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力深耕阅读学 俯首甘为“拓荒牛”
2022-03-18徐雁
徐 雁
(南京大学 信息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记得第一次参加全国阅读学同行会议,是在1997年暑假期间。当年8月4日,中国写作学会阅读学专业委员会第五届年会在河南教育学院举办,作为《中国读书大辞典》(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的主编,我和学长王余光教授受邀参会,结果在素昧平生的会长曾祥芹教授主持下,我被提名增列为副会长之一。以此之故,遂得追随曾先生所指引的“汉文阅读学”之旅,不觉已有20多个寒暑。
一、感佩“拓荒斋”
在这20余年的光阴中,中国阅读学研究会有颇多难以忘怀的活动场景。印象深刻并令我感动至深的,有三次新乡之行。这是因为曾先生笔耕的书房——“拓荒斋”在河南师范大学,河南师范大学在新乡,而中国阅读学研究会的铜牌,则挂在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楼门前的侧墙上。
首次新乡之行是在2009年4月24日。起因是曾先生决意辞退长期担任的中国阅读学研究会会长职务,并推荐由我继任。他的主张获得学会其他领导的认同。我因多次逊谢未准,只好勉力从命。遂择日起早,携荣生方超同坐长途汽车从南京出发,前往曾府聆教。在长途汽车上颠簸了近一天到达新乡,由曾先生的弟子张正君等接站后,驱车入住河南师大校内的沁园宾馆。
虽然暮色已浓,旅途又不免劳顿,但河南师大校园里却暗香飘逸,原来正是木本“十里香”的绽放时节,不觉因之神醉而心迷;更未料曾先生夫妇已备私宴于宾馆餐厅包间,那醇厚绵长的杜康美酒,何须痛饮三杯即已令人宾至如归,愿把新乡当故乡了。
次日一早,曾先生来到宾馆共进早餐后,即导往其家。落座在他那在语文教育、文章学和阅读学三界皆有名气的“拓荒斋”里,一番推心置腹的晤谈之后,我顿时明确了今后中国阅读学研究会持续发展的路径,并争取更上一层楼的基本目标是:在“汉文阅读学”的旗帜下,继续扩大学会成员的队伍,创建学会成果的发表园地及交流论坛,提升学会组织在全国乃至海外的影响,并深化在阅读学各层面的学术研究和社会实践等等。
正是此行,我目睹了年逾七旬的曾先生是如何在堪称“陋室”的书房里,超人般地从事其所感兴趣的学术拓荒工作,实现其学富五车、著述满架的人生目标的。“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是著名作家、中国写作学会首任会长臧克家先生的诗句,该也是古稀之年的曾先生在学术上不懈追求的精神动力吧!感怀之余,我请得福建著名学人、书法家、藏书家林公武先生题赠了“拓荒斋”匾额,以表达我此行初访的敬意。
第二次新乡之行是在2010年10月16日,因“曾祥芹学术思想国际研讨会”在河南师大召开,我代表主办方之一的中国阅读学研究会,再次有了新乡之行。我带去了一篇题为《朱熹读书论的“现在时分析”——兼述曾祥芹先生对朱熹读书诗的赏析评点》的文章,并按议程要求,主持了“汉文阅读学”分会场的研讨活动。
在闭幕式上,曾先生发表了他的“答谢辞”,后来一并收录在由中国阅读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甘其勋研究员主编的《“三学”创新论——曾祥芹学术思想国际研讨会文集》(河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中。曾先生除了感谢之词外,更重要的内容是表达了他一以贯之的学术期许。
曾先生诚恳地表示:“这个会议名义上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学术研讨会,实质上只不过把‘曾祥芹学术思想’作为一个典型个案来研究。以我为个案来研究汉文阅读学、实用文章学、语文教育学三门学科的创新。学科的创新是非常艰难的,朋友们说是‘学术苦旅’,确实是这样的。这个会给我以表扬,有很多赞美之词,实际上也是赞美我们三个学会从事这些学科研究、从事学科创新的所有的同行学者。名义上是开我个人的会,实际上是开我们三个学会同行的会,开‘三学’创新的经验交流会。”正因为如此,问世的论文集书名中,即有“‘三学’创新”这个关键词。
甘主编在该书《编后絮语》里评介道:“与会学者、专家达成的共识,认为曾祥芹先生的‘三学’体系——语文教育学、文章学、阅读学,既是纵向上从基础科学、技术科学和应用科学的不同层面构建的,又是横向上相辅相成、互为支撑的立体结构和完整体系,科学而又严谨。”我想,有此研讨后的共识,曾先生所念兹在兹的“三学”生命力,也许就有了源头活水之润泽了。
第三次新乡之行是在2018年5月中旬,我参加河南师大图书馆承办的第三届“中国图书馆史学术研讨会”。12日晚,我应邀担任该校“人文讲坛”第171期的嘉宾,作一个题为《“最是书香能致远”——读物选择与幸福追求》的学术报告,地点在河南师大东校区的思政报告厅,有200多名学生到场。听讲者因此目睹了他们前所未见的感人一幕: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者,颤颤巍巍地走上主持人席作“开场白”,郑重推介一个比他小了27岁的主讲人,也就是我。由此我的所谓“专场报告”,也就因此改变了性质,我是把它当作向老会长所在的母校师生的一次“汇报讲座”来讲的。
在讲座开始,我释读了“志存高远”这一古训,阐述了学校教育的永恒追求是“书香校园”建设这一主题,告诉了同学们若干行之有效的读书方法,指出读书的终极目标是在于“读有字书,悟无字理”,转化成为人、处世、做事的社会行为实践。最后我再次致敬了曾先生其人其学,勉励大家要以眼前的曾先生为榜样,做一个既在青春年少时“志存高远”,又在学术道路上不断勤奋耕耘的“终身学习者”。
我想,正是在上述这些点点滴滴的积累之中,我才终于有一天忽发灵感,萌生了这个选题创意的——曾门弟子该给他们敬爱的导师及时写出一部扎扎实实的学术评传了。
二、话说《曾祥芹评传》
我始终感怀于曾先生那出自肺腑的话语:“我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又不好,我走的这条学术拓荒之路是一条野路子,寂寞、孤独、艰难,饱尝过‘在场的缺席’的尴尬,体味过‘体制外研究’的苦痛。因此,挚友甘其勋先生……用一句诗来宽慰我:‘莫愁前路无知己,三叠阳关动后人’。这个诗句写得太动人了。朋友们都知道‘西出阳关无故人’,而‘三叠阳关’是用典故暗含着我的三门学科的创新,总会感动和激励后学朝着这个路子前进的。”“我本人不过是学术史上的一个‘历史的中间物’。前人有创造,我走了一段;后人再往前走,一直走下去。我相信泱泱中华,21世纪终会有‘实用文章学’、‘汉文阅读学’的地位的。”而这段心曲,该就是及时写作并问世一部《曾祥芹评传》的基本理由和价值所向了。
所幸的是,河南师范大学的任文香研究馆员与曾门研究生弟子、黄淮学院的张天明教授历时多年通力合作,在获得河南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著作出版资助后,《曾祥芹评传》由郑州大学出版社在2020年12月出版,并荣获2020年度河南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
《曾祥芹评传》分为上卷“人生历程”和下卷“学术平议”两个部分,共分8章、40余节,计有50多万字。该《评传》的问世,第一次客观全面地叙述了曾先生曾经艰难坎坷的社会经历,全面探讨了他在有关领域里的专业建树和学术贡献。因此,我在应邀所作序言的结束语部分指出:“由卷中文字,不仅可感知曾先生所历人世艰难困厄之遭际,更将为其孜孜不倦的治学精神所感动。行文至此,忽悟曾子名训‘士不可以不弘毅’及‘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云云,实乃曾先生所敬若神明的思想境界,而其学问秘诀,则端在‘学’而时‘习’,且知‘勤’而行‘奋’也。”
三、致敬“汉文阅读学”
众所周知,曾先生一生独著、合著并主编出版了30余种书籍,包括《现代文章学引论》《汉文阅读学导论》《语文教育学别论》《文章学与语文教育》《文章学教程》《说文解章》《文章本体学》《语文教学能力论》《中学语文教育学》《曾子文章学》等等,总计1300多万字,他应该是当代学术界真正实现“立言千万,著述等身”的代表人物之一。
在此,我想集中表达一下对曾先生创立的“汉文阅读学”的由衷致敬。他与当代阅读学家韩雪屏女士(1937-2021)合作主编了中国第一套“阅读学丛书”(即《阅读学原理》《阅读技法系统》《文体阅读法》《古代阅读论》《国外阅读研究》五本),1992年由河南教育出版社出版,为阅读学的学科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其独立专著《汉文阅读学导论》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在2004年出版,作为其学术代表作之一,显示了著者从“普通阅读学”到“汉文阅读学”、从“文学阅读学”到“文章阅读学”的探索和创新轨迹,不但创立了阅读学“三体”(阅读本体是“阅读主体”与“阅读客体”的辩证统一)之说,而且建构了阅读学“三法”(即“精读法”“略读法”“快读法”一条龙)练习体系,从而在学科基础上建树了“汉文阅读学”的认识论和方法论。
多年来,曾先生题赠的《汉文阅读学导论》(曾祥芹著,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阅读学新论》(曾祥芹主编,甘其勋、王继坤副主编,语文出版社1999年版)、《历代读书诗》(曾祥芹、刘苏义编选,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版)、《现代读书经》(曾祥芹、陈万珍编著,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版)、《阅读改变人生》(曾祥芹主编,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等,不仅专格珍藏在我雁斋的书橱里,更是我在南京大学从事“阅读文化学”教学和科研工作,指导硕士、博士研究生的学业,以及从事全民阅读推广的理论和实践活动,所时常开卷取益的参考用书。
我服膺曾先生提出的“振兴阅读科技,强化阅读教育,培育读书人口,营造书香社会”理念,深心认同他有关“读书,为人类开创了一个文明社会。文字助力人类获取信息、摆脱愚昧,从而迈向新的精神文明生活”,以及“汉文阅读学,具有浓厚的中华民族底色,是汉民族语文学的一个重要分支,也是文章学中的一门技术科学,必须在融合本民族特色的基础上,建立现代化的科学体系。这不仅是数以亿万的汉文阅读者,同时也是中国阅读学研究者义不容辞的历史使命”,以及“阅读是一种独特的社会文化现象,这是因为人们经由阅读可以突破时空限制,汲取人类所积累的丰富精深的关于自然和社会的知识与经验;阅读成为人们学习和认识世界的必要途径,这是因为人们经由阅读可以开阔视野,提高认识能力,有利于形成思想,陶冶感情,培养品德,发展个性,尤其是青年人的成长,往往得益于阅读……”等观点。因此,早在2010年8月26日,我就写作了一篇《“故作轩窗挹苍翠,要得弦诵答潺湲”——曾祥芹的阅读观及对朱熹读书诗的赏评》,以其《历代读书诗》中所选朱熹读书诗名作为例,阐发了曾先生的“汉文阅读观”及其赏析评论的文艺技巧。
在这篇文章中,我提出:“从教师到教授……曾先生时刻以一名学者的纯粹品质和独立精神要求自己。笔者在20世纪末加入中国阅读学研究会以来,每年或因开会,或因讲学,总有一两次的晤会请益,对此感受愈来愈深。曾先生质朴无华的草根情结,不趋炎、不附势的民间情怀,以及时刻关注社会现实、与时俱进的踏实、勤学、实干、奉献的精神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正是这些可贵的品质与精神,组合式地糅合在曾先生为人、处世、立说、科研、志业等方面,才使人感受到他所继承、实践并发扬着的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孟夫子式的苦行精神,以及其胸中、笔端所贯注的朱熹夫子式的‘浩然之气’,而这些也正是我国儒家传统中所倡导的‘成其在我’人文境界的最高体现!”此外,“从曾先生长期从事的职业、事业及他多年来所治的‘汉文阅读’之学来看,在本质上,他将新儒家精神中朱熹夫子的格物致知、循序渐进、学以致用等融会贯通,既‘立志有追求’,又‘涵养求实学’;既教书育来者,又著书立新说……总之,曾先生作为一位学者,是在努力追求超平凡、脱庸俗,可楷可模的圣明境界”。
曾先生认为:“闪光的人生始终伴随着阅读,高明的阅读不断改变着人生。”我坚信,作为“汉文阅读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之一,曾祥芹先生的学术著述及其所包孕的学术见解和人文思想,将随着任重道远的全民阅读推广而不断挥发出其独有的价值。
谨以此五千言,为“汉文阅读学之父”——著名学者曾祥芹先生驾鹤西去一周年之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