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过年
2022-03-17杨发胜
杨发胜
20世纪90年代,农村条件好转,过年能吃上香喷喷的猪肉。
我家每年饲养数十头生猪,一是积肥,二是发展经济。传统观念里“养猪不赚钱,纯粹为过年”,而在我眼中“是聚宝盆,零存整取”,养了几年猪,“猪屎臭,铜钱香”。用妻子的话说:“火屎变成炭。”“上无片瓦,下无寸地”的我,新建了两间钢筋水泥房,虽然是欠了一屁股的债,但是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鸟巢”。
当地人有句顺口溜:“有钱没钱,杀猪过年。”腊月二十五开始,村里的几个屠夫,挎着屠篮,没日没夜穿梭在村里,为村民杀年猪。村子不大,五十户人家,缺的就是壮劳力,有出门打工未归的,有下地干农活的,有赶集筹办年货的,非亲非故,一时半会儿,找个杀猪的帮手,真的是“打灯笼都难找”。半夜,甜甜的梦乡中,一会儿村头,一会儿村尾,一会儿村东,一会儿村西,传来阵阵猪的嚎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家养的猪多,杀猪过年是“惯例”。我家杀猪的帮手,两位大哥年年“榜上有名”,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哥、二哥随叫随到,有求必应,力气从不吝啬。给他们的酬劳,无非是一顿普普通通的饭,偶尔给一两斤猪肉,都会客气地推来推去。一头猪“就地解决”,屠夫“庖丁解牛”般将肉、骨、内脏等一一分好,食客围在案板前,指指点点。大家眼睛发“绿”,盯着瘦肉看,生怕被人抢走似的。现在无论大人、小孩都喜欢吃瘦肉,家家户户过年瘦肉的消费量大—几斤做肉丸子,几斤包饺子,几斤炒……杀好的年猪,分肉也较公平,有时一头猪大家肉匀分,排骨匀分,内脏匀分,板油匀分,价格实惠。还有一种是自由销售法,即:肉、骨、内脏明码标价,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养猪户往往要吃点亏,瘦肉较少的前胛肉,往往会剩下一大坨,无人问津,只得自行“消化”。那时候过年赊猪肉的占半数,用本子记好价格、数量、金额,等还款时把块票、角票零头数一笔勾掉,免收。
两位哥哥家有时过年也会杀猪,我去帮衬是自然的,妻子讥笑说:“就你那几斤几两猫力气,管用吗?凑人数而已。”我虽然个头矮小,手无缚鸡之力,杀猪帮忙我扶手扶脚,“冲锋陷阵”的精神可嘉,自家兄弟,有力出力,力不在大小。一头肥猪从猪圈拽出来,性子烈的猪张牙舞爪。“兔子急了会咬人”,何况是即将要下“地狱”挨千刀的猪?之前出现过屠夫被猪咬断手指,咬断命根子的惨剧。用锋利的铁钩扎进猪下巴,使劲儿往前拖,抓猪耳朵的两个壮汉往前拽。“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身单力薄的我,充当抓“猪尾巴”的角色。今天,我被“黄牛当马骑”了。腰肥体壮的猪不断嚎叫、挣扎,我踉跄倒地。死到临头的猪,借巧力用双蹄支地,像釘子似钉在地上纹丝不动。猪的最后挣扎是徒劳的,大家合力打手叉,强拉生拽,把猪抬到木凳上,猪等于上了“断头台”。然后死死按住猪头、猪身,屠夫眼疾手快,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声声猪的嗷嗷嚎叫,猪血顺着刀柄喷涌而出,顷刻一命休矣。
刨毛,开膛破肚,清洗内脏,分拆骨头,切好前腿、后腿、胛子、腰条,记账算账,时间分秒必争。这一家还没有好,下一家已烧好烫猪水的农户,早已守在屠夫屁股后面催了。厨房里的家庭主妇,手忙脚乱,烧饭、炒菜,忙得团团转。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火烧火燎的屠夫,满桌的好酒好菜,时间不允许他们慢慢享用,饭还含在嘴里又去下一家了。酒足饭饱,打着饱嗝儿,我也抹抹油油的嘴走人—“使命”完成。
散落的农舍,炊烟袅袅,升腾起新年的年味和新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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