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职前教师多元培养协同路径

钦 夏 昱，翟 俊 卿

(1.浙江商业职业技术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3 ；2.浙江大学 教育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教师素质是教育质量的重要保证，教师培养则是高质量师资队伍建设的前提和关键。自18世纪中叶英国开展专业化教师培养以来，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和变革，英国已形成较为完善并颇具特色的教师培养体系。为不断提升教师素质，英国坚持通过探索不同策略促进职前教师培养，加强职前教师培养的政策引导，优化和完善职前教师的培养路径，已取得一定成效，并呈现出新的发展趋势和特征。在我国，党和国家也历来高度重视教师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在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中深刻阐释了“教育优先发展”这一战略问题，尤其关注“培养什么样的教师、怎样培养教师”这一关键性问题，强调要坚持把教师队伍建设作为基础工作，努力提高教师的政治地位、社会地位、职业地位[1]，这对正处于改革发展中的教师教育具有重要指导意义。此外，于2018年颁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指出，“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将教师队伍建设摆在突出位置，作出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各地区各部门和各级各类学校采取有力措施认真贯彻落实，教师队伍建设取得显著成就”，但同时也强调“我国的教师教育改革正处于艰难的转型时期，面对社会的新方位、新征程、新使命，教师队伍建设还不能完全适应”[2]。虽然中英两国在社会文化背景和教育环境等方面存在诸多差异，但英国职前教师培养的发展模式可以为我国发展教师教育提供借鉴。

一、英国职前教师多元培养发展背景

20世纪90年代以前，英国的职前教师培养体系非常松散。1972年，英国政府发布的《詹姆斯报告》(JamesReport)提议，学生在完成非职业定向的个人教育后，可以到教育学院、大学、多科技术学院学习教育理论知识，以为日后成为合格的教师做准备[3]。但是，当时的教师培养主要单独由教师培训机构提供，大学和多科技术学院则致力于培养学术型人才。由此，英国政府开始辅助大部分的教师培训机构并入大学和多科技术学院，以构建全国统一的教师培养体系，专门培养未来教师。至70年代后期，由于合并事宜分散了英国政府大量精力，构建全国统一的教师培养体系被暂时搁置，英国政府不得不允许教师培训机构自行提供教师培训并设置课程。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大部分教师培训机构并没有能力提供足够的学科知识，也无权授予学位，这不但导致教师教育水平参差不齐，而且也决定了教师培养体系完全由教师培训提供者掌控。此后，英国政府试图加强法定政策的引导，规范职前教师培养的结构和内容，提高教师培养质量。从1984年起，英国政府规定，只有接受过符合教师培训课程标准教育的受训人员才能获得教师资质。此外，英国政府还专门成立“教师教育认证委员会”(Council for the Accreditation of Teacher Education)以监督和评估教师教育的进展，由此开启了政府管制职前教师培养的阶段。1992年和1993年，英国教育部相继颁布文件《9/92号通告》(Circular9/92)和《14/93号通告》(DES14/93)，重新规定职前教师培养的合作模式：在高等教育机构和中小学教育机构的合作关系中，中小学在课程规划和管理教师培养以及选拔、培训和评估中承担更多责任。在高等教育早期市场化过程中，高校为中小学提供了足够的资金支持，以确保其在职前教师培养中的主导地位[4]。

21世纪伊始，英国政府又对职前教师培养进行重大改革。具体包括：对教师教育培训提供者给予资金支持；针对部队退役人员启动“军转教”项目(Troops to Teachers)[5]；改革英国教育标准局(Office for Standards in Education，Children’s Services and Skills)针对职前教师培养的检测框架[6]；保证教师培训前的专业技能测试[7]。上述改革举措为进一步完善英国职前教师培养体系提供了强有力的政策保障。然而，目前大量官方统计数据和政策文本表明，英国仍旧面临着教师紧缺的困境和提高合格教师资质标准的需要。因此，在沿袭中小学为主导地位的职前教师培养体系的前提下，英国政府进一步创新职前教师培养模式，开创了高校、中小学和社会机构协同，学位课程和项目课程兼具的教师培养新模式。

(一)教师需求量大，但招聘难度也大

英国的基础教育阶段，学生数量持续增多和教师数量不足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自2009年起，英国公立小学的学生数量快速增长，从2010年的410万增长到2019年的473万，随着这批小学生升入中学，公立中学的学生人数也以每年0.1%的速度增长，至2019年已经达到333万[8-9]。依此趋势，英国中学生的数量将持续攀升。据预测，到2025年，英国中学生人数将比2018年增加15%[10]。中学生数量的持续增多需要更多高水平的教师。近年来，英国政府不断加大教师招聘力度，并取得明显效果。有关统计数据显示，自2002年以来，英国新进全职教师的比例基本保持在10%以上，其中2018年公立学校新进教师4.46万，比例达到10.3%[11]。

然而，在加大教师招聘力度的同时，一些现实因素却对教师招聘造成压力。首先，英国政府在2017年引入了新的中学毕业会考制度(English Baccalaureate)，即通过语文、数学、科学、历史或地理、外语考试来衡量学生是否达到普通中等教育毕业水平。有调查显示，91%的中学校长表示该举措给教师招聘带来困难，尤其对那些教育经费不足的学校而言，要招聘到优质教师更是难上加难[12]。其次，英国脱欧也增加了教师招聘的难度。在英国脱欧条款和脱欧后新的移民体系之下，英国在欧洲大陆招聘教师的难度增大，同时外籍教师的流失风险也在增大，这对雇佣大量欧盟教师的英国中小学和高校来说会产生重要影响[13]。面对政策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性，外籍教师在英国的执教意愿势必会降低。

(二)教师留用困难，新任教师尤甚

除教师招聘困难外，英国还面临着教师留用难的困境。自2011年开始，英国每年大约有4万名教师离职，离职率近10%[14]。教师流动性的增加不仅影响教学质量，也让学校管理成本和教师招聘成本不断增加。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1)工作量大、压力大导致教师身体亚健康；(2)对学校领导不信任；(3)学校管理和政策低效；(4)死板的教学方式；(5)政府政策的功利性和多变性；(6)教师职业发展空间有限[15]。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教师工作量过大，繁重的工作导致教师的工作满意度低、工作稳定性较差等一系列问题[16]。英国教师在完成大量教学工作的同时，还要完成教师角色以外的管理和评价等工作，这不仅分散了他们的教学精力，也增加了他们的工作负荷。

除教师招聘难、留用难之外，英国还存在严重的新入职教师离职问题。对大部分职业新人而言，在工作起步阶段都面临较大压力，对新任教师来说尤其如此。新任教师必须掌握更多新技能，同时在每堂课中都要接受不定时的、各种各样的挑战，由此导致其工作压力陡增。有调查显示，大约超过20%的新教师在任教两年内即离职，33%的新任教师在任教5年内离职[17]，而在任教第10年的教师中，离职率更是高达40%[11]。以上问题给教师的留用带来极大挑战。

(三)合格教师资质标准获得广泛认可，但仍需进一步提高

2017年2月，英国教育大臣贾斯汀·格林(Justin Greening)在特许教育学院的首次全国会议上发表演讲，宣布合格教师资质(Qualified Teacher Status)永远不会被取代。格林强调，教师是社会流动的重要推动力，教师水平的高低甚至能够改变学生的一生，国家对教师的支持必须从教师进入职业生涯的那一刻开始，通过制定新的职前教师培养框架真正关注教师教育，因为教师职业需要有与其崇高地位相匹配的行业标准，以确保每一名有志于从事教师职业的人都能接受高质量的职前培训[18]。同年12月，英国教育部面向教育界专业人士就引入强化合格教师资质的提案发起讨论，旨在支持刚进入教师行业的新教师，增加他们获得职业晋升和高质量职业发展的机会。讨论中建议，针对完成职前教师培训后的新聘合格教师(Newly Qualified Teachers)，将原来为期1年的入职实习期延长至两年，规定在职前培训后所获得的合格教师资质为临时资质，只有完成两年入职实习才可获取正式的合格教师资质。此外，还建议新聘合格教师的工资发放标准与合格教师工资标准相同[19]。此项建议不仅能保证教师的专业性，也能提高教师职业的吸引力。英国政府高度重视此次讨论过程中教育界人士提出的建议，并于2018年5月正式作出回应，明确表示同意讨论中有关延长新聘合格教师入职实习时间的建议，但考虑到教师招聘和教师积极性的问题，规定接受职前教师培训的教师仍可获得合格教师资格，但政府会考虑引入“合格教师标准官方认证”(Endorsed QTS)机制，对完成两年入职实习的教师进行认证[20]。与完成职前教师培训即可获得合格教师资质的旧制度相比，新制度将完成和未完成两年入职实习的教师进行了区分，强调职前教师培训结束后入职实习的重要性，并在制度层面认可教师的实习成果。

二、英国职前教师多元培养实施路径

面对教师招聘难度大、留用困难和合格教师资质标准仍在提高的现状，英国政府致力于改革和优化本国职前教师培养体系，探索更加多元的培养路径。在英国，平均每年大约有超过3万的人通过不同路径接受职前教师培养[21]。虽然具体培训路径不同，但总体来说，主要有两种形式，即：以学校机构为主导的“常规教师”培养路径和以项目制为主要形式的“卓越教师”培养路径。英国政府通过这两种不同的培养路径，为不同人群提供多种成为教师的途径和机会，同时充分利用学校和社会资源，共同培养有志于从事教师职业的人群。

(一)“常规教师”培养路径

“常规教师”培养一般由学校主导，承担英国职前教师培养的主要任务。在该路径下，受训者大多通过接受系统学历教育的方式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同时取得相应的本科学位或研究生教育证书。学生在全面掌握教学理论知识的同时，在专业教师指导下完成教学实践并获得合格教师资质。

1.以高校为主导的教师培养路径

大学和学院主要为本科生和研究生提供职前教师教育，通过本科生教育和研究生教育提高受训者的职业素养。对于毕业后想成为中小学教师的本科生，有两类获得学位和合格教师资格的途径。其一是参加为期3～4年的全日制教师教育课程，在完成全部课程后获得本科生学位和合格教师资格。适合该类途径的本科生学位有3种，具体包括：教育学学士学位(Bachelor of Education)，该学位主要针对毕业后想成为小学教师的本科生，教学内容集中在教学、学习和相关的学科知识上；文学学士学位(Bachelor of Arts)或者理学学士学位(Bachelor of Science)，其主要针对毕业后想成为中学教师的本科生，培训更加注重学生对于所选科目专业知识的学习，使学生毕业后能够在课堂上有效地传递知识[22]。选择这3种学位的本科生还需要在富有丰富教学经验的中小学导师指导下发展实践技能，毕业后将直接被推荐参加合格教师资格认定并走上教学岗位。

对于在攻读学位期间产生从事教育工作意愿的本科生，在其完成学业的中途可将教师教育课程纳入学位课程。这是一种新的职前教师培养路径，但仅限于针对该路径设置的本科生课程，如中学数学和物理课程、中学计算机课程和中学现代外语课程[23]。选择该类途径的学生可以在完成课堂教学实习后，再决定是否将教师培养课程纳入学位课程，学生原始的课程计划保持不变。毕业时，完成所有学习任务的学生既可获得相应学科的学士学位，又能获得合格教师资格。适合该类培养途径的本科学位同样有3种，并且都以培养中学教师为目的，具体为文学学士学位、理学学士学位和综合硕士学位(Integrated Masters)。综合硕士学位意味着其课程中不仅包含相关科目的教学和实习，还包括对相关学科的研究[24]。对于研究生而言，可以通过1～2年的教师教育课程获得研究生教育证书(Postgraduate Certificate in Education，PGCE)[25]。一旦完成所有的研究生教师教育课程，学生除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外，还同时获得学历资格证书。在英国，虽然教师只需获得合格教师资质就可以上岗，但是对于有意向前往国外教学或者想完成硕士学业的学生而言，研究生教育证书是必要的。

2.以中小学为主导的教师培养路径

中小学主导(School-led)的教师培养旨在直接为受训教师提供实践场所，同时该路径也有助于加强中小学和高校间的互动合作。目前，英国政府倾向于以中小学校主导的培养模式为主，而且越来越多的受训者选择该培养路径[26]。以中小学校为主导的教师培养主要有学校直接培训(School Direct)和以学校为中心的职前教师培训(School-Centred Initial Teacher Training，SCITT)两种形式。学员在这两种形式的培训中都有机会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和研究生学历。以中小学校为主导的教师培养的办学主体通常由一所牵头学校(lead school)、部分合作中小学和一个有资质的教师培训机构组成。其中，牵头学校主要负责招生，课程则由办学主体联合1所大学和SCITT中的1所学校共同开发设计，培训时长为1年。“学校直接培训”又包括学生通过缴纳学费接受培训和学生带薪接受培训两种方式，前者对所有本科毕业生开放，后者则主要面向具有3年或3年以上工作经历的毕业生[27]。以学校为中心的职前教师培训由政府批准，办学主体由1所牵头学校和其他学校构成，课程由这些办学主体共同开发设计。与学校直接培训相似，SCITT同样对所有本科毕业生开放，学生需要在牵头学校完成为期1年的全日制课程学习，同时在其他学校完成教学实习。

此外，英国政府还于2018年引入一种新的教师培养路径——教学学徒制(Teaching Apprenticeship)，旨在为所有有志于成为教师的毕业生提供培训。教学学徒制将在职和非在职培训相结合，学徒期结束后，学生可以被聘为全职教师[28]。申请者必须满足一定要求才可成为学徒，包括必须拥有英国高校的学士学位或具有同等资格的证明；有20%的时间用于非在职培训，以提高教学技能和学科知识；必须达到雇主设置的学徒标准并最终通过第三方评估组织的评估(end-point assessment)。总之，该途径为优秀毕业生提供了一条全新的教师培养途径，也使得学校能够提前招聘和培养新教师[28]。

(二)“卓越教师”培养路径

除培养普通合格教师的职前教师教育外，英国的学校和社会慈善机构还通过设置一些专门项目培养卓越教师。不同于“常规教师”培养路径旨在培养具有教学能力的普通教师，“卓越教师”培养路径通常有3个目的：其一，通过专门性、系统性的规划方案培养特定科目教师，如数学和物理教师；其二，培养具有教学能力、领导管理能力、研究能力的复合型人才；其三，为教育薄弱地区定向输送优质教师，以促进教育公平。一方面，卓越教师培养路径能够充分利用慈善机构的社会资源，以项目制的方式聚焦培养特殊人才，满足社会对高素质教师的巨大需求；另一方面，卓越教师培养路径充分结合受训教师的志趣和特长，使得人尽其才。卓越教师培养路径和常规教师培养路径互为补充，共同构成英国独具特色的职前教师培养体系。

英国卓越教师培养路径的办学主体主要有两类——社会慈善机构和学校。“教学优先”(Teach First)项目和“在校研究员”项目(Researchers in Schools，RIS)均由慈善机构发起，主要针对已完成相应学历且有志于从事中小学教育的毕业生，他们在完成教师培养后，将投身英国教育薄弱地区，为处于不利地位的学生传授知识。同时，“教学优先”项目还注重培养申请者的领导能力和管理能力，使其能成为优秀的领导者。“在校研究员”项目主要致力于充分发挥博士和博士生的学术研究能力与项目开发能力，帮助学生拓展学科知识。“未来教学学者”项目(Future Teaching Scholars)和“军转教”项目(Troops to Teachers)则均由高校和中小学联合发起并实施，致力于培养特定学科领域的高素质人才。此外，“未来教学学者”还致力于培养学科带头人和教学研究者，“军转教”项目则期望将部队转业人才独有的经验和精神传递给新一代年轻人。

1.“教学优先”项目

“教学优先”是一个致力于消除教育不平等的慈善机构。自2002年起，该机构面向有理想、有抱负的优秀大学生发起为期两年的培养项目，目的在于吸引他们在教育薄弱地区任教的同时承担学校领导者和改革者的角色，培养具有教育教学能力和领导管理能力的综合型人才。申请该项目的毕业生必须满足二级甲等或者更高的学位要求，并愿意在任何一个教学地点工作。在正式任教之前，学员需要在暑期学院接受为期5周的岗前培训，以增进对教学理论与实践、课程、教学科目、课堂管理方法和项目导师的了解。岗前培训结束后，学员将在参与项目的第一年以“非合格教师”的身份到学校任教，并在课余时间接受该机构和机构合作学校的共同培训，第一年结束后，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在项目实施的第二年，培训重点将转向对学员领导和管理能力的培训上。学员有机会成为学科组长和年度领导人，同时可以参与学生日常管理和学生组织事务。两年培训结束后，学员可以获得研究生教育和领导力证书(Postgraduate Diploma in Education and Leadership，PGDE)。与此同时，组织也会助力学员进行学校改革，使其在职业生涯早期便能更快地晋升至更高的领导职位[29]。申请该项目的年轻人可以获得非常多的优惠条件，如：培训期间无需支付任何费用，还可以获得薪水；每一名申请者都配有相关学科专家和校内导师，同时还可获得超过8 000个项目所涉社区的支持；有机会获得不同学校的暑期教学实习[30]。项目实施以来，已有越来越多的优秀青年加入到教师行列。相关统计显示，2018—2019年，共有1 155名学员通过“教学优先”项目接受教师培训，占该年职前教师培训学员总数的4%；2019年，来自教育行业以外的学员达到了30%[21]。

2.“在校研究员”项目

在英国，学生的性别、种族、居住地区和家庭收入背景等与接受高等教育机会之间存在着根深蒂固的关系，背景优越的学生接受优质高等教育的概率更高。“在校研究员”项目旨在通过动员高校研究人群，使他们成为优秀的课堂教师，进而缓解教育不平等现象。此外，该项目还鼓励这些高素质人才运用所学帮助学生增进学科认知，同时要求他们承担学校的教育课题研究任务。该项目由英国慈善机构“辉煌俱乐部”(The Brilliant Club)开发，专门为已经完成或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申请者提供数学和物理学科的带薪教师培训，单独设置有“教育研究带头人奖金”(The Research Leader in Education Award)，以激励学员在日常教学之外开展教学研究[31]。

“在校研究员”项目为期3年，所有受训者都在中学进行培训。项目实施第一年，受训者每周需有1天时间接受机构提供的理论课程学习，目的是获得合格教师资格。此外，受训者需每周安排3天时间用于教学实习演练，以通过场景模拟、导师反馈提高教学水平。除日常教学培训外，受训者可以申请“教育研究带头人奖金”，结合自己的博士研究方向自主设计具有大学教学风格的启蒙课程，并以学生手册的形式进行呈现。通过参与启蒙课程的设计与开发，受训者能加深对学科知识的认知，同时也增添更多自信。在接受培训的第二年，获得合格教师资格的受训者作为新任教师将每周授课4天，并在学科导师、同事和项目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不断提高教学水平。同时，受训者还将每周安排1天时间与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Sheffield Hallam University)及其合作伙伴进行课题研究和项目开发，目的是使研究结果和项目惠及更多的学生[32]。在参与项目的最后一年，受训者需要在专业知识和教学经验不断增进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教学实践，并完成上一年的研究课题和项目。此外，为了扩大研究项目的影响力，机构还额外提供领导力培训，以使受训者能够引领学校其他教师推动研究项目的进一步实施[33]。

3.“未来教学学者”项目

除普通本科生和研究生培养外，高校也利用独特的区域和学术优势，与中小学合作发起教师培养项目。“未来教学学者”项目是一个杰出人才储备计划，旨在对对教学感兴趣的数学和物理专业本科生进行为期6年的全日制培养，期望其日后能成为杰出教师，同时成为学科课程制定者、教师专业发展带头人或教学研究者。申请者必须满足一定条件才能申请该项目，如：需要提供未来6年内在英国学习和工作的相关规划；英语语言在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General Certificate of Secondary Education，GCSE)中获得C级及以上成绩；数学、物理学科在GCSE考试中获得B级及以上成绩。一旦入选该项目，学员将在前3年进行本科学习，每年可获得5 000英镑的补助金。进入第4年，学员将作为非合格教师接受本科后的带薪教师培养。他们会被统一分配到最近的区域培训中心(Regional Training Centre)进行学习，并参加一些日常的培训会议。区域培训中心由在教学方面表现出色的学校组成，主要致力于通过建构相互支持的实践平台，为教师专业实践提供渠道。此外，项目方还会为学员配备一名职业经纪人。经纪人主要负责整理更为详尽的职位空缺信息，以满足学员的任职需求。学员在完成所有学习项目后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并被聘为数学或物理教师。区域培训中心也会与学校负责人合作，安排学员在更大范围内的教学联盟(Teaching Alliance)学校进行实习。毕业后，学员还可获得一对一的指导，直到找到第一份教学工作[34]。在为期6年的培养学习中，学员有机会体验不同学校的教学实践，从而得以大大提高专业能力和实践能力。

4.“军转教”项目

为了建设更加多元、更高质量的师资队伍，英国政府还通过高校与中小学合作的方式培养卓越教师。2010年大选后不久，英国政府宣布将实施“军转教”项目，以鼓励更多高技能型退伍军人接受教师培训，同时希望他们能够将部队的经验和精神传递给学生。时任英国教育部部长大卫·劳斯(David Laws)表示，部队军人拥有的纪律意识和团队合作精神可以使学生们受益，他们在部队中锻炼出的领导力、问题解决能力和适应能力是难能可贵的[35]。该项目于2013年6月正式启动，由布莱顿大学(University of Brighton)和中小学合作，专门为退伍军人提供教师培训。培训结束后，学员有机会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对于未获得本科学位但已有一些教学或辅导经验的退伍军人，可以参加为期两年的带薪教师培训。培训期间，需要每周在中小学接受4天的培训、在大学接受1天的培训，同时还要接受个性化的培训和发展课程学习，以提升教学技能与专业知识水平。对于已经拥有本科学位的退伍军人，则可以根据不同条件申请研究生课程，其中申请带薪培训的军人必须拥有至少3年的服役经历，如果是无薪培训则对服役年限没有要求[36]。

从2019年开始，“军转教”项目被“军转教助学金”项目(Troops to Teachers Bursary)取代，以加大力度支持退伍军人完成教师培训[37]。据统计，2018—2019年度，英国政府已为专门针对退伍军人的教师培训提供4万英镑的助学金。这些助学金主要用于资助攻读中学生物、物理、化学、数学或现代外语本科学位并获得合格教师资格的退伍军人。申请该项目的退伍军人必须从英国陆军、皇家空军或皇家海军退伍，退伍时间不得超过5年，且不具有任何本科学历[38]。

三、英国职前教师培养发展策略的特点

从政策引领上看，英国政府从问题出发，专门组织工作团队开展实证调查，在不断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制定相应的职前教师培养政策。从具体的实施路径上看，英国职前教师培养的主体多元，同时还结合针对性极强的培养项目，整体上经历了不断完善、不断丰富的过程，具有鲜明特点。

(一)培养途径多样化

英国教师职前培养由学校和社会机构共同承担、常规职前教师培养和卓越职前教师培养相结合，不但实现了培养途径的多样化，而且每种途径都具有明确的指向性。在高校层面，主要专注于培养本科生和研究生，同时也考虑到储备教学人才的重要性，发起了“未来教学学者”项目。本科的学位设置也充分考虑到对中小学教师的要求。此外，高校也十分重视在攻读学位期间产生教学意愿的本科生，为其提供专门途径选修教师培训课程。在研究生阶段，学生可以通过短时间的培训获得合格教师资格和学历证书；本科生毕业后，则可以灵活选择担任中学教师或者继续攻读硕士学位。“未来教学学者”项目为有志于从事数学和物理教学的本科生提供了一条集学习、培训、工作于一体的培养路径，并且致力于把他们培养成为学科和研究领域的带头人。在中小学层面，为吸引优秀本科毕业生加入教师行业，政府引入研究生教学学徒制度，并承诺到2020年全国将拥有300万高质量研究生学徒[39]。此外，“军转教”项目、“教学优先”项目和“在校研究员”项目还分别为不同背景的人群提供了进入教师行业的途径，使他们能在充分发挥自己专业优势的基础上实现教师梦。以“在校研究员”项目为例，该项目是世界上最为独特的教师教育方式，专门为有志于转变职业方向、进入学校教学的博士和博士生提供职前教师培养通道[33]。该项目的特点在于充分利用博士和博士生申请者的学术背景，既让中学生提前了解大学教育和学术研究，为大学学习蓄力，又提高了这些博士和博士生申请者自身的教学科研能力，使其能在实践中收集教学数据和完善研究方法。多样的职前教师培养路径综合考虑了申请者不同的学术背景、经济条件、个人需求和人生规划，同时也拓宽了申请者的职业路径。此外，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在线职前教师教育的推广和发展。疫情期间，由于部分中小学和社会培训机构被迫停课或关闭，正常的线下职前教师实习和培养课程被中止，越来越多的高校、中小学和社会机构选择在线教学，或举行视频会议，或让受训者参与学校举办的在线教学活动[40]。如果说此前在线教育是职前教师培养体系的有力补充，进入后疫情时代，在线教育则必将成为职前教师培养的重要手段。

(二)经济资助制度化

英国政府重视职前教师培养的另一表现是对其经济资助的制度化。无论是常规教师培养还是卓越教师培养，其经费来源均为国家财政拨款。例如，参与“军转教助学金”项目的退伍军人在培训期间可获得助学金，这意味着英国政府将教师培养作为国家事业，教育部门具体负责管理与职前教师培养相关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并且每一年度都会发布职前教师培养资助指导手册。

以本科生和研究生为例，英国教育部对以其为对象的教师培养均制定了相关的资助政策。本科生和研究生资助体系分为两类，第一类主要针对通过缴纳学费而接受教师培养的学生，第二类主要针对通过学校直接培养(带薪)的学生，所有学生只能选择其中一种资助方式。在第一类资助体系中，选择任一途径教师教育课程的本科生都可以获得9 000英镑的助学金。研究生同样可以获得助学金，但金额取决于学生选择的培训科目，如选择化学、数学、地理、语言和物理学科的研究生可同时获得28 000英镑奖学金和26 000英镑助学金，而选择音乐和宗教教育的研究生则仅能获得9 000英镑助学金[41]。在第二类资助体系中，教育部门会将资助经费拨付给牵头学校，由牵头学校向学员分发培训费和工资。此外，为了鼓励更多的人从事教师职业，英国政府于2017年实施了一项新的政策，允许新任教师在偿还助学贷款时享受一定金额的政府补贴[42]。

英国职前教师培养资助体系不仅做到了制度化，而且还实现了统一化和细分化。参与培训的学员不仅能够接受高质量的教师培训，而且只需缴纳很少的费用甚至无需缴纳费用便可获得培训。在统一化上，无论哪种培养路径，英国教育主管部门均统一拨付资金，实现了资助全覆盖。在细分化上，英国政府做到了专款专项、数额不等。针对不同项目和路径的教师培训，英国政府规定了不同数额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并且不同教学科目的奖/助学金也是不等的。这体现出英国政府对不同职前教师培养路径的支持力度有所不同。

此外，为了应对突然来袭的新冠肺炎疫情，英国政府还对职前教师培养资助体系进行了及时的调整和完善。如2020年6月，英国政府发布《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职前教师培训课程延期资助手册：2019—2020学年》[Coronavirus(COVID-19)ITTcourseextensionsfundingmanual： 2019to2020academicyear]，提出针对疫情期间职前教师培训受阻的学员，政府将继续提供课程延期资金，以确保大部分受训学员能在2020年秋季学期前顺利成为新任合格教师，进入教学岗位[43]。手册对申请条件、资助开始和结束时间、不同群体和不同情况下的资助情况都作了详细说明，并辅以案例，充分体现了英国教育部门对此次疫情的应变能力和对职前教师培养的高度重视，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职前教师培训者和受训学员的信心。

(三)学员准入规范化

无论是从英国政府的政策引导还是从具体的实施路径上看，接受职前教师培养的学员都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这一规定有助于从源头上保证教师队伍的质量，同时也能保证教师培养课程实施的有效性。2020年，英国政府发布的职前教师培养指导文件中，更是明确提出了学员准入条件，具体包括4个方面[44]。(1)GCSE或等效标准：所有学员在GCSE考试中英语和数学成绩必须达到四年级标准，对于想要教授3～11岁学生的学员，还必须在科学科目的考试中达到四年级标准，未能达到标准但能力突出的学员可以参加等效性测试或提供其他等效成绩。该条件旨在确保所有学员都达到最低教育水平。一些比较特殊的教师培养项目对学员的要求更高，比如“未来教学学者”项目，要求学员在GCSE考试中的英语成绩至少达到C级，数学和物理成绩至少达到B级。(2)学历标准：参加研究生职前培养的学员必须拥有英国高等教育机构的第一学位或同等学历，但对具体的学位科目没有要求。该条件确保了毕业生的教学地位。(3)适合性测试：所有学员必须通过严格的测试程序，该测试旨在评估学员是否适合教学，以最大程度地降低学生受到伤害的可能性。选拔的判断依据包括申请人的信息表、入学测试成绩、面试情况等。(4)专业技能测试：2013年8月后接受职前教师培养的所有学员必须通过读写和计算能力专业技能考试后才能参加培训。自2018年2月起，所有学员都可以免费参加技能测试，且不限制测试次数和时间[45]。上述学员准入标准有助于规范教师教育，同时保证教师质量和学生权益。

四、总结与启示

从政策引导到具体实施路径，英国的职前教师培养自成体系并不断完善，为处于教师教育转型期的我国提供了宝贵经验。高校、中小学主导的教师教育发挥着英国职前教师培养主力军的作用，其充分发挥高校和中小学的学术与实践优势，作为培养教师的普适性路径为英国输送了大量优质教师；同时，卓越教师培养路径为促进教育公平、发挥优秀毕业生的领导和建设作用提供机会，在以下三个方面独具特色：一是培养特定科目的教师；二是培养具有教学能力、领导管理能力、研究能力的复合型人才；三是为教育薄弱地区定向输送优质教师。英国职前教师培养发展策略体现出培训途径多样化、经济资助制度化和学员准入规范化的鲜明特点。

目前，我国教师培养领域还存在着诸多问题。例如，一方面，一直以来我国培养教师的主体为师范院校，其培养更加侧重于教学理论的输出，因此教师本身缺乏中小学实地教学经验；另一方面，在教师需求急剧增长和注重学历教育的大背景下，越来越多的高学历非师范类毕业生选择到中小学任教，有些中学甚至出现了新聘教师中90%以上毕业于清华和北大，100%为硕士或博士的现象[46]。看似令人欣喜的现象背后，也需要思考其存在的隐患：拥有高学历的非师范生未必接受过正规的教师培养，在教学理论和教学方法上难免存在欠缺，由此难以保证教学质量；正规师范生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师范专业的吸引力大大降低。另外，硕士、博士的基本使命是攻克科研难题，如果大量硕/博士转而进入中小学任教，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人力资源的浪费。此外，我国优质教师资源分布不均衡的问题依然严重，经济发达地区往往凭借其优越的待遇承诺和完善的基础设施吸引大量优质教师资源，而贫困和偏远地区则面临教师招聘极其困难的问题。这也是2020年政府城乡义务教育补助经费进一步向薄弱环节和贫困地区倾斜、促进农村义务教育教师特岗计划实施的重要原因[47]。

英国职前教师培养发展模式为我国破解上述问题提供了一定启示。其职前教师培养多样化路径之间互通性强，且并无优劣之分，有助于扩大教师群体来源，使得有志于从事教师职业的群体能够选择适合自身的培养路径。此外，英国在常规教师培养路径中充分发挥中小学的主导作用，有力提高了未来教师的实践能力。我国的教师培养可以借鉴其做法，充分发挥众多优质中小学和高校的带动作用，让更多优秀的中小学教师进入大学课堂指导师范生，实施真正的师范生导师制。此外，英国的卓越教师培养路径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启发。教育部在召开党组扩大会学习贯彻2020年“两会”精神时指出，要抓好面向退役军人等群体的职业教育，面向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培养新兴领域相关专业人才，打通校企合作、东西协作、就业联动等体制机制[48]。目前，我国面临大量退役军人转岗问题，部分拥有职业技能且有志于从事教师职业的军人缺乏进入途径。英国的“军转教”项目启示我们，要积极拓展退役军人转教师岗的培养途径，充分发挥大中小学对退役军人的支持作用，特别是要重视对拥有本科学位和特定学科特长的退役军人的再培养，注重将其在部队的经验和精神传递给中小学生。而且，其接受再培养后可回原籍或薄弱地区担任教师。此举有助于人力资源的再利用，既能解决退役军人的再就业问题，又能培养卓越教师。另外，在2021年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纲要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我国政府提出“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提高乡村教师素质能力”。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在庆祝全国第37个教师节时，也着重强调要加强欠发达地区教师定向培养和骨干教师、校长培训，不断增强广大教师的获得感、职业荣誉感[49]。对于我国农村和偏远地区师资力量短缺的问题，英国“教学优先”项目提供了很好的借鉴。该项目为有抱负的年轻人提供教育教学领域和管理领导领域双向发展机会，既有助于施展个人才华，又能为薄弱地区的学校教学和改革充分赋能。对于较发达地区，英国的“在校研究员”项目和“未来教学学者”项目也启示我们，要大力培养和利用高技能人才，使其在教学研究和学科发展领域充分发挥带头引领作用。

英国的职前教师培养体系足够完善，但正如英国国家审计署报告所指出的，教育部职前教师培养策略在确保其实施的成本效益方面还存在不足，即：教育主管部门能够掌握这些培养路径的短期成本效益信息，但无法准确判断培养路径的长期成本效益和每种路径在多大程度上提高了培养效果以及学校在培养过程中的作用[50]。例如高校主导的高素质人才储备项目“未来教学学者”项目，虽然其为期6年，为学员提供了充分学习和实践的机会，且学员在完成培养后还可获得一对一的就业指导，直到找到第一份教学工作，但该项目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在学员的实际教学工作中发挥了作用，仍有待长期跟踪与评估。尽管如此，英国的职前教师培养仍然具有不可否认的先进性，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