线逐渐动摇。岳维峻感到情况不妙,频频发电给广水和信阳,要他们速来增援,又发电给武汉的何成浚,请求派飞机来支援。
上午9时,何成浚果然派来了两架飞机,对镇北、镇东红军攻占的山头俯冲轰炸。
岳维峻大为高兴,命令道:“炮兵营,向‘共匪’阵地开炮!”
一发发炮弹落在红三十团和红三十一团的阵地上,一时间弹片横飞,浓烟滚滚。我军官兵伤亡大增。
岳维峻又下令以两个整团的兵力,向镇北红军占领的山头发起大规模反扑。
红十师师长蔡申熙见情势危急,冒着敌机轰炸的危险,跑上了红三十团阵地。
“机枪,打敌人的飞机!”他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大声叫道。
机枪手从半塌的堑壕里爬起,竖起机枪,向敌机射出一串串子弹。不知是害怕被击中,还是炸弹已经投完,敌机转了个圈,便飞走了。
山上山下,敌我双方展开了更激烈的抵近厮杀。激战中,蔡申熙臂部負伤,鲜血直流,仍然带伤指挥战斗。
在炮火掩护下,敌人疯狂反扑,敌我双方数度血战,阵地几度易手,红军将士咬紧牙关,将敌人的进攻一次次打退下去。到了中午,岳维峻再也组织不起有力的反扑,他感到大势已去,下令各团收拢残部,向镇南几个制高点且战且退。
镇东北的山头上,旷继勋、余笃三、徐向前密切注视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随着一声令下,已待命在澴水东西两岸的红二十八团团长高建斗、红十一师副师长兼三十三团团长周维炯率领两支生力军,如同两把尖刀快速突破敌防御阵地,直插敌群中央。正向镇南移动的敌人被分割成几块。一直与敌拼死血战的红三十团和红三十一团,也从镇北和镇东两路杀向敌阵。敌三十四师残部此时已全线崩溃,成连成营的敌人干脆就地坐下,缴枪投降。岳维峻率领部分残敌拼命向南突围,在罗家城附近迎头遭到等待已久的陈奇带领的红二十九团截击,急忙转向西南。这时,周维炯率红三十三团又从后面追杀过来,岳维峻只得率领溃兵向南逃窜。
溃敌被赶到了一片稻田里。稻田泥泞陷脚,敌人进退不得,纷纷做了俘虏。稻田一望无际,红军战士们搜索向前。在一片田地里,一个眼尖的战士赫然看到一个油亮的大脑门。
“哪一个?举起手来!”红军战士端着枪喝道。
大脑门慢慢地抬高,一个大胖子站起来,满脸油汗、气喘吁吁,他举起双手,战战兢兢地自报家门:“别开枪,我是岳维峻,我投降。”
此人正是敌师长岳维峻,他体型肥胖,跑到这片稻田里,再也跑不动了。
随着岳维峻被俘,持续了7个多小时的双桥镇大战结束,双桥镇残敌全部被肃清。红军歼敌1个师部、2个旅部、3个步兵团、1个炮兵营,共5000余人,缴长短枪2000余支、迫击炮10门、山炮4门。军用品堆积如山。
双桥镇大捷是红四军成立后的第一个大胜仗,也是粉碎敌人第一次“围剿”后实施进攻作战所取得的第一次大捷,红军取得了歼敌一个整师的重大胜利,壮大了声威,根据地内一片欢腾。
洪学智一身硝烟、满面尘汗地站在稻田里,看着一个大胖子低着油亮亮的脑门被一群红军战士押着带走,身边的一个小战士问:这是什么人?
洪学智也不知道,但头脑灵活的他马上反应过来:有这样的大脑袋,肯定是个大官。
初春的劲风,拂过田园,涤荡了战场上的硝烟、血腥、疲劳,他这才注意到,面前满眼金花灿烂……
双桥镇大捷给洪学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晚年他在回忆录中仍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
“那天,阳光灿烂,遍地的油菜花黄灿灿的,十分喜人。”
蔡申熙在战斗中负伤,红十师师长由陈奇代理。
第二天,红二十九团派洪学智带着几个战士押送岳维峻和他的参谋长到新集去。
洪学智很犯愁:走路去是肯定不行的,这个大脑袋实在太胖了,走不动路。于是洪学智安排4个战士扎了个简易的滑竿抬着他。可没想到,还没走多久,4个战士就抬不动了。无奈,洪学智只好折回,去找牲口来让岳维峻骑。团里只有几头拉炮用的骡子。岳骑一段,战士们再抬一段,这样走走换换,费了很大周折总算到了新集,完成了任务。可是到了最后,拉车的骡子还是倒下了,累得口吐白沫。
战友们合力把岳维峻扛下骡子的时候,余推子累得呼呼直喘:“这家伙,比团长奖励我们的大肥猪还重。”
洪学智也对骡子心疼得不行,气得真想把岳维峻扔了:不知道是搜刮了老百姓多少油水,才吃成这样肥头大耳的。
重逢启蒙恩师
部队开到新集后,红军又先后攻下了高山寨、打鼓寨,商(城)光(山)路线被打通了。这期间,重机枪连三排排长周鹏举因病住院,洪学智担任了排长,并继续担当连党支部书记。
二十九团驻扎在西余集休整,担任机枪连宣传队队长兼团直属宣传队队长的洪学智每天都要到附近的村庄做群众工作。有一天,洪学智意外得知自己的启蒙老师余海若也在西余集,高兴极了。他赶紧忙完手头的工作,请假去了区委。
一路小跑来到区委大院,洪学智正要找人打听,突然迎面快步走来一个怀抱一堆传单的人,两人打了个照面,停了脚,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
“老师!”
“学智!”
两人一下子拥抱在一起。
师生见面,别提多高兴了。洪学智这才知道,自己走后余海若也离开了学校,后担任中共商城县委宣传部部长,不久前到西余集,现在区委任秘书。
余海若上下打量着洪学智,发现这个当年满怀忧伤的学生已经完全变了样了,长高了,长结实了,更重要的是,他目光明亮,思路清晰,性格刚强。
不错,是个好样的!余海若滿意地点头。
洪学智握着恩师的手,激动得脸都红了:“我找了您和刘老师好久啊,我有今天,全靠您和刘老师当年的培养和指点啊!太想你们了!刘老师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余海若的目光黯淡下来,慢慢地说:
“伯力老师——他——不在了。”
贫民学校停办后不久,刘伯力老师在家中养病。一天,土匪头子李老末带着一伙土匪突袭了村子,刘老师年轻的妻子被糟蹋了。刘老师气愤不过,又贫病交加,很快去世了。
洪学智忽地站起来就朝外跑,余海若赶紧拉住他:“学智,你干什么?”
洪学智眼含热泪:“我要去杀了李老末这个畜牲狗日的!”
余海若狠劲拉了一下他:“不用了,这个狗日的早被我们送去见阎王了。”
余海若告诉洪学智,1928年底,冯玉祥将军派兵对李老末顽匪进行围剿时,周维炯等率领的农民自卫队参战,歼灭了绝大部分李匪,罪大恶极的李老末负重伤后死了。
洪学智还是气愤难平:“太便宜他了。”
很快,回部队的时间到了,洪学智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恩师。
临走前,他们再一次拥抱。
“老师,您一定要保重。”
洪学智有些哽咽地说,泪水落在余海若的肩头。血雨腥风的战争与动荡,重逢是多么珍贵,分别往往意味着长别,甚或永别。
余海若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拍了拍洪学智的背。
不久之后,洪学智永远失去了恩师。
就在与洪学智重逢的这年8月,余海若被调到中共中央鄂豫皖分局工作,同年冬,因“肃反”扩大化,余海若被诬为“第三党”,在河南新集遭错杀。1982年3月,中共金寨县委为其平反昭雪。
在接下来的时段,洪学智的命运同红四军许许多多的干部战士一样,拐了一个弯。
这一切,都和一个人的到来有关。
(待续)(题图为洪学智)
(责任编辑:章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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