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2022-03-19韦如辉
韦如辉
每到周末,我几乎都会经过这里。
眼前是一条东去的河流,来往的货船打破了时光的平静。
沿北岸往西,大约一公里,住着一位老人。没有特殊情况的周末,我都会去探望她。
车子停在路边小吃店的旁边。当然,我没忘记嘱咐店主帮我照看一下。去往老人住处的小道不宽,相向而行的两个人要侧身而过。但这条小道,是我探望老人的必经之路。我拎着手提袋,一不小心,旁逸而出的荆条,会刺破衣物。
走到一个拐弯处,一声呜咽从浅草里蓦然升起。收住脚步,仔细一瞅,一条小狗匍匐在那里。小狗个头不大,皮毛黑灰,身上沾满草屑与灰尘。它回头看我一眼,眼睛里布满浓郁的忧伤,没有风干的眼泪,挂在眼角。它对我没有任何的防备。我向前跨了一小步,问候它,你好!它再呜咽一声。我放下手提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卤肉,卤肉余温犹存,散发着诱人的醇香。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动了动身体,又把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河面上有一只不知名的鸟,从空中沉下来,眼看就要掉到水里,却迅疾地拉起来,掬起一朵朵浪花。我以为它像我一样,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忽略了对美食的欲望。当那只鸟飞得无影无踪时,它依然倔强地看着河面的那个方向。
我把卤肉扔在草丛里,心里说,爱吃不吃!
老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此时的季节,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湿而凉。
给老人洗了头,做了饭,再把食物和药品放在老人容易找到的地方。这个周末,我的心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回来路过那个拐弯处,小狗依然趴在那里,偶尔发出呜咽的叫声。草丛中的那片卤肉,爬满了蚂蚁,几只个儿稍大的家伙,企图撼动,劲儿却不往一处使。我在心里说,难道不饿吗?
小东西,你不饿吗?实在忍不住,我自作多情地说了句。
它回过头,伸了伸舌头,又把头扭过去。它的肚皮瘪了,像个放了气的皮球。
转身离去时,我在心里责怪自己多事。多年来的起起落落,让我舍弃了许多恼人的闲心。
一个矮胖妇人,騎着电动车从对面奔过来。我侧身让开,她到我跟前,却刹了闸,开口粗声粗气地问,大哥,看到一条黑灰毛的狗吗?
我用手指了指身后,继续往前走。她在我的背影里,连说了两句谢谢。
第二个周末,又遇到了那个女人,依然骑着电动车,还是那身打扮。她在我跟前停下时,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扯了扯嘴角,说,大哥,小狗死了。她语气哀怨,目光迷离,转脸盯着流动的河面。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大哥,感谢你给它留下食物,可是它没吃。女人伸出一只涂了黑色颜料的手,抹了抹眼睛。
我留下的那片卤肉,估计让蚂蚁吃光了。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在心里问自己,并没有追问她,这实在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可惜了。我说。
她告诉我这样一个故事。
一年前,她丈夫巡河,触到捕鱼者私设的电网,死了。小狗是丈夫捡来的,平时跟丈夫形影不离。为了不让它乱跑,把它锁在楼梯间。有一天,它从窗户翻出去,摔断了腿。那些日子,它就拖着一条残腿,爬到岸边,趴在草丛里,对着河面呜咽流泪。
我心跳加速,好像爬坡的机器。大姐,别难过。我安慰着她,转过脸,眼泪落到灰尘里。
我把老人从河岸边背出来,接到城里的家。
爸妈走得早,我是吃着老人的奶长大的。
我喊她妈妈。慢慢地,我的爱人,也喊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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