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及其实践

邱泽艳 黄 琴

（湘潭大学碧泉书院·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湖南工程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4）

何孟雄（1898—1931），原名定礼，字国正，湖南酃县（今湖南省炎陵县）人。何孟雄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而且还是伟大的北方工人运动领袖、无产阶级革命家和政治活动家。“为工人利益而奋斗而牺牲”［1］这句话，正是何孟雄一生的真实写照。在近现代历史上，何孟雄始终把救国救民当做自己终身的奋斗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何孟雄积极开展工人运动，培养工人中的积极分子。何孟雄针对如何开展工人运动提出了一系列的主张，他的这些主张对于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工人运动顺利开展产生了积极影响。

关于何孟雄的工人运动思想，目前学术界已经有了一些研究成果。例如，白林驰、张晋撰写的《论何孟雄进行工人教育的理论与方法》就从“开办补习学校、分类教育、宣传教育、组织工会”等方面详细谈论了何孟雄如何提高工人教育水平的方法；赵春元撰写的《我国早期工人运动的卓越活动家——何孟雄》从“组织五一纪念活动、组织党小组、领导京绥铁路车务工人大罢工”等方面具体谈论了何孟雄的工人运动实践活动，等等。综合来看，相关研究成果主要是围绕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的某一方面来展开研究，对于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的研究总体上还不够系统。因此，本人在借鉴前人相关研究的基础上，参考相关史料，力求全面考察分析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及其实践，以此来弥补目前研究的不足。

一、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形成的原因

何孟雄是一位优秀的工人运动活动家，他的工人运动思想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长期的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他独具特色的工人运动思想。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的形成，主要与以下几个因素有关：

（一）家庭背景及湖湘文化的影响

何孟雄于1898年6月2日出生于湖南省酃县的一个偏僻村庄，从其远祖何叟权到何孟雄，何氏十八代人皆定居于此。而湖南这个地方素来被称为一方革命热土，正如同毛泽东的诗中所描述的那样“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这里有数不清的名人事迹：“亘古变法流血第一人”的谭嗣同彰显了湖南人的狂傲不羁；“晚晴中兴四大名臣”的曾国藩率领湘军打败了太平军，收复了清朝大半壁江山，等等。这种经世致用并带有革命气息的湖湘文化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幼年的何孟雄。他的曾祖父何祊裕一生洁身自好，博览群书，但是却不善理财，以致家境不断衰弱，据《何氏族谱》记载，“吾族由资兴徒酃之龙塘八九代于兹矣，世业农无显达者有之自吾祖正轩公始。”［2］到了他的父亲何周臣这一代，生活虽然更加的窘迫，但是何周臣一生以书为伴，擅长书法，在家乡执教数十年，成为“远近争相聘书踵相接”［3］的教书先生，依靠教书这微薄的收入来支撑一家六口的生活。在何周臣的谆谆教诲之下幼年的何孟雄不断养成酷爱读书的性格，这为他后期宣传工人运动奠定了很好的写作基础。然而好景不长，何孟雄的父亲和母亲在他幼年的时候纷纷离世，这使年幼的何孟雄的心中慢慢产生了厌恶土豪劣绅，同情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

（二）个人经历

少年时期的何孟雄不喜欢看孔孟圣典，而是非常喜欢看屈原、康梁之作。何孟雄在梅岗中学就读时，恰逢辛亥革命正式爆发的关键时刻，受孙中山革命主义理论思想的熏陶，何孟雄愤慨旧社会一切糟粕的东西，通过剪小辫子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真正想要改变社会的意志和决心。五四运动时期，何孟雄高举小旗，在大街上高喊革命口号：“取消二十一条，惩办卖国贼”。据乐天宇回忆：“五四运动中何孟雄与匡互生等许多同志冲入卖国贼曹汝霖宅。”［4］为了反对北洋军阀，何孟雄还积极参与了北京大学干事会交际股的工作，而且还支持家乡人民反对军阀张敬尧。可见，无论是面对传统的封建礼教还是北洋军阀的黑暗统治，何孟雄都表现出了大无畏的反抗精神。但是他在探索革命道路的过程中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由于五四运动后，马克思列宁主义得到了广泛传播，各种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学说也纷纷传到了中国，当时的知识分子还分不清科学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与其他学说的区别，因此走了不少弯路，而何孟雄也受到了“工读主义”的影响。他曾经怀着如何改变中国社会的疑惑，给《时事新报》的张东荪主编以及《学灯》的宗白华副主编写信以求得到答案，他在信中表述，“尽其所能，取其所需，人人自食其力，不受社会家庭的羁绊。”［5］由此可见，此时的何孟雄希望通过工读主义来改变这个“罪恶社会”。他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之下于1919年12月4日加入了北京工读互助团，在经过三个月的实践之后，由于缺乏管理经验，经济毫无盈余，这种单纯的依靠满腔热血来支撑的组织最终在1920年3月23日宣告破产。这次的失败令何孟雄痛改前非，他认真思考失败的原因以及教训，果断放弃了工读主义，开始接受马克思主义。他不断地宣传马克思主义，在马克思主义的正确引导之下，将马克思主义融于工人运动之中，不断激励工人投身于改革社会的斗争中。

（三）国内国际环境的影响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正值国内社会环境发生巨大变化的关键时刻：辛亥革命的果实被袁世凯盗取，他屈辱地与日本人签订了关于灭亡中国的一系列条款，引起了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反对，最终在全国各族人民的谩骂中逝世；袁世凯的逝世造成了北洋军阀混乱局面，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但与此同时，中国也刚刚经历了新文化运动及五四运动的洗礼。新文化运动使人们的思想得到了空前解放，人们纷纷开始渴望自由，追求平等。五四运动使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得到了广泛传播，人们坚信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引下，中国社会的前途必将是一片光明。而且在五四运动中，工人纷纷团结起来通过罢工方式有力支援了社会各界，坚决地反抗了北洋军阀的卖国行为。自五四运动后，工人阶级的力量不断壮大，工人运动此起彼伏。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进一步加强了中国共产党对工人运动的领导；8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在上海成立，随后各地也相继成立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分部，这为各地区工人运动的顺利开展奠定了组织基础。而此时的国际工人运动也呈现出广泛性的特点，如：德国爆发了克里米朝纺织工人大罢工，荷兰发生了阿姆斯特丹海港工人大罢工；意大利爆发了群众性大罢工，等等。国际工人运动的组织性和觉悟性也不断提高，各国工人阶级政党的建立与活动，表明国际无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力量在不断壮大。而何孟雄就是在这样的国际国内背景影响之下从事着工人运动的伟大事业，他的工人运动思想随着他所从事的工人运动不断丰富、检验、发展。

二、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的主要内容

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的内容非常丰富，其中既包括了他对中国工人运动发展的认识，也包括了对工人的信仰与具体教育问题。我们从以下四个方面具体分析：

（一）宣传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相结合

何孟雄在从事工人运动的过程中，始终坚持宣传马克思主义。他深入工人的工作与生活之中，耐心听取他们的苦难，并且利用马克思主义理论通俗易懂地向他们解释遭受苦难的原因。他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总结工人运动的实践经验，写了许多宣传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的文章与讲演稿，这在理论上对于我国工人运动的发展给予了很大帮助。

1921年12月，何孟雄以“之君”的名义在《工人周刊》上发表了《马克思传略》一文，他以通俗的语言向工人介绍了马克思的生平事迹，并在文章开头指出他是我们工人阶级的“福星”，与我们工人运动息息相关。“马克思是我们的福星，是一个伟大的人物，是值得崇拜的，是值得时时纪念着的，是与我们有膏漆不可分离的关系的。”［6］他将马克思的经历与功绩结合起来进行分析，进一步使工人了解马克思主义，使工人“知道马克思是为工人阶级献身的‘一个伟大人物’，工人应该崇敬他、纪念他。”［7］同时在文章末尾，何孟雄进一步呼吁“世界的工人联合起来呵！”他用有力的语言呼吁着工人走向信仰马克思主义的道路，他还根据工人喜闻乐见的方式相继写出了《工人之国》、《北方书记部进行序曲》等。为了进一步宣传马克思主义，他在1922年1月22日京汉铁路江岸俱乐部成立大会上作了《谁是工人之友？》的演讲，以真诚的语言告诉与会工人，指出，“马克思，列宁这样为工人阶级事业奋斗，终身从事革命活动的人，才是真正的工人之友。”［8］这篇演讲对与会的工人来说耳目一新，为工人后期成为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来说具有很好的启蒙作用。

（二）提高工人知识水平，加强工人思想教育

何孟雄在指导工人争取自身利益的同时，还注意加强对工人自身的教育问题，他先后组织了“工人夜校”、“文化补习学校”、“工人报告会”、“工人读报组”［9］等学习机构，一方面向工人传授知识，提高思想水平，另一方面对工人也进行了马克思主义启蒙教育。在关于改造工人思想方面，何孟雄指出“神祈思想是劳工解放的大障碍。我们要想法子打破他。把神祈思想打破了，自然会流于革命的状态……这种革命状态是了解自己的人生。”［10］他还将工人分为：机械工人、城市工人、乡村工人，再根据工人的不同程度教育、训练工人；在关于怎样教育工人的问题上，何孟雄说：“工人的教育与学校的教育是要分别来讲的，决不能和学校的教育一样！工人的教育要打破形式教育，就是随时随地教育。”［11］而且“工人教育的教材要于实用重点；”［12］在关于怎样训练工人的问题上，何孟雄将训练分为三种：公益的训练、活动的训练以及群众活动的训练，并且着重强调群众活动的训练，即工人在与地主或资本家对敌时，有一种群众活动的习惯抵御他。“当群众的活动养成了习惯，我们投一种目标，大家趋那边走……使资本家手忙足乱，无从破坏工人的团体；”［13］在关于怎样使工人对于工人运动产生兴趣，他指出，“要工人对于运动生兴趣的事，起初是不容易，先要由教育入手。之后，经过了几次的工人活动，屡次都获有好结果，那么，他们自然一定生兴趣，我们不仅在和敌人对敌的时候生兴趣，并且要在他一切活动都有兴趣有希望。”［14］

（三）组织工会，建立党团组织

何孟雄在领导工人运动的过程中总是呼吁“列位工友们呀，联合起来呵！赶快拿出良心热血来组织团体吧！”［15］他认为，“罢工是工人们应有的武器，是工人反对掠夺阶级的最有效的武器……但是在未罢工的时候，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要有完善的组织和联络，由此罢工才有效力。”［16］此处所说的“团体”与“组织”指的就是“工会”，并且他认为我们应该逐步废除头目制度，改革徒弟制，组织工会。何孟雄分析说：“工会是工人的第二生命。工会的组织，最紧要的就是职员要归工人当选，工会的权力要掌握在工人的手中。次之，就是选择会员要加以训练。再次为工会基金的筹措。我们要先成立属于工人的工会，再去筹措基金，鼓吹劳工储金。”［17］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何孟雄在领导京绥铁路工人运动过程中，先后组织了京绥铁路的各类工会，如：进一步改善了机务工人的“精业研究所”组织；建立了厂务工人的“工业研究所”［18］，并领导厂务工人同监工毛有德进行了坚决地抵抗，而且改组了车务工人同人会，成立了新的“车务工人同人联合会总会”；到1922年10月底，何孟雄还在京绥铁路上成立了察哈尔、绥远一带最早的党小组，后来发展成党的工运小组，随着党组织的壮大又成立了党支部。在何孟雄的具体指导下，京绥铁路上的各路工会以及党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四）初步提出了革命成功后的政权建设

何孟雄在领导工人运动的过程中提出了要进行阶级斗争。他指出，“我们工人阶级，要进行阶级战争。凡是无产阶级都组织起来，与资本家相对垒，把那些被迷的朋友唤醒，使他们加入无产阶级的战团。把全国的无产者都联合一块，这就是无产阶级的军队。”［19］等到无产阶级的军队成立之后，我们就要进行相应的政权建设，那就是“第一步，把国家变成无产阶级的国家，定出无产阶级的法律。剥夺有产阶级的所有权，工人中一切的管理归工人自己去管理，工人自己是主人翁了。第二步，防备有产阶级的反攻，我们先把有产阶级的政权剥夺。待到所有无产者觉悟了，有产阶级加入劳动，也没有反抗能力了，那个时会，我们‘一视同仁’。全社会的人都过平等的生活，都在一种共产的社会内，没有阶级，没有国界，也没有种族之分。”［20］最终在这种共产的日子里面，“人人作工，谁都不利用谁的劳力，大家只想法子增进大家的幸福。”何孟雄鼓励工人阶级“诸君！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只有照我们的战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自然可以达到我们的快乐之地，理想之国！只望诸友努力，不达到则不罢手！”［21］虽然在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下，何孟雄所提出的政权建设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却使工人阶级看到了斗争的希望，鼓舞了工人阶级为幸福生活而努力奋斗的志气！

三、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的实践

何孟雄不仅提出了系统的工人运动思想，而且还将其运用于工人运动的实践之中。从在北京大学领导北大印刷厂工人罢工到指导长辛店工潮再到领导京绥铁路车务工人大罢工，何孟雄一直都在努力践行他的工人运动思想。一方面他的工人运动思想理论得到了不断地丰富与发展，另一方面也促进了工人的觉悟与水平。

（一）组织我国最早的“五一节”纪念活动

五一国际劳动节是恩格斯在1889年7月召开的第二国际成立大会上宣布的纪念工人运动的节日，每年的这一天，世界各国的工人都要在街上集会以示庆祝。而何孟雄就是我国最早的“五一节”纪念活动的组织者。为了进一步把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相结合，1920年5月1日，北京大学的学生集体罢课，500多名北大老师和学生共同参加了由李大钊同志主持的纪念“五一”劳动大会，并且李大钊在这一天的《新青年》上发表了各国庆祝五一劳动节情况的文章，即《“五一”运动史》。随后何孟雄和几位先进知识分子勇敢地乘坐汽车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上高呼“劳工万岁”、“资本家末日”、“劳工神圣”的口号，并且沿途给北京长辛店铁路工人发放《北京劳工宣言》的传单。宣言写到：“今天是世界劳动者争得八小时的纪念日，我们应该快快起来休业一天，大大庆祝一下才是。从今以后，有工大家做，有饭大家吃，所有不做工的官僚、政客、军人、道士、和尚、盗贼、娼妓、流氓、乞丐都要驱逐净尽。吾们要把田园工厂以及一切生产机关收回，自己管理，不要被一般不做工的剥夺了去！”［22］这份宣言对于联合工人阶级，唤起工人反对剥削、争取工人自身权利而斗争具有重大影响。而何孟雄和北大学生的这一系列活动引起了当时北洋军阀反动政府的仇视，北洋军阀随即命令巡警将何孟雄等几个学生逮捕入狱，在狱中，何孟雄始终坚定自己的信仰，声明这一活动乃是救国救民之举。最终在李大钊和北京大学的共同努力之下，何孟雄与其他几名学生在5月17日被解救出狱，“五一纪念活动”的成功组织，表明此时的何孟雄已经成为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同时这是中国首次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的活动，也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五一”劳动节。

（二）发动北大印刷厂工人罢工

1920年何孟雄在北京大学政治系当旁听生学习期间，在北大印刷厂工人中也进行了发动工人运动的实践。当时北京大学印刷厂的工人大致有70人，印刷厂工人不仅平时都在最底层忍受着难闻的气味进行工作，而且他们还面临着拖欠四个月工薪的情况。每当工人要求发放薪资时，当时任北京大学庶务主任的李辛白就会推辞说道：“什么政府未发款，大学的教员都未发……等等。”［23］后来工人调查发现，大学的教授通过罢课的方式得到了薪资，而工人的工资却被营业股擅自挪去购买材料。后来，几名态度强硬的工人质问李辛白，而他却编织种种借口将这几名工人给开除了。面对隆冬季节，工人只好质衣典当。何孟雄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对于印刷厂工人表示深切的同情，他说：“唉！有心的人，谁看到不可怜？那讲新生活的李辛白先生看见这种惨无人道的情况，良心究在那里去了！我实在是不愿攻击个人，迫于工人的义愤，所以不得不生罪已告天下。”［24］随后，在何孟雄的领导下，北大印刷厂工人举行了罢工斗争。在罢工开始之前，何孟雄经过严密的部署，酝酿三个月之久，最终在1920年11月16日这一天，他代表工人写下了罢工声明，声明指出：“同学们注意啊！最高的学府底下一层地狱，你们看见吗？最高的学府内竟加工人以‘非人’的待遇，你们知道吗？印刷工人几月不发薪，李辛白还说大学教授也好几月不发薪，工人们比得上大学教授吗……使用工人的武器，打破一切不平等的阶级！进呀！工人胜利！世间才有天日！”［25］这份宣言极大地激起了北大教授和学生对印刷厂工人的深切同情，获得了工人与学生的极大支持，在罢工以及舆论的促使下，李辛白于罢工当天下午补发了拖欠工人四个月的工资，北大也对印刷厂工人的工作环境给予了一定的改善。在何孟雄的指导下，北大印刷厂罢工取得了完全的胜利。而这也是何孟雄第一次切切实实的领导工人运动，此次罢工的胜利，使何孟雄进一步看到了工人联合的伟大力量，为他后期所从事工人运动实践奠定了基础。

（三）指导长辛店工潮

1921年5月1日，长辛店工人成立了工人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就是工人的工会组织。长辛店工人俱乐部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中共北京地委和书记何孟雄的领导下驱逐工头邓长荣。邓长荣原本是长辛店机车车辆的工头，后来被交通系收买，专门破坏工会，在交通系的策划下，他通过每个月克扣工人工资的方式成立了工人银行，银行所赚的钱全部囊括在他和交通系的口袋里面，工人要是不同意或者反对他，他就予以开除。他还自夸“在长辛店当中一站，大街两头乱颤”［26］。并且还散布留言说：“办公会的这帮穷学生，都是赤化党、过激派。工人将来都得给他们当枪使”、“谁要参加工会，将来就把谁的饭碗砸了”、“最近就要开除几个参加工会的工人”［27］等等。因此，长辛店工人运动想要进一步发展，首先就要驱逐“恶霸”邓长荣。何孟雄经过认真的研究后，决定首先在报纸上对邓长荣的行为进行揭露，引起舆论对他的讨伐。不久，何孟雄在《工人周刊》上面揭露了邓长荣曾经偷盗翻砂厂的铜瓦，但是在铁路当局的保护下，最终无罪释放的新闻。邓长荣看到这则消息后大发雷霆，认为这是长辛店工会的教员所为，于是他带领地痞流氓将工会的教头打伤，工人闻讯赶来质问邓长荣，但是他仍然不思悔改，对工人进行恶意报复，动手打人，最终酿成了武斗演化成了长辛店工潮。1922年5月24日，何孟雄在《晨报》上以“子静”的名义发表了《长辛店工潮之内幕》的文章，进一步揭露了邓长荣克扣工人工资的内幕以及他与交通系之间的阴谋，并且附带他破坏工会的实证。文章一经发表瞬间引起哗然众怒，陇海路以及津浦路工人对此深恶痛绝，发电支援。工人纷纷对局长提出辞退邓长荣的呈请，但是邓长荣却执意不思悔改，他还到宛平县去控告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的陶善琮等人，工人听说此举之后，一致表示愿意到北京与邓长荣打官司。因罢工人数高达数千人，而且罢工还影响了正常生产活动，最终厂长同意暂停邓长荣的工作。5月28日，何孟雄又在《晨报》上以“静”的名义发表了《长辛店工潮愈难解决》的文章，表示了“长辛店的工人自老至小，无不痛恨邓长荣，非把邓长荣刷掉，誓不甘休”［28］的目标。在长辛店工人共同努力之下，工厂作出了开除邓长荣的决定，并且使邓长荣声明“誓不再在长辛店工作，为工界罪人”的悔过书。最终，长辛店工人运动以胜利而告终，在这场运动中，何孟雄充分展现了一位工人运动宣传家的智慧，指导长辛店工潮达到了预期的目标，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四）发动京绥铁路工人反对“亡路合同”的斗争

何孟雄工人运动的重点就是京绥铁路。他以直系军阀交通系“密察员”的身份在京绥铁路上面进行秘密活动，在张家口期间，他时刻关注工人动向，深入“锅伙（工人进城打工临时住的地方）”，与工人聊天，为了进一步提高工人的知识水平以及宣传马克思主义，何孟雄先后在张家口、南口、康庄等地建立了“工人夜校”、“文化补习学校”、“工人报告会”、“工人读报组”等学习组织，随后还在张家口等地建立了工会组织，如：“精业研究所”、“工业研究所”、“车务工人同人联合会总会”等，促使工人运动进入崭新发展的阶段，随后在何孟雄的领导下，京绥铁路工人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有组织的斗争，何孟雄首先领导了京绥铁路工人反对“亡路合同”的斗争［29］。

京绥铁路从1905年开始修建，耗费18年，最终于1922年12月建成通车，这是由詹天佑主持修建的我国唯一一条国有铁路。每年盈利高达200万元，全线大概有12000多名工人。在修建的过程中奥地利、日本等外国帝国主义就分外眼红，企图通过贷款协定、购车合同等手段夺取铁路的管理权，但都被詹天佑断然拒绝。直到1921年4月20日，美国的太康银行向当时的京绥铁路局局长陈世美提出了如下购车合同：陈世美代表交通部总长高恩洪购买总价值约124.5万美元的篷车，先付27.42万美元，其余的以年息八厘分五年十次还清。但是到了1922年7月还款的时候，由于本身没有足够的存款进行偿还，再加上美国的步步紧逼，最终高恩洪与美国太康银行签订了出卖京绥铁路利益的亡路合同。此合同规定了美国可以对在该铁路行驶的所有车辆进行监督与管理，这就在无形中改变了铁路的国有性质，使之囊括在美帝国主义的手中。京绥铁路的工人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在何孟雄的有序指导下进行了废除“亡路合同”的运动。一方面，京绥铁路的工人在铁路沿线进行游行示威，他们不仅发放“救国请愿传单”，而且高呼“反对出卖京绥铁路”、“取消亡路合同”、“打倒帝国主义”、“打到卖国贼”等口号，激起铁路沿线工人的同情，进一步壮大游行队伍；另一方面，何孟雄组织京绥铁路沿线各界工人代表携带请愿信，到众议院、参议院、总统府等请愿，表示他们“愤路权之丧失，痛来日之大难，怆天呼地，榷心泣血。宁为护路死，不忍偷安求生”［30］的决心，而且何孟雄也不断发表《京绥路同人会反对交通部长丧权之宣言》、《京绥路同人会致交通部“哀的美敦书”》等文章［31］，向公众表明罢工缘由，争取舆论支持。由于罢工获得了各界的支持，北洋军阀政府也害怕罢工继续扩大会影响政权，为了继续维持其统治，北洋军阀政府被迫取消了“亡路合同”，同时惩办了卖国贼陈世华。在何孟雄的直接领导下，护路斗争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推动了北方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

（五）领导京绥铁路车务工人大罢工

20世纪20年代初正值直奉军阀混战之际，军阀混战造成物价上涨、货币贬值，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京绥铁路车务工人的生活更加艰难，本来一个月微薄的收入将就能够支撑养家糊口的责任，如今他们还要面临铁路局一连八个月不发工资的窘况。工人的工资被拖欠，而新上任的京绥铁路局长余垿却给员司每个月的工资涨五元。面对这种情况，代表京绥铁路车务工人利益的工会——车务工人同人联合会总会，向京绥铁路局提交请愿书，要求铁路局按期发薪并且增加工人工资，但是工人的第一次请愿却被铁路局无视，请愿书也石沉大海，工人继续第二次请愿，但铁路局仍置之不理。面对这样的情况，何孟雄与工会代表认真讨论研究对策，最终决定由京绥铁路各大段派出两名代表一起去找余垿，发动第三次请愿，当面质问他为什么工人的工资不发放，拖欠这么久？为什么只提高员司的工资？然而余垿一看到工人代表，反而“质问”他们说：“我知道局长是全体工人的代表，怎么又出来个车务工人同人会代表全体工人说呢？”［32］工人理直气壮的回复：“车务同人会是工人自己的组织，代表是工人自己选出来的，它完全有理由并能够代表工人！”余垿听后非常恼火：“你们爱干不干，要三条腿哈蟆没有，两条腿的人有的是，用鞭子赶都赶不清。”并且余垿严肃拒绝了工人的请愿，还声称要开除带头闹事的工人代表。工人听完之后愤愤不平，誓与这种恶势力斗争到底。

面对这种斗争形势，何孟雄在认真总结近几年工人运动经验的基础上，决定发动京绥铁路车务工人大罢工，何孟雄对此次罢工作了严密部署。在罢工开始之前，何孟雄召集京绥铁路沿线各工人代表于张家口开会，讨论罢工的具体时间、准备工作以及要达到的目标等等，特别是何孟雄科学提出了罢工后反动统治可能会派军队前来打压工人的情况，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事先组织了敢死队、纠察队等武装组织。1922年10月26日，在罢工的前一天，车务工人同人会响亮地提出了“争平等、争人权、争待遇”、“工人要有饭吃，不能拿工人当牛马”、“允许工人组织工会合法存在”、“反对军阀卖国、祸国殃民”等罢工口号，同时还提出了七条十一款的罢工要求，希望铁路局24小时之内回复，否则就罢工。同时，由工人选出的代表刘宝山携带公函全权代表工人向当时的察哈尔都统张锡元陈述工人的罢工理由。但是最终只得到“你们提出的条件要求，我们收到了”［33］的结果，而铁路局一直也没有消息。最终在1927年10月26日，京绥铁路车务工人爆发了罢工。罢工一开始，何孟雄就在幕后发布了《京绥铁路车务工人罢工宣言》与《京绥铁路车务工人为罢工告各界同胞书》［34］。宣言向全国宣告京绥铁路车务工人从此刻开始罢工，并且陈述了罢工的理由以及与铁路当局交涉无果的结果，指出铁路局虚伪的面貌以及一味哄弄工人的恶劣手段。按照何孟雄事先的安排，一部分工人手持棍棒看守铁路沿线把守车站，禁止车辆运行，另一部分工人上街进行演讲、发放传单。由于京绥铁路涉及众多列强的利益，罢工不到两个小时，美日帝国主义率先对北洋政府施加压力，威胁说，京绥铁路罢工的损失将由铁路局和地方当局负责赔偿损失。段长段长林立刻将帝国主义的意见转发给工人，要求他们停止罢工，而工人早就料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理直气壮地对他说：“中国不强，中国人民受苦，跟这些外国鬼子有直接关系。我们天天见到西北出产的许多东西，都被这些‘大黑牛’拉到外国去了！我们的斗争也是跟他们的……”［35］正当双方陷入胶着之际，段长林收买了一个名字叫做赵功的车务工人，并且强迫司机梅金生，将列车103号开动，工人在听到火车响动之后，纷纷光着膀子躺在铁轨上面，用实际行动要求梅金生将火车退回去。最终火车在工人们的强烈要求之下退回原地，工人也痛打了叛徒赵功。面对这种严峻形势，察哈尔都统张锡元派遣参谋长孟士魁和周副官带领500多名士官包围了京绥铁路车站，并且逮捕了工人代表李连升。面对气势汹汹的孟士魁，李连升丝毫没有惧怕，他据理力争，最终让孟士魁甘拜下风，带领李连升乘专车到达北京与交通部长高恩洪进行谈判交涉。面对帝国主义的步步紧逼和在工人罢工的不懈努力之下，高恩洪最终答应了工人提出的七条十一款要求，并且承诺立即发放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以及每月加薪一元。至此，京绥铁路车务工人罢工以胜利宣告结束。

何孟雄此时的身份是交通部的“密查员”，因此不便直接露面指挥。他的堂兄何建础证实说：“京绥铁路工会是他亲手组织的，并且他写过京绥铁路工会工友书。”［36］由此可见，何孟雄就像那话剧的幕后导演一样，对此次罢工进行了具体的指导以及严密的部署，而此次大罢工进一步打开了北方工人运动的局面，成绩显著。

四、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及其实践评析

（一）进步性

何孟雄的工人运动思想随着其工人运动实践不断丰富和发展，在革命道路探索过程中，何孟雄的工人运动思想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他的进步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进一步在工人中宣传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自五四运动之后，马克思列宁主义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虽然许多知识分子逐渐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下探索救国救民的道路，但是当时处于社会底层的工人阶级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内涵并没有深刻领悟，甚至没有听说过“马克思”、“列宁”等工人阶级的领袖。何孟雄在与工人的交流中了解到这一现实情况后，以通俗易懂，深入浅出的方式向工人介绍了马克思、列宁的伟大事迹，并结合他们带领工人阶级建立政权的实践，向广大工人指出他们是工人的“福星”，随后，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何孟雄成功带领工人阶级掀起了长辛店工潮、领导了京绥铁路工人大罢工并支援了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等。由此，工人更进一步坚信只有坚持马克思主义，工人阶级才有出路，中国才有光明的前途。

第二，部署严密，组织性强。何孟雄领导的工人运动基本上都取得了预期的成果，达到了预定的目标，这与他部署严密，有很强的组织纪律观念有很大的关系。比如，何孟雄所领导的北大印刷厂工人大罢工，据他自己所描述，这场罢工他准备了三个月之久，在充分调查研究与部署的基础上，找准时机，一方面发动印刷厂工人罢工，另一方面发表罢工声明，双管齐下，最终取得了罢工的完全胜利；在领导京绥铁路车务工人大罢工之前，何孟雄与工人代表进行了多次讨论，最终确定罢工的时间、方式、口号以及要准备的各项事宜等，尤其是何孟雄预估了罢工之后敌人可能会使用武力镇压，提前组织准备了工人纠察队、敢死队等［37］。而且，何孟雄还建立了工会与党组织等，这些都为工人运动的顺利开展提供了很好的组织基础，同时也进一步净化了工会的组织成员。

第三，斗争方式明确。1922年1月，何孟雄在北京长辛店工人俱乐部的成立大会上作了《无产阶级的战术》的演讲。他将“无产阶级的战术”通俗的翻译为工人阶级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反抗资本家呢？在这里他提出了两种方式：其一是罢工；其二是怠业。他指出，在罢工的过程中，我们首先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为了使罢工更长久，更有效力，我们得做好资金的筹集工作，并且在严防消息的基础上，不断发展罢工队伍，同时还要做好联络的工作，只有全体工人同心协力，才能取得最后的成功［38］；同时对抗资产阶级的另一个主要武器就是怠业，怠业有两种方式，“（一）对于原料与器具上的；（二）对于工人本身工作时间上气力上的。关于前一项就是工人对于工厂或雇主的原料与器具，加以损害；对于后一项，便是工人作工的时候，有意的不来力；或是一件工作，本只要一天可以了事，却有意的延长到二天三天。”第四，因人制宜，打破形式教育。何孟雄认识到工人受教育水平不一样，于是在对工人进行教育的过程中注重因材施教［39］。如：对于老年工人教育，何孟雄直接指出，“老年工人教育是没有什么希望，但是我们可以使他们逐渐觉悟到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老的痛苦，由此他们将这种社会遭遇讲给其他人听，引起他们的同情，激起他们想要改变目前状况的心情，壮大革命的队伍，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面激起年轻人敬老扶幼、实行互助的伦理观。”对于中年工人教育，他指出“我们千万不要弄一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去教他，要懂得他们的情形，知道他们的心理，观察需要一些什么知识。”对于少年工人教育，“使他的思想脑力和体力同样的发育……养成他们思想上的自由，训练趋公好义的心思”；对于幼年工人教育，“我们要把用教儿童的教育方法来教育他们，使他们也受同等的教育。”同时何孟雄进一步指出，“工人的教育与学校的教育是要分别来讲的，决不能和学校的教育一样！工人的教育要打破形式教育，就是随时随地教育。”

（二）局限性

从总体上说，何孟雄工人运动思想及其实践具有很大的进步性，然而，受当时社会历史条件的限制，何孟雄的工人运动思想也不可避免的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我们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

第一，关于政权建设理论。何孟雄指出，“工人阶级要进行阶级战争，凡是无产阶级都组织起来，把全国的无产者都联合一块，这就是无产阶级的军队，待无产阶级军队组合拢起来了，把国家变成无产阶级的国家，定出无产阶级的法律。”［40］由此看出，当时何孟雄主张中国革命是在工人阶级的不懈努力之下进行社会主义革命，从而使中国直接成为一个无产阶级的国家。而当时的中国外有帝国主义欺辱，内有军阀混战，还有官僚资本主义的投机取巧。很显然想要使中国直接建成一个无产阶级的国家这种政权建设理论是不切实际的。应该明确中国革命必须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民主主义革命，第二步是社会主义革命。但是直到中共二大才确立了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而何孟雄的这种主张是在中共二大召开之前发表的，因此应该给予理解。

第二，重视全国工人阶级的大联合，并没有正确分析民族资产阶级被压迫的一面，积极联合民族资产阶级。何孟雄在《无产阶级的战术》中指出，“把全国的无产者都联合一块，这就是无产阶级的军队，从而进行阶级斗争，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同时还提出如下计划，“无产阶级专政，把有产阶级的政权剥夺。”何孟雄认为只有实现工人阶级的广泛联合就能打败资产阶级，实现无产阶级专政。他没有分清民族资产阶级与官僚资产阶级的区别，忽视了民族资产阶级是一位潜在的“合作伙伴”。同时在当时的国内国际环境下，我们应该利用民族资产阶级的资金、器械等物质基础不断恢复国民经济，继而与外国资本主义进行抗争。

五、小结

何孟雄是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一位杰出的工人运动活动家，在探索救国救民的道路上，他认真分析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指导下，提出了系统的工人运动思想，并在实践过程中不断检验和完善其思想。尽管何孟雄的工人运动思想存在一些局限性，但从总体上说具有其进步性。何孟雄的工人运动思想及其实践对于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工人运动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不仅提高了工人的思想觉悟，而且加强了工人与工人运动之间的联系。同时他的工人教育思想对于今天的工人教育提供了一定的借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