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发达国家科技人才政策进展与动向

■文/余玉龙 朱娅妮（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当前，随着世界政治经济版图和科技竞争格局的急剧变化，同时受到席卷全球新冠疫情持续普遍的深远影响，经济一体化、科技全球化、人才国际化面临严峻考验和巨大挑战，主要发达国家纷纷制定并发布了各自面向未来5～10年的科技创新战略规划，其中科技人才政策的全面加强、重点部署和创新转向成为共同趋势和核心抉择。我国正在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程，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需要建设世界科技强国，也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加渴求人才。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完善科技人才政策制度体系，成为我们实现奋斗目标最紧迫的任务和最关键的支撑。为此，深入跟踪研究、洞察把握世界主要发达国家科技人才政策的最新进展和基本动向，将有助于为增强我国科技人才政策的动态竞争力和战略主导力提供重要参照和因应之策。

一、主要发达国家科技人才政策的最新进展

面向2025年：德国于2018年9月通过《高技术战略2025》（HTS 2025），针对德国研究与创新政策的未来发展方向，确定了解决社会挑战、构建未来能力、树立开放创新和风险文化三大行动领域和12个优先发展主题；新加坡于2020年12月发布《研究、创新与企业计划2025》，将投入250亿新元用于解决更广泛的国家需求、完善科学基础、推动技术转移，持续强化研究与创新能力；韩国于2021年2月发布第四期《科学技术人才培养与支持基本计划（2021—2025）》，主要聚焦打造引领创新的科技人才强国；日本于2021年3月发布第六期《科学技术创新基本计划（2021—2025）》，将投入30万亿日元研发经费，从构建多样化卓越研究环境、建立新型研究体系、扩展大学战略性经营机能、增强探究能力和持续学习能力的教育和人才培养体系等方面，实现“综合性知识引发的社会变革”与“知识和人才投资”的良性循环，最终实现社会5.0。

面向2030年：俄罗斯于2019年4月出台新一期《国家科学技术发展计划》，将投入10万亿卢布支持发展国家智力资本、保障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加强基础研究、实施综合性科技计划、构建科技基础设施等五大关键领域；美国国家科学委员会于2020年5月发布《2030愿景》报告，旨在继续保持美国的全球领导者地位，从科学与工程实践、STEM人才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和伙伴关系维护等四个关键领域为科学与工程企业提供重要指南；韩国于2020年6月制定了《迈向2030年人才强国——科学技术人才政策中长期创新方向》，提出创新未来人才培养体系质量、夯实人才成长与活跃基础、激活多样化人才吸引环境等三大方向；法国于2021年1月开始实施《2021—2030年研究规划法》，重点从加大科研资助力度、确保科研类职业吸引力、鼓励科研服务产业和社会等方面推动科研可持续发展。

此外，英国于2020年7月发布了《研究与发展路线图》，全面推进实施科技强国战略，重点针对科研和创新体系提出了八大战略举措和七项重点任务；欧盟于2021年开始实施第九期“地平线欧洲”计划（2021—2027），计划投入总额高达1000亿欧元，支持“卓越科学”“全球挑战与欧洲工业竞争力”“创新欧洲”三大主体计划和“扩大参与并加强欧洲研究区建设”一个基础支撑计划，以提升欧洲科技创新竞争优势和全球领先地位。

二、主要发达国家科技人才政策的基本动向

纵观主要发达国家近期出台的一系列科技创新战略规划及人才发展规划中关于不同类型科技人才工作的政策要点，主要发达国家科技人才政策主要呈现出以下几个鲜明的基本动向。

一是更加关注青年科技人才的自主培养、持续资助和职场融入。为有效应对全球科技人才争夺持续升级和科学技术竞争日益激烈的新形势新格局，更好掌控战略科技人才储备主动权和关键核心技术原创主导权，主要发达国家都非常重视作为科研后备力量和科技创新生力军的青年科技人才的自主培养，纷纷出台了一系列旨在健全完善科教融合和产学研融合的政策机制。英国将通过增加研究生科研的培训次数、资助人数、津贴水平等帮助毕业生顺利过渡到他们职业生涯的下一个阶段，同时通过设立一项高达9亿英镑的未来领袖奖学金等方式对处于职业早期阶段青年科技人员进行强力支持；法国将扩大博士生规模并提高待遇，建立最长可达6年的博士后合同制度，为他们成为正式科研人员提供保障和机会；韩国支持博士生科研实践教育课程改革，新设“生涯基本研究”支持项目，强化对青年科技人员的职业发展规划支持和咨询服务；日本畅通博士毕业生向产业界流动路径，实现博士生带薪实习常态化，鼓励企业录用博士生人才；新加坡提出依托国立大学、南洋理工大学等著名学府“开发下一代企业和专业领袖”。对于包括博士生在内的青年科技人才，主要发达国家不仅采取多样化途径提高他们的生活待遇和工作报酬，还积极构建普惠性稳定性和专门性竞争性相结合的全周期项目资助支持体系，为他们科研职业生涯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保驾护航。法国计划到2027年将博士生薪金逐步提高约30%，达到2300欧元，同时2021年起所有青年研究人员的薪酬不得低于法国最低工资标准的2倍，并为青年研究人员提供1万欧元的研究启动资金；日本面向青年科技人员设立了最长为10年期的“创发性研究支持项目”，每年为700～1000人各提供500万～3000万日元经费支持，同时修订竞争性研究经费管理办法，重点支持青年研究人员；韩国对处于不同研究阶段的青年科技人才，基于阶段特点给予有针对性的支持从而打通持续上升渠道；俄罗斯提出到2030年，青年科技人员（39岁以内）数量在科技人员总数中的占比要达到51.5%，并为他们提供包括建立个人科学、工程和企业轨迹的事业发展机会。此外，主要发达国家还通过支持不同主体设立的具有权威性、稀缺性和荣誉性的青年科技奖励来激励青年科技人才开展突破性、风险性创新探索，通过搭建全球开放研究网络和研究平台为青年科技人才拓展国际视野、汇集创新资源、提升引领能力。新加坡实施“A*Star优秀青年科学家”计划，对相关领域的优秀研究人员给予最高50万美元的科研奖励，并创造邀请世界最顶尖专家给予指导的机会。日本从2019年起新设立“国际竞争力强化研究员项目”，投入5.4亿日元，计划资助90名左右有志成为领域内世界顶级权威的青年学者参与具有挑战性的研究课题，要求在5年的支持期内有3年在国外开展合作研究工作。

二是更加强调国际科技人才的柔性引进、居留许可和文化包容。主要发达国家为保持和提升全球科技创新领先优势，始终坚持开放包容的人才国际化发展理念，不断完善人才签证和居留许可制度，多管齐下增强科技人才招揽力、吸引力和汇聚力，包括通过留学生资助计划、开放资助项目、国际科技奖励、全球人才招聘、国际研究基地、海外研究机构等途径广泛发现、圈定、选聘、留住和利用各类精英人才。英国对国家科技计划项目资助申请人没有国籍限制，对人才项目采取完全开放资助制度。新加坡积极实施“全球校园”计划，力争吸引20万名海外学生和企业员工到新加坡接受教育或培训，同时实施“卓越研究和技术企业园区”计划，设立跨国跨学科研究中心和项目，吸引1000名左右来自世界一流大学和相关机构的科研人员开展协同研究。英国在2020年2月启动了“全球人才签证”，修改“毕业生就业方针”，允许2021年夏季获得博士学位的国际学生在英国继续生活和工作三年，获得本科和硕士学位的学生可以在毕业后再住两年。英国还将推出高潜力人才签证，允许全球顶尖大学毕业生无需获得工作机会就可以来英国工作，成功拿到该签证后可以自由地更换工作，未来还能在英国续签及转永久居留，同时将推出快速发展企业签证，允许正处于快速增长的企业更方便快捷地从全球范围内招募高技术员工，并将视情况进一步创新签证制度，支持获得风险投资的创业者更容易在英国建立公司。英国还将设立新的人才办公室，从根本上提升英国对全球人才的吸引力。德国为海外德裔青年科技人员回国效力提供了1万个教育或科研领域高级职位，并兼顾他们子女教育及眷属就业问题，同时通过博士后资助项目吸引国际青年人才留学德国，并在2020年3月起实施的《专业人才移民法》中完善了一系列更具针对性的引导、吸引、便利非欧盟国家的科技人才移民德国的规定，通过施行新国籍法从法律层面最大限度地保留境内非德裔人才。德国洪堡基金会鼓励本国大学、科学家直接参与国际科技人才推荐引进工作，尤其是来自新兴研究领域或“洪堡网络”以外地区的出于各种原因并没有自己主动申请洪堡基金的国际科技人才，还通过设立洪堡教席奖等吸引世界顶尖科技人才到德国高校工作。

三是更加突出高层次科技人才的创新激励、成就体验和价值贡献。为充分发挥高层次科技人才在国家科技创新体系中的引领支撑作用，最大限度释放创新创业活力，主要发达国家日益重视为高层次人才营造竞争、开放、舒适的创新环境，给予优惠、灵活、通畅的创业支持，提供宽松、和谐、自由的发展空间。法国为高层次科技人才积极优化自主、开放的创新机制，国家科研署每年提供资助经费的25%～50%给高层次科技人才用于自由选择研究方向，同时支持他们参与多双边国际科技合作，还通过搭建多领域科学联盟促进交流、简化程序和健全转化体系，促进科技成果快速转化。法国在2018年成立创新与工业基金，为高层次科技人才开展突破性创新项目研究和创办突破性创新企业提供优厚资金支持，2019年实施《促进企业增长和改革的行动计划》法案，进一步简政放权，支持高层次科技人才将更多时间用于创新研究和创办企业。德国马普学会则将顶级科学家能够独立选择和自由实施研究内容、自主支配研究所经费、拥有最好的科研设施条件保障始终视为产生极高的创造性潜力、具有原创性和非凡专业能力的秘诀所在。新加坡先后推出《创新发展计划》《企业研究奖励计划》《新技术资助计划》等促进创新的系列政策，支持创新企业增加科技人力资源发展投入，同时积极发展种子资金、风险投资等多种资本市场要素，以及提供财税信贷等多项减免优惠方案，为创新创业科技人才提供融资便利和财税政策倾斜。加拿大通过实施首席研究员计划和卓越研究员计划加大对高层次人才的吸引和激励，美国、英国、日本则通过政府、科研机构和社会组织等多主体设立奖项、采用国际化遴选和评审方式，加大对高层次科技人才创新成就的高额激励。欧盟将促进高层次人才自由有序流动视为鼓励创新的重要社会文化因素之一，通过提供资金支持、项目引导，提升学术环境吸引力和科研一体化，建立专门平台和畅通渠道等，鼓励科技人才跨学科、跨行业均衡流动以及自主回流。

四是更加聚焦对重点领域科技人才的战略部署、专项支持和精准施策。为应对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迅猛发展和深远影响，改善全球气候变化和生态环境恶化威胁，迎接数字化变革浪潮，拥抱健康、安全、智慧生活，抢占深空、深海、深地科技竞争制高点，主要发达国家密集出台了一系列重点领域的科技创新和科技人才的专项发展规划和竞争制胜战略。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在其2021年3月的《最终报告》中提出，要着重从提升政府部门数字素质、改革美国教育提高全民数字素质、推行移民法吸引全球数字人才等方面入手，对人工智能、5G、量子技术、生物技术等新兴技术领域的数字人才进行全方位战略部署。英国从2020年2月开始针对在科学、工程、人文、医药等领域的全球杰出科技人才，实施简化流程、快速办理的“全球人才签证”制度，特别重视对生命科学领域全球精英人才的吸引。法国计划在2020—2025年投入45亿欧元对包括区块链技术在内的突破性创新科技人才项目进行重点资助，并同步推出适应加密资产的优惠税收和特别会计框架。俄罗斯推出专门针对数字经济类人才和信息安全类人才的培养资助计划。新加坡计划到2025年共投入65亿新元用于制造业、生命健康、可持续发展与数字经济四大重点领域科技人员的创新研究活动，还推出了“新加坡数字奖学金”和“新加坡人工智能博士培养计划”等数字领域高级人才培养和引进计划，以推动关键技术领域的发展，提高国家数字技术水平。

五是更加重视基础研究科技人才的教育锻炼、潜能储备和未来发展。基础研究是国家创新体系的基石，是持续释放创新能力的源头，是所有技术创新突破的总机关。为迎接科学、技术、工程加速渗透与融合的大科学时代到来，主要发达国家更加重视基础研究科技人才培养和储备，强化应对未来挑战的战略体系能力。科学与工程全球化是美国保持基础研究领先的必要条件，为此美国不断强化全学龄段的STEM教育，美国国务院教育和文化事务局在2022年1月还发布了一项《STEM早期职业研究计划》的新政策，增加了22个STEM人才专业，加紧实施一系列举措优化国家利益豁免（NIW）移民计划，取消STEM人才合法移民障碍，全面加强STEM人才的培养和吸引。日本从初中教育阶段开始推行STEM教育和人人参与全球创新（GIGA）学校构想，增强具备探究能力和持续学习创造能力的教育人才培养体系转型，以期振兴基础学术研究。欧盟“地平线欧洲”计划中的卓越科学计划将择优资助顶尖研究者及其团队开展基于好奇心驱动的前沿基础研究项目，预算金额高达166亿欧元。新加坡积极调整新一轮科技创新战略发展目标，更加注重提升国家基础研究能力、发展韧性和可持续性、科技普惠性应用和实现价值最大化，大幅度加大基础研究的人才集聚、平台建设、协作网络支持，计划未来5年投入73亿元用来提升学术和研究机构的基础科研能力，重塑发展动力。韩国更加注重加强理工科大学生在数学、基础科学、计算机科学等学科的实践创新能力培养，增加学生接受“实战型”产学合作教育机会，增设融合学科，提高解决实际问题能力。俄罗斯则通过强化基础科学知识识别获取、实施基础研究计划、完善基础研究管理体制等一系列举措确保基础研究科技人员能够应对未来重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