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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斋记事》标点商榷

2022-03-17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标点北海

刘 术

(四川文理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东斋记事》北宋成都华阳人范镇著,成书于宋神宗熙宁、元丰年间,《直斋书录解题》《郡斋读书志》均著录为十卷,后遭党禁,逐渐亡轶,南宋及以后,人多引用之,惜无完本。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厘为五卷,又于各种类书中辑得《补遗》一卷,共为六卷,是为《四库全书》本。该书现存版本较多,但均以《四库全书》本为源头,其中《守山阁丛书》本校勘精审,《丛书集成初编》本乃最早的排印、标点本。1980年中华书局出版了由汝沛点校的整理本(以下简称“整理本”),对全书进行了现代标点。该本是目前最好的整理本,部分学者对其点校进行了勘误。笔者在阅读过程中也发现一些标点值得商榷,校正如下,以求教于方家。

1.仁宗朝,讲读官侍迩英者皆立,每问事则众人齐对,颇纷纭。乃诏皆坐,惟当读者以次立,而记注亦坐。石昌言、杨休奏:“记注官当立侍,密迩德音以详记录,不可坐。”遂令立侍。(卷一,第9页[1])

按:“石昌言、杨休奏”当为“石昌言扬休奏”。《职官分纪》卷十五引《东斋记事》作“石昌言奏”;《事文类聚》新集卷二十四“迩英立侍”条、《翰苑新书前集》卷九“迩英立侍”条言此事,均作“石昌言奏”。《续资治通鉴长编》:“(至和二年三月)丁卯,诏修起居注自今每御迩英阁,立于讲读官之次。初,贾黯请左右史入阁记事,上赐坐于御榻西南。至是,修起居注石扬休言,恐上时有宣谕咨访,而坐远不悉闻,因令立侍焉。”[2]4322范镇《石工部扬休墓志》“君讳扬休,字昌言……初,记注官与讲读诸儒偕侍迩英坐,君奏史职当立左右,密迩德音,以详记录者,不可坐。”[3]由此可见,石昌言扬休实为一人,石昌言乃称字,扬休为称名。《东斋记事》此处乃名、字同称。整理本将“石昌言扬休”误为两人,“扬”字讹为“杨”。故应将“石昌言、杨休”中的顿号去掉,“杨”改为“扬”。

2.道家有金龙玉简,学士院撰文,具一岁中斋醮数,投于名山洞府。天圣中,仁宗皇帝以其险远穷僻,难赍送醮祭之具,颇为州县之扰,乃下道录院裁损,才留二十处,余悉罢之。河南府平阳洞、台州赤城山玉京洞、江宁府华阳洞、舒州潜山司真洞、杭州大涤洞、鼎州桃源洞、常州张公洞、南康军庐山咏真洞、建州武夷山升真洞、潭州南岳朱陵洞、江州马当山上水府、太平州中水府、润州金山下水府、杭州钱塘江水府、河阳济渎北海水府、凤翔府圣湫仙游潭、河中府百丈泓龙潭、杭州天目山龙潭、华州车箱潭。所罢处不可悉记。予尝于学士院取金龙玉简视之,金龙以铜制,玉简以阶石制。(卷一,第4-5页)

按:“河阳济渎北海水府”当为“河阳济渎、北海水府”。按整理本标点,所留投龙简之处才十九,不足二十之数。济渎乃江、河、淮、济四渎之一,隋开皇二年,文帝颁诏在济水源头修建“济渎庙”以祭济水神。[4]唐初,因东、西、南、北四海之北海“远在大漠,艰于祭祀”,于是“有唐六叶,海内晏然,堰革,崇乎祀典。封兹渎为清源公,建祠于泉之初源也。置渎令一员,祝史一人,斋郎六人,执鱼钥备洒扫。其北海封为广泽王,立坛附于水之滨矣”。[5]从此,在济源济渎庙之后建北海祠以祭北海神广泽王。宋人李至亦言,“祭北海广泽王、济渎清源公,并于孟州北海,就济渎庙。”[6]孟州,唐会昌三年置,辖孟县、温县、济源等。可见,唐宋均在济源济渎庙祠祭济渎王和北海王。从现存明英宗天顺四年刻绘的济渎庙庙图可以看出,当时的济渎庙建筑群由四组建筑组成。前为济渎庙,祭祀济水神;后为北海祠,祭祀北海神;东有御香院;西有天庆宫。建筑群后面为园林,中有小北海和龙池,此即历代投金龙玉简之处。2003年7月在此出土了宋神宗于熙宁元年遣大臣诏诰济水神时所投送之玉简。综上,河阳济渎北海水府位于济源县济渎庙,乃济渎水府和北海水府共同之处所,虽然两处水府同处一地,但两水府的职能却有差异。故应标点为“河阳济渎、北海水府”,以足二十之数。

3.自唐开元时,父卒众子在,嫡孙不传重,以其不袭封也……不疑曰:“初当传重,不传重误也。宜改正之,使追为服。”次道则用江都集礼以为当接服,若曰:“父死众子在,嫡孙不传重,众子死,嫡孙服,嫡孙死,众孙接服,是一尊亲为两等服也。”(卷二,第18页)

按,“江都集礼”标点当为《江都集礼》。按整理本标点,“江都”为作者,“集礼”为其所著之书名。《隋书·潘徽传》:“(潘徽)乃以宣条暇日,听讼余晨,娱情窥宝之乡,凝相观涛之岸,总括油素,躬披缃缥,芟芜刈楚,振领提纲,去其繁杂,撮其指要,勒成一家,名曰《江都集礼》。凡十二帙,一百二十卷,取方月数,用比星周,军国之义存焉,人伦之纪备矣。”[7]《旧唐书·经籍志》亦载“《江都集礼》,一百二十卷,潘徽等撰。”[8]可见,《江都集礼》乃隋代潘徽所著之书,应标书名号。

4.元昊叛时,杨侍读偕进神楯劈阵刀,尝以步卒五百人试于殿廷……铁鹞子,贼中谓之“铁林”,骑士以索贯穿于马上,虽死不堕,以豪族子亲信者为之。(卷二,第20页)

按:“神楯劈阵刀”当标点为“神楯、劈阵刀”。按整理本标点理解,“神楯劈阵刀”乃一种刀类武器。但《长编》载:“(庆历元年六月)丙午,知并州杨偕,遣曲阳主簿杨拯,献龙虎八阵图及所制神楯、劈阵刀、手刀、铁连枷、铁简,且言龙虎八阵,有奇有正,有进有止,远则射,近则以刀、楯击之。彼蕃骑虽众,见神楯之异,必遽奔溃,然后以骁骑夹击,无不胜者。”[2]3145-3146同书又有:“赐阔闪弓一千,劈阵刀二千”[2]6964“斩马刀、劈阵刀各一万柄”[2]8249的记载。《宋史·杨偕传》亦载“(杨)偕在并州日,尝论《八阵图》及进神楯、劈阵刀,其法外环以车,内比以楯。”[9]9956可见,神楯和劈阵刀乃两种不同的武器,但又相互配合为用。故应用顿号分开。

“铁鹞子,贼中谓之‘铁林’,骑士以索贯穿于马上”应标点为“铁鹞子,贼中谓之‘铁林骑’,士以索贯穿于马上”。《海录碎事》卷二十武部“铁林骑”条、《类说》卷二十三“铁林骑”条引《东斋记事》均作“西边呼铁鹞子为铁林骑”。[10]

5.王景彝与予同在唐书局,十余年如一日,春、夏、秋、冬各有衣服,岁岁未尝更,而常若新置。至绵衣,则皆有分两帖子缀于其上,视其轻重厚薄,以时换易。有仆曰王用,呼即在前,冬月往往立睡于幄后,其不敢懈如此。一日,送食于其家,官中器具用悉典解使之,督索旬日而后得,而景彝卒不知。是则効小谨者,不可不察其大过。严之蔽,惟小谨之悦,至于大过,则不闻。可不监哉。(卷三,第27页)

按:“官中器具用悉典解使之”句,整理本“具”字衍,将“用”误为前文仆人名“王用”,加人名专名号。四库本此句原不误,作“官中器用,悉典解使之”,文意通畅。本条句首“王景彝”后,四库本有“性严谨”三字,有此三字,上下文意方才连贯,为确。故此条“用”非人名,应去掉人名专号。

6.广安军俗信巫,疾病不加医药。康定中,大疫,寿安县太君王氏家婢疫染相枕藉,他婢畏不敢近,且欲召巫以治之。王氏不许,亲为煮药致食饍。左右争劝止之,则曰:“平居用其力,至病则不省视,后当谁使者。”王氏之子黎洵錞,尝与予同举太学,为予言之。俦侁即其孙也。(卷四,第36页)

按:“王氏之子黎洵錞,尝与予同举太学,为予言之。俦侁即其孙也。”标点当为“王氏之子黎洵、錞,尝与予同举太学,为予言之。俦、侁即其孙也。”整理本在“黎洵錞”和“俦侁”上分别标注专名号。按其标点,黎洵錞乃一人,俦侁也为一人。但黎洵錞实乃黎洵、黎錞,为王氏之二子,洵为錞之仲兄。吕陶《朝议大夫黎公墓志》云“公讳錞,字希声。幼务学,既冠,与仲兄洵游京师。”[11]《(嘉靖)四川总志》又载,“黎錞,广安人,庆历进士。”[12]150“黎洵,皇祐进士。”[12]145

“俦侁”即黎俦、黎侁两人,也为两兄弟。《舆地纪胜》载:“錞,字希声,渠江人。任直讲日,英宗以蜀士问,欧阳修对曰:文行苏洵,经术黎錞。帝大悦。初,眉山苏洵与公俱客京师,僦居北邻。苏公二子轼、辙及公二子俦、侁皆在。二公父子俱受知于欧阳公,时望归之。”[13]《(嘉靖)四川总志》载:“黎侁、黎俦俱嘉定进士。”[12]145按照该志进士录排名年号顺序,嘉定有误,应为嘉祐。据上两条材料,俦、侁乃二人当不误,故应加顿号分隔。

7.成都府学有周公礼殿及孔子像在其中。其上壁画三皇、五帝及三代以来君臣,即晋王右军与蜀守帖,求三皇、五帝画像是也。(卷四,第32页)

按:“与蜀守帖”为帖名,当标书名号为“《与蜀守帖》”。《山谷别集》卷十二《题右军帖后》:“右军与周益州书凡三十许帖,铨次者误置两卷中耳。按,周抚,字道和。穆帝永和三年,桓温攻成都,李势降,以抚为益州刺史,彭模击范贲,获之,益州平,封建城公。在官十年,卒,蜀人庙祠之。”该帖唐代张彦远《法书要录》卷十收,文为:“知有汉时讲堂在,是汉和帝时立此,知画三皇五帝以来备有,书又精妙,甚可观也。彼有能画者不?欲摹取,当可得不?须具告。往在都见诸葛《禺百》,曾具问蜀中事,云成都城池门屋楼观,皆是秦时司马错所修,令人远想慨然。为尔不信,一一示,为欲广异闻。”[14]

8.王右军帖尝言:“独活无风则不动,石脾入水则干,出水则湿。”出水则湿,可以见矣。入水则干,何以验之乎。(卷五,第43页)

按:“王右军帖”,此指王羲之《石脾帖》。其文云:“石脾入水即干,出水便湿;独活有风不动,无风自揺。”,[15]故“帖”字应加书名号。

9.仁宗时,书诏未尝改易。庆历七年春旱,杨亿甫草诏,既进,上以罪已之词未至,改云:“乃自去冬时雪不降,今春大旱,赤地千里,天威震动,以戒朕躬。兹用屈已下贤,归诚上叩,冀髙穹之降监,悯下民之无辜,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自今避殿减膳,许中外实封言事。(辑遗,第59页)

按:“(庆历七年三月癸巳)诏曰:‘自冬讫春,旱暵未已,五种弗入,农失作业。朕惟灾变之来,应不虚发,殆不敏不明以干上帝之怒,咎自朕致,民实何愆,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自今避正殿,减常膳,中外臣僚指当世切务,实封条上,三事大夫,其协心交儆,称予震惧之意焉。’上每命学士草诏,未尝有所增损。至是杨察当笔,既进诏草,以为未尽罪己之意,令更为此诏。”[2]3865《耆旧续闻》卷五引此条作“庆历七年春旱,杨察隐甫草诏,既进”云云。[16]由此可知,草诏者乃杨察,而非杨亿,察字隐甫,故“杨亿甫”应为“杨隐甫”之讹。同时,“自今避殿减膳,许中外实封言事”乃所改之诏书的内容,应纳入引号之内。

10.袁州仰山神祠……命衙校持杯,校执群羊,卜之,得吉告。即已一祷必驱数十头归,垂尽,复祷,竟亦无他。(辑遗,第56页)

按:“命衙校持杯,校执群羊,卜之,得吉告。即已一祷必驱数十头归,垂尽,复祷,竟亦无他”句标点应为“命衙校持杯校,执群羊,卜之,得吉告即已,一祷必驱数十头归。垂尽,复祷,竟亦无他。”《演繁露》卷三“卜教”条载:“后世问卜于神,有器名杯珓者。以两蚌壳,投空掷地,观其俯仰,以断休咎。自有此制后,后人不专用蛤壳矣。或以竹,或以木,略斵削,使如蛤形,而中分为二。有仰有俯,故亦名杯珓。杯者,言蛤壳中空,可以受盛,其状如杯也。珓者,本合为教,言神所告教现于此之俯仰也。后人见其质之爲木也,则书以为校字。”[17]可见,“杯校”乃一种占卜的工具,不当断开。此句意为:(祖择之)命令低级的武官手持用于占卜的称为杯校的工具,另外抓住羊群,占得吉卦才停止占卜,每一次必驱赶数十头羊归。每当要吃完,便又去仰山神祠按照上述方法占卜驱羊回家,这样做也没有不祥的灾殃降临。

11.仁宗皇帝将袷飨,韩持国为礼官,建言:“皇后庙孝章、淑德、章怀神主,不当合食于太庙。”下待制以上议。议者凡十余人,孙梦得、武平仲、杨侍讲、向龙图、刘原甫、王景彝、何圣从以为当食太庙,欧阳永叔、杨叔子、华长文、唐子方、包希仁、钱资元、卢公彦以为当从持国论。(补遗,第45页)

按:“杨叔子、华长文”标点有误,当为“阳叔、子华、长文”。“杨叔”当为“阳叔”,乃陈升之。《东都事略》:“陈升之,字阳叔。”[18]“子华”乃韩绛。《宋史》:“韩绛,字子华”。[9]10301“长文”乃吴奎。《宋史》:“吴奎,字长文。”[9]10318,在此次论礼中,持韩持国论者有“欧阳修、吴奎、陈升之、包拯、韩绛、范镇、钱象先、唐介、卢士逊九人”。[19]卢士逊当为卢士宗。《长编》载此九人为“翰林学士欧阳修、吴奎,枢密直学士陈旭、包拯,权御史中丞韩绛,知制诰范镇,天章阁待制钱象先、唐介、卢士宗。”[2]4588陈旭即陈升之,《宋史·陈升之传》:“升之初名旭,避神宗嫌名,改焉。”[9]1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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