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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时代劳动的变化与影响研究

2022-03-16李昕羽靳莉琼

集宁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劳动人工智能人类

李昕羽 靳莉琼

(云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510610)

劳动价值论是《资本论》的核心内容,也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基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生产方式的变革,在工场手工业中以劳动力为起点,在大工业中以劳动资料为起点。”[1]大工业时代,劳动资料的变化是生产方式变革的起点。当下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激发出前所未有的生产力,同时,多种形式的人类劳动正在被机器所替代,人工智能控制的“无人车间”“无人工厂”似乎改变了人类价值创造的主体。全面理解人工智能时代劳动主体、劳动对象以及价值实现方式的深刻变化,将有助于人们正确认识人工智能时代劳动者面临的机遇和挑战,坚定捍卫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的真理性。

一、人工智能时代劳动主体的变化

“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主体是否发生根本变化”是当下学术界热烈讨论的一个问题。黄欣荣等人指出,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主体的确发生了变化,人工智能是一种“新型劳动者”;而贾淑品等人认为,人工智能不能全面替代人类劳动,劳动主体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由此可见,学界大都承认人工智能对劳动主体产生了影响,但是在“人工智能是否能够取代人类成为劳动主体”的问题上仍存在争议。

(一)“人工智能”概念的内涵与外延

目前,学术界关于“人工智能”概念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公认的定义。周苏、张泳在《人工智能导论》中将“人工智能”定义为“对人的意识、思维的信息过程的模拟”[2];蔡自兴等人在《人工智能辞典》中从学科和能力两个方面对其进行解释,认为“人工智能(学科)是计算机科学中涉及研究、设计和应用智能机器的一个分支……人工智能是智能机器所执行的通常与人类智能有关的智能行为”[3]。人工智能的实质是人的某项能力甚至全部能力的模拟和延伸,是人类能力的对象化产物,是由人所创造并为人所应用的机器。

大体而言,人工智能的发展分为初级阶段和高级阶段。人工智能初级阶段不具有学习能力和自主思维,高级阶段的人工智能可能具备深度学习能力和自主意识,能够通过学习实现自我优化。人工智能时代,研究者将人类的行为能力和思维能力作为人工智能研究的核心,人工智能潜在地作为人类劳动的替代品。

(二)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主体

按照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的理解,劳动是劳动主体的对象性活动,这一活动受到客观规律和主体目的的制约,劳动主体“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4]。劳动主体具备两个方面的特征:第一,劳动主体通过自身劳动对事物的物质形态进行改变;第二,劳动主体的劳动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不仅将自然作为手段,更将其作为活动目的。符合上述这两项特征,人类才成为劳动主体。如今,人工智能在生产领域展现出类似甚至超越人类的持续性与高效性,引发了人工智能是否能够成为新的劳动主体的热烈讨论。

尽管当前人工智能的发展仍处于初级阶段,即人工智能不具备自主思考能力,只能依赖人类对其设定的程序进行活动。但是,目前人工智能在进行物质形态改造活动的意义上,符合劳动主体的第一个条件。不论是聪明的动物还是机器都能够对物质形态进行改造,为何它们不能被视作新的劳动主体?人工智能的发展为何会让人类产生强烈的忧虑?人工智能与动物、普通机器的根本差异在于它拥有机器逻辑与大数据系统,由此能够通过对人类劳动的分解达到替代人类简单劳动的目的,它还能借助应用程序与大数据对事物进行判断、改进和管理,从而完成部分形式的复杂劳动,这才是人工智能对人类作为劳动主体的真正威胁所在。此外,人工智能还能够不知疲惫地持续工作,突破了人类体能的极限。

劳动主体的第二个条件是活动的主观能动性。目前,人工智能尚不具备自主意识,其行动和工作都是服从于一定的目的和指令,但并非是盲目的。从根本上说,人工智能不具有人类的情感和意识,无法产生欲望和需求,它们的行动并不是出于“我想要”“我想做”,而是出于“他想要”“他想做”。简而言之,人工智能是为了满足人类目的而行动,是为了分担人类劳动而存在,它所服务的主体是人。这种人工智能在我们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自动售取票机、人脸支付系统等。尽管人工智能能够完成许多工作,但我们不会将它看成与人等同的劳动主体。人工智能只是将人类从单一、复杂的劳动中解放出来的高级机器,依附于人而存在。

因此,目前人工智能并没有动摇人类的劳动主体地位。首先,人工智能不具备自主思考能力,不能够完全脱离人类进行工作。人工智能以大数据库为核心进行工作,而大数据库是人类经验的集合,它们无法从根本上摆脱人类经验的束缚,无法发展创新,不能成为独立的劳动主体。其次,人工智能目前的应用场景主要是高新技术产业以及一些规模较大的公司,它的研究成本、运作耗费、维修费用较高,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是辅助性的。再次,人工智能不会随着使用年限的增加而自主提升性能,其研发、生产以及后续的维修、改善都离不开人类劳动。最后,劳动作为人类社会最重要的实践活动,能够生产出各种形态的物质财富,也创造出丰富的精神财富,人类劳动的社会性激发出人类的各项潜能与情感,这些因素进一步丰富了劳动的社会性,人类与劳动相互依存、互相推进,这种未知的潜能和交往过程中诞生的情感是人工智能无法具备的。人工智能的产生和发展只能依附于人类劳动,不能成为独立的劳动主体。

二、人工智能时代生产资料的变化

生产资料是人类劳动过程不可或缺的要素,也是对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的统称。人工智能使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不断更新,实现了生产过程的智能化、自动化和互联化。这使人工智能产品在整个社会逐渐普及,人工智能技术在整个社会逐步渗透,“智慧城市”和“智慧地球”的建设就是典型代表。

(一)人工智能时代劳动对象的变化

马克思对劳动生产过程进行考察时提出:“所有那些通过劳动只是同土地脱离直接联系的东西,都是天然存在的劳动对象”“一切原料都是劳动对象,但并非任何劳动对象都是原料”[5]。这表明,劳动对象是劳动过程中所使用的自然物或原料,如果某个自然物无法与人类劳动产生联系就不能将其定义为劳动对象。因此,劳动对象应该具备两个条件:一是人类劳动所需要,二是人类劳动能利用。劳动对象的第一个条件是由人们的认识水平所决定的,人类欲使某种物质资料进入生产过程之中,就要先了解它的功能和使用方法,只有这样才能准确把握该物质的属性并将它用在合适的领域。劳动对象的第二个条件是由人们的实践水平,即劳动能力所决定的。人类想要加工一件物品与能够加工一件物品大不相同,人类的劳动能力决定了劳动的过程和结果,人类无法获取或无法加工某种物质资料都会导致该物质资料不能成为劳动对象。因此,劳动对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人类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的提高而扩展。显而易见,人工智能使得劳动对象的丰富性不断提高,实践能力是人类劳动对象能否实现突破的关键因素,人工智能使人类对自然物属性的把握更加准确、利用更加合理,促进了人类实践能力的提升。因而,在人工智能的影响下,劳动对象从物质领域向非物质领域扩展。首先,人工智能不仅是劳动的手段,也是劳动的对象。人工智能的研究、生产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人工智能的研发者和生产者在此过程中正是将其作为劳动对象不断改进和完善。比如,沃尔沃、特斯拉、通用等世界知名汽车制造商将无人驾驶系统视为未来汽车行业的发展方向,投入大量资金进行研究,人工智能成为各大企业维持竞争力、争夺市场份额的重要因素。其次,劳动对象在人工智能时代变得更加独特。人工智能能够与物质世界相连接不断创造出新原料、新产品。最后,人工智能创造了新的劳动领域,它本身在研发、生产、销售、应用等方面催生出许多新的劳动形式,比如大数据库的建立和维护、信息保护需要新的数字劳动者。

(二)人工智能时代劳动资料的变化

“劳动资料是劳动者置于自己和劳动对象之间、用来把自己的活动传导到劳动对象上去的物或物的综合体”[6],劳动资料是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也能够反映劳动过程中所形成的社会关系。工业革命以前,人们的劳动工具相对粗糙,生产力水平低下,对土地的依赖性强,主要依靠自己的身体器官使用劳动工具。工业革命之后,劳动工具从“人力工具”向“动力工具”转变,各种机器的使用使人们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解放双手,利用自然力推动劳动工具的运作。机器的大规模使用增加了原料、劳动力的需求,大量土地从耕地变为畜牧用地,农民被迫离开故土进入工厂,人们逐步脱离了土地的束缚,增强了流动性。人工智能时代劳动工具的革新促进了整个社会生产方式的进步。劳动工具的智能化、物联化使机器能够预测和判断生产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监测运行情况,自行下达各种指令,在一定程度上兼具了劳动工具与劳动者的作用,部分脱离了人类对劳动的控制。这种智能化的范围正在不断扩大,以物联网为基础的“智慧城市”和“智慧地球”的构建使智能工具成为推动社会转型的重要动力。“广义地说,除了那些把劳动的作用传达到劳动对象,因而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充当活动的传导体的物以外,劳动过程的进行所需要的一切物质条件都算作劳动过程的资料”[7]。劳动资料不仅包括劳动工具,还包含从事生产活动所需的物质条件,因此人工智能不但作用于劳动工具,而且与生产所需的物质条件相结合。比如,全自动生产线实现了厂房的智能化,5G智慧高速公路实现了交通智能化管理。智能化劳动资料的覆盖实现了社会公共资源的共通共享,形成城市的系统化管理。

三、人工智能时代价值实现方式的变化

马克思认为,人类的“活劳动”创造了商品的价值。由于人工智能逐渐取代人类的简单劳动,“活劳动”在商品价值形成过程中所占的比例逐步下降,“无人生产”“无人消费”引发了人们关于“价值实现危机”的担忧。

(一)价值实现的前提

商品的二重属性意味它既具备自然物形式又具备社会物形式。商品生产者通过劳动过程塑造了商品的使用价值,目的是让渡商品的使用价值获取商品价值。因此,商品交换的过程即价值实现的过程。

首先,商品价值实现的前提是商品使用价值的形成。商品交换是物与物的交换,这种交换建立在不同使用价值的生产之上。生产使用价值的劳动被称为具体劳动或有用劳动,即劳动必须满足生产者的目的,产品必须具备有用性。市场上林林总总的商品一方面是为了实现商品生产者逐利的目标,另一方面能够满足消费者各种各样的需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到:“各种使用价值或商品体的总和,表现了同种多样的、按照属、种、科、亚种、变种分类的有用劳动的总和,即表现了社会分工”[8]。可见,社会分工是商品交换的条件,也是商品生产的前提。分工将社会生产划分为不同的部门,各个部门所生产的不同物质商品共同组成社会总产品,而商品转化为货币是社会总产品实现的必然要求。因此,尽管有用劳动的形式不尽相同,但目的皆是为了实现私人劳动向社会劳动的转化,这是商品生产的目的也是商品交换的基础。人工智能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大幅提高,商品种类更加齐全,能够进一步满足生产者与消费者的需求。

其次,商品价值实现的前提体现在商品的社会属性上。如果说商品的个性产生了交换的需要,那么商品的共性则为这种交换提供可能。马克思注重考察人们的物质生产活动以及在生产活动中形成的社会关系,因此,在对商品二重性进行研究时,马克思侧重于对商品的社会属性进行阐述。商品价值体现了商品的社会属性,马克思提出生产活动的共同特征是“一般人类劳动的耗费”[9],因而商品交换的衡量标准是包含在商品中的一般人类劳动,劳动量是由生产商品所耗费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所决定。在交换过程中,不同商品所耗费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不同,各种商品必须按照一定比例进行交换,一种商品的价值需要通过等价交换在另一种商品中体现,因此,商品进行交换是其价值实现的重要条件。但是,人工智能在生产中的应用使得商品中所包含的“活劳动”的比例逐渐下降,商品价值的社会属性受到影响。

最后,商品价值实现必须建立在交换双方平等、自愿的基础之上。马克思谈及商品交换过程时曾指出:“一方只有符合另一方的意志,就是说每一方只有通过双方共同一致的意志行为才能让渡自己的商品,占有别人的商品”[10]。换言之,商品交换必须尊重商品所有者的地位和意志,不能进行强买强卖。商品所有者拥有商品买卖的决定权,为了满足生产生活需求,商品所有者需要让渡自身商品的使用价值以获得其它商品的使用权。在此过程中,商品所有者之间进行的交换符合等价交换原则,按照自身商品内含的劳动量制定合适的价格,既满足了商品所有者的利益,也能不损害买方的利益。对于商品所有者而言,从事商品生产活动不是为了满足自身使用需求,而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消费需求,通过商品交换以达到自己的预期收益。商品的预期收益不能低于生产商品所耗费的劳动,所以商品交换只有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才能满足商品所有者的利益需求。对于买方而言,商品如果不为自己所需要或交换价值高于自己的预期,就不能顺利实现商品交换,为了保护双方的利益,只能按照等价交换原则自愿进行交换。人工智能时代的部分劳动者可能失去工作机会和消费能力,社会商品总量不断提高的同时,消费能力的萎缩可能使商品交换过程受到阻碍。

(二)人工智能时代价值实现方式的变化

人工智能时代价值实现方式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人工智能时代的“无人生产”与“无人消费”。劳动者将自己的劳动力作为商品出售给雇主,形成雇佣关系,在此过程中劳动者得到了满足生活基本需求的物质资料。商品生产过程是劳动者创造价值、生产资料转移价值的过程,自动化生产线的使用会使部分劳动者的“活劳动”退出生产过程。人工智能与劳动工具的结合节约了成本,创造出更多价值。但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的劳动者来说,如果不能与资本家建立雇佣关系,那就失去了谋生的手段,无法维持个人与家庭的基本生活需求。人工智能使生产力不断跨上更高的台阶,但是一些人失去劳动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消费的能力,人工智能无法提高普通劳动者的消费能力。当下以资本为核心推动人工智能发展的背后是资本家对未来社会发展的操控,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可能导致社会整体的生产陷入停滞,私人劳动无法向社会劳动转化,最终使得商品价值无法实现。

第二,人工智能时代价值实现方式的变化。价值实现的过程是商品形态的变化过程,通过普通商品与货币商品的交换,买方将货币换成商品,卖方将商品换成货币,二者各取所需。传统的价值实现方式是商品买卖双方基于等价交换原则,使用商品和货币面对面进行结算。人工智能使价值实现的方式发生巨大改变。首先,从商品交换的场所看,在传统的商品交换领域,商品买卖双方一般采取面对面的方式在同一空间进行交换;人工智能时代的经营模式和销售模式都不同以往,线上交易成为主要的形式。买卖双方不需要向对方公开自己的个人信息,更具有隐私性。其次,从价值实现的中介看,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虚拟货币取代实体货币成为商品买卖的主要流通手段,简化了交易过程,能够激发消费者的购买欲望。最后,从支付方式看,价值实现是商品交换双方用自己所不需的使用价值换取自己所需的使用价值的过程,买卖双方通过一定的中介和手段达到自身的目的。人工智能的发展促使支付工具不断推陈出新,“二维码”“人脸识别”等支付手段改变了价值实现的方式。

四、人工智能与新时代的劳动者

劳动是实现人类解放的重要手段,推动着社会生产力的进步,锻炼和提升了人类的各项能力。人工智能给劳动者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越来越多简单、重复性的劳动被人工智能所取代,劳动力的相对过剩似乎不可避免。人类在人工智能时代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但并不会坐以待毙,人们会对人工智能所带来的挑战进行深刻反思,努力使人工智能成为实现人类解放的手段。

(一)人工智能时代劳动者面临的挑战

人工智能对劳动者的挑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人工智能对简单的机械性、重复性劳动的替代引发了就业危机。目前,人工智能越来越广泛的应用带来了整个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的变化,也带来了社会就业格局的转变。人工智能的应用领域与人类劳动具有重叠性和互补性,因此许多人类的简单劳动被替代,许多岗位正从人们的就业列表中消失。具体而言,人工智能在三个领域对人类简单劳动的替代十分明显:第一,在农业领域人工智能的应用,使得农民在生产过程中的作用大幅减弱,机器播种、农作物生产监测、土壤勘察等工作逐渐被机器所取代;第二,在工业领域常的规操作、视觉分拣、设备故障检测等方面的应用,大大提高了工业生产的效率,导致生产过程中“活劳动”的比例下降;第三,诸如自动售取票系统、语言翻译系统、业务办理系统等智能系统的使用,提升了服务水平、质量和效率,加剧了“机器替代人”的现象。

其次,人工智能可能导致人类的工作能力下降、交往能力退化。劳动建立起人与自然的联系,人将自身的劳动力作用于自然物质之上,在改变自然物质形态的同时发展和挖掘了自身的劳动能力,人类通过持续不断的劳动维持和提高了各种能力。马克思曾说过:“他会展开各种睡眠在本身性质内的潜在能力,使这诸种力的活动,受自己统制”[11]。劳动激发和提高了人类各个方面的能力,但是人工智能使人们主动或者被动脱离了劳动,人工智能的发展与人类许多基本能力的“退化”是同时发生的,也随之放大了人类的惰性。比如,智能输入与人们书写能力“退化”是并存的;计算器的广泛应用与人类运算能力下降是并存的;搜索引擎仿佛使人们能够足不出户知尽天下事,但是人们的记忆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却在下降。一些科学家希望将人工智能作为人类劳动的替代品,但是在这一过程中,人类劳动能力的“退化”不仅短期内剥夺了人类的劳动权利,最终可能导致人类劳动能力的丧失。人工智能不仅减少了人类劳动的机会,也会降低人类创新的概率。

从交往能力方面看,劳动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实践活动,在人类社会交往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离开劳动,人类就失去了交流、沟通的重要渠道,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就无法得到体现。人工智能改变了人类的交往方式,构建了一个“虚拟世界”,人类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进行人际往来。在传统意义上的人际交往中,真实的身份能够在法律和道德层面给人以约束,提醒和代表人们所从事的职业、所扮演的角色、所具备的责任。人工智能时代身份的虚拟化或缺失可能会引起一些秩序紊乱。人工智能还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人们的交往能力,可能导致交往双方之间的误解,无法正确理解和判断对方的情绪。

最后,人工智能对劳动价值的实现形成挑战。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提到:“我们知道,每个商品的价值都是由物化在它的使用价值中的劳动量决定的,是由生产该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12],劳动与价值密不可分,人工智能使商品中“活劳动”的比例下降,人类从直接生产领域转至间接生产领域,知识价值论、技术价值论、资本价值论等构成了对于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的挑战。奈斯比特(John Naisbitt)提出:“在信息社会里,价值的增长不是通过劳动而是通过知识实现的”[13]“马克思的 ‘劳动价值论’诞生于工业经济的初期,必将被新的‘知识价值论’所取代。知识是一种不同于马克思所认为的劳动”[14],奈斯比特否认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的有效性,认为当今社会劳动形式发生了改变,已经不再是马克思语境中的劳动,知识取代劳动成为了价值创造的源泉。人工智能的应用成为一些人质疑马克思主义劳动价值论的依据,他们认为人工智能替代人类直接参加生产活动,将人从价值创造活动中剥离开来,挑战了人类的劳动资格和劳动能力。

(二)如何应对人工智能的挑战

首先,劳动者需要正确认识人类发展人工智能的目的,坚持人类的主体性地位,对人工智能进行积极的价值引导。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人工智能是引领这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战略性技术,具有溢出带动性很强的‘头雁’效应”[15]。无论弱人工智能还是强人工智能本质上都是人类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的产物,是人类进一步了解自然、认识自身的工具,我们要透过人工智能把握其背后的社会关系。皮埃罗·斯加鲁菲(Piero Scaruffi)提出,人类发展人工智能的三个目的是:对科学的好奇心、商业利益的诱使、对人类理想主义的满足。[16]机器是人类能力的延伸,人工智能是机器发展的巅峰,实现对人类能力的模拟甚至超越,因此科学家对人工智能的完善和发展产生极大兴趣;人工智能具有替代劳动主体的潜质,符合资本家降低成本、追逐剩余价值的欲望,因此资本家愿意为相关研究及应用提供经济支持;人工智能对人类理想的满足使其能够代替人类完成繁琐的工作,为人类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提供可能。从这个方面来说,人工智能是科学家、资本家、普通工人的共同需求,人工智能的发展能够推动整个社会的变革。但是,这三个目的之间可能存在冲突与矛盾,不同目的所达成的结果截然不同。人工智能作为人类实践的成果,是对研发者和生产者目的的反映,真正对人类劳动权利产生影响的是人,真正把人从工作岗位上推开的也是人。我们应该看到,当人工智能被用来获取剩余价值时,普通人的劳动权利并不在资本家的考虑范围之内;当人工智能的研发和使用是为了实现人类解放时,包括劳动权利在内的人类各方面权利都应该得到保障。资本家对人工智能的应用旨在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化,而无产阶级的目标旨在实现人类的解放。

其次,人类是人工智能的缔造者和服务对象,需要正确处理“人”“机”关系,发掘人类自身优势。从生产力发展和技术革新的角度看,人工智能的研究与应用势不可挡,许多从事简单、重复性工作的劳动者可能会丧失了工作机会,但并不意味着人工智能能够完全取代人类在劳动中的主体地位。归根结底,机器是人类智慧与劳动的结晶,是为了适应人们生产需求而诞生的,因此具有一定的替代性。但人工智能虽能够通过发展拥有劳动能力和学习能力,却无法具备“人性”。人工智能无法具备人的同理心、共情力,这些因素都是人类在社会交往中产生的。人并不是一个个形单影只的个体,而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类劳动也不是指孤立的个人的活动,而是指人们通过协作、分工所进行的集体活动。因此,人类劳动的不可替代性不在于人作为个体所能创造的价值和财富,而在于人类整体在生产活动中给世界带来的变化。马克思说过:“这里的问题不仅是通过协作提高了个人生产力,而且是创造了一种生产力,这种生产力本身必然是集体力”[17]。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集体力量远比个人力量更加强大,但这种力量并不是通过计算、建模、编程所得出的,而是包括情感交流在内的人际交往所激发的人类潜能。人类不仅会权衡利弊,还会从集体利益出发,成就大我牺牲小我。因此面对人工智能的挑战,人们需要思考自身存在的价值以及自己作为人类一份子所具有的机器不可比拟的优势,凭借人类作为一个群体的力量继续创造价值。

最后,人类劳动的目的是为了实现幸福,人工智能是人类实现幸福的手段。人类并不是为了劳动而劳动,人类劳动具有一定的目的性和计划性。如果说人工智能替代人类劳动就会剥夺人类生存的意义和价值,那么人类就成了盲目劳动的工具。人工智能是人类追求幸福的手段,是为了使人类能够从繁重、机械的劳动中解放出来,让人类能够真正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所以,我们应该以积极的眼光看待人工智能的发展,使其成为人类实现幸福的手段,而不是阻碍人类发展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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