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精神性之维度及其对现代思政课的启示
2022-03-16谢狂飞
谢狂飞
(枣庄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枣庄 277100)
在现代社会探讨儒家伦理问题,需要深入探究其精神性维度。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指向的无疑是人的内在超越性。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涉及到人对人的使命的追求和意义的追求,正如孔子所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论语·尧曰》)
随着技术的发展和由此导致的工具理性对人的宰制的加强,对于生命意义的追求本身正在出现某种表层意义上的与过去精神传统的断裂。要在现代社会重新建构基于传统精神性的家园并实现道德个体在现代社会的安身立命,需要用心钩沉义理层面上的生命伦理谱系,并通过现代思政课铸魂育人、立德树人的具体的道德育人实践来实现这种传统内在精神性的现代建构和重构。
一、儒家精神性之维与思政课的超越性功能
作为立德树人、铸魂育人的核心课程,思政课本身不仅有其基本的维持性功能,也有其超越性的功能,经由这种内在道德超越性功能的实现,就能实现思政课的精神价值。
马克思说:“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生存。”[1]这充分说明,只有人的存在是有其内在的道德价值维度的,也就是其精神性的存在维度。思政课在立德树人的过程中,必然要涉及到人的精神性存在问题。具体来说,人对精神性存在的追求就意味着人要成就一种追慕古圣先贤的更高的人生境界,要成就道德意义上的高远的人生。
这种道德意义上的价值追求是超越现实社会中的功利追求的。要探析儒家精神性维度的问题,就必须深入探讨原始儒家的伦理精神。儒家精神性问题与现代性问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越是在飞速发展的当代社会,越是需要回归儒家的精神性维度,回归思政课的精神性价值,回归人的内在精神家园的建构。越是在看似全球化的今天,越是因为技术的发展而导致的人与人之间的时空物理距离的缩短,反而在人与人之间、人与自己的内心之间,包括人与自然之间,甚至是人与天地宇宙之间缺少一种如庄子所说的“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庄子·天下》)的那种豁达和逍遥之境界。
儒家伦理注重传统的传承性,因此《论语》中强调“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论语·学而》),这种“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的精神文化的传承性本身就体现了一种道德主体,伦理道德赖以安身立命的生命在文化意义上的安顿和依托。儒家伦理重视道德修身意义上的止于至善的为己之学,人心的道德秩序是因为遵循一种“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论语·宪问》)和“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庸》)意义上的天道或天命情怀而被建构的。
由于网络虚拟空间的发展,现代人往往在一种试图回归本心的精神性追求和现代性的紧张和焦虑之间徘徊。要实现思政课立德树人的教学效果的突破,就必须适当的突破一种拘泥于对教学技艺的层面的研究并深入到会通传统文化精神性维度的文化视野中。
儒家精神性维度的集中体现就是儒家的心性之学,正是在儒家心性之学的丰富的精神营养中,蕴含着可供现代思政课立德树人育人实践充分吸收借鉴的宝贵的道德教育智慧。思政课要充分实现其春风化雨的道德育人功能,就必须实现一种其内蕴的精神性维度,这样才能做到让学生真心喜爱、终生受益,这种精神性维度的集中体现就是思政课的人文关怀功能。从这个角度来说,要加强思政课的精神性维度,就必须加强思政课的人文内涵。如果思政课只是停留在认知层面的关于大量做人道理的知识或信息的介绍特别是在今天这样一个网络信息爆炸的年代,甚至是各种心灵鸡汤充斥于网络手机平台的时代,这是远远不够的。要让学生真正体知并体验这些关于安身立命的道德品格,就必须帮助学生建构精神性的人文追求。要引领学生关注道德人文的经典学习,要做到如孔子所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论语·学而》)做到学以致用的“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论语·述而》)
体现儒家精神性维度的心性之学是超越其具体的时空限制的,它融合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道德教育智慧的精华。在现代社会,通过一种“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能够在网络时代甚至是人工智能时代依然发挥其安顿身心、提升道德主体生命境界的重要教育作用。儒家的精神性维度的实现路径不是走向一种外在超越的缺少人文根基的路径,而是选择了一种直面现实人生的实践理性路径。儒学的精神性维度直接关涉到人的存在意义和存在价值的依托,因此,充分发掘儒学精神性之维度的深层的现代价值和意义,对今天的思政课立德树人的具体实践有着重要的启示。
儒学的精神性维度是指向生命伦理价值本体建构的,也是指向现代人建构实现自身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的文化路径的。具体来说,儒家的精神性维度包括格物致知、为己之学、为仁由己等方面的内容,它们指引着当代社会的人们如何才能做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具体追求真善美的方法,有助于化解当代大学生在面对由虚拟网络空间迅速发展而引发的内心的种种的焦虑和心灵的道德危机。
儒家精神性维度揭示人的生命使命感的存在,正如孔子所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论语·尧曰》)尽管现代社会充满了变化,但如何在这种充满变化的现代社会保持道德主体内在的本心,并且做到无论外界的环境如何变化,始终让自己做到“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的道德坚守,这本身就是现代人必须去实践的道德要求。《周易·系辞》曰:“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一方面要适应时代的变化,一方面又要做到内心的守仁,做到如孔子所说的“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论语·雍也》)。
人工智能就和现代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本身凸显出了儒家伦理内蕴的精神性维度对于现代思政课立德树人教育实践的重要性。要化解年轻人在面对现代技术时的迷失和迷惘,就有必要重新回归一种传统的深厚的人文底蕴,因为“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论语·学而》),回归到生命的根本,才能真正回归内心精神家园的宁静。
儒家的精神性维度对应的就是儒家尊德性的方面,也就是德性伦理意义上的内圣维度。“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庄子·天下》)彰显儒家精神性维度的心性之学,从一种道德内在超越性的视角建构起了儒家注重道德主体内在德性建构的道德价值观。基于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经由思政课立德树人的道德建构,就能超越仅仅受限于物质追求层面 的生存世界而抵达具有生命意义建构维度的饱含生命德性内蕴的生命形而上学的世界。
儒家的精神性维度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因此,它是“下学而上达”(《论语·宪问》)的形而上与形而下贯通的完整的人文精神智慧。儒家追求的超越是在现实人生中的超越。从儒家的精神性维度出发,道德主体的德性建构是离不开在现实生活中的具体的基于人伦关系的道德实践的,也就是阳明心学所注重的在事上磨练的意义。从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来说,一切外在的道德行为的基础就是其内在的道德精神世界的建构和道德心性修养的完成,这就是所谓的“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大学》)的道德修身从内到外的延展的道理。一个人自觉的道德践履和一以贯之的道德行为,不是因为一种机械的行为主义心理学意义上的道德行为的重复和被动的道德意志的执行,而是一种出于内在道德向往之心的驱动,正如孔子所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这里强调的不仅是一种对道德人生无比向往的道德情感,而且首先是儒家伦理意义上的道德主体的确立,因为“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颜渊》)道德主体的形成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需要经过道德主体的学而时习之的反复的道德实践才能形成的,这种实践的过程本身就包含知情意行的多个德性结构的内在组成部分。
二、作为生活世界基础的儒家精神性维度及其思政课内蕴
一般来说,关于儒家精神性维度的基本界定是其“内圣外王”意义上的内圣之学,其在《大学》中对应的就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的部分。但实际上,内圣和外王是不可分割的。儒家内圣的心性之学直接关联到外王意义上一个人能否实现其人生的成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道德世界是生活世界的基础。
从立德树人的角度来看儒家的内圣外王的问题,就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内圣开出外王的问题,而是内圣本身就是外王的基础,甚至可以说,内圣就是外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过多的强调儒家在现实意义上的价值和功能是有失偏颇的,没有厚重的精神性维度的内圣道德之建构,外在的事功本身就会成为无源之水和无本之木。要在现代社会稳定道德主体内在的心灵秩序,加强内在的德性凝聚力,切实帮助道德主体做到尽可能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和 “吾日三省吾身”(《论语·学而》)就必须加强对儒家伦理精神性维度的精神营养的汲取,要将儒家精神性维度的心性之学的智慧充分运用到现代思政课立德树人的教学实践中去。儒家伦理精神性维度中所体现并建构的道德形而上学的内在逻辑,有利于帮助今天的道德主体及时化解其所面对的现实中的道德困惑并帮助其基于“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论语·子罕》)的道德实践智慧而走出现实中的道德困境,并提升其思想道德境界。
儒家精神性维度的核心在于对生命道德境界的追求。儒家心性论本身就浸润着一种贯穿始终的道德实践智慧。儒家所追求的为己之学的人生境界不是一种玄想式的或悬空的抽象人生境界,而是经由一种实践智慧的注入并通过修身立德的具体的道德实践证成的真实的道德境界。
道德生命的成长是需要基于一种超越性的精神维度才能达到其整体的提升目标的。孔子指出“性相近,习相远”(《论语·阳货》),这其实并不是一种所谓的人性假设,它揭示了关于人性之善的基础。孔子所说的性相近,也就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庸》)意义上的道德天性,这是在道德形而上学意义上的道德内在超越性上来说人性之善的。
孔子一方面强调了人的天性之善,另一方面又暗示了后天道德涵养和教育的重要性。人性之善不是始终不变的,它是需要做到扩而充之的,这对今天的思政课立德树人的教学实践无疑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人的善端或天性之善,还需要后天的努力将这种善端扩充并守住,因为“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论语·卫灵公》)儒家的精神性维度守望的就是人之为人的仁者爱人的道德情感,如果这种道德情感得不到很好的道德教育涵养,也会渐渐地退化,因此,孟子也强调“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孟子·滕文公上》)
儒家精神性维度指向的心性之学是一种鲜明的原始儒家的精神传统。孔子教学中首先重视的就是德行科,《论语》记载:“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论语·先进》)从德性到德行的道德实践飞跃,本身就是一种儒家精神性维度在实践中的运用。道德主体仁者爱人之心的道德使命是源于道德主体内在道德超越性的天命观。儒家的精神性维度强调天人合一,也就是道德主体的个体生命本体和天地之道的融合,儒家伦理强调精神的优先价值。因此,孔子赞美他的学生颜回并感慨“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这种重视精神价值的伦理教育观点对今天的人有着特别重要的道德启示。
强调一种儒家精神性维度的价值,就意味着重视本体和工夫的整合。面对太多人对物质欲望无节制的追求和由此带来的道德品格的滑坡,确实需要提倡一种道德精神价值的追求,做到如孟子所说的“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孟子·尽心章句下》)要做到内在德性品格意义上的勇者不惧,就必须提升自己人生追求的精神性维度,做到儒家伦理意义上的无欲则刚,正如孔子所说,“枨也欲,焉得刚?”(《论语·公冶长》)只有通过提升自己追求的精神维度的品质,才能做到对一般意义上的物质欲望追求的相对淡泊,进而做到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
儒家伦理尊重人适度的欲求,但反对一种过度的欲求,因为“过犹不及”(《论语·先进》)过多的被各种外在的欲求所牵引,会导致人的道德本心的迷失,也会严重伤害到人的道德内在涵养,诚如老子在《道德经》上所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老子》)。人的外在的欲望一旦被激发,就很容易导致人的本心的迷失,因此,孟子强调“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告子章句上》)所谓找回自己的本心,就是要找回人的生命对于精神性伦理境界的追求。这种“形而上者谓之道”(《易经·系辞》)的意义上的道德精神性追求对应的就是儒家伦理所重视的“志于道”的追求,正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一个道德上追求君子人格的君子,是重视一种精神境界的追求的,而会看轻那种物质欲望的追逐,因为“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论语·里仁》)
儒家伦理精神性维度的内在之意义当然包括一种生命境界的追求。儒家伦理生生不息的生命伦理意味体现在方方面面,无论是“天地之大德曰生”(《周易·系辞》),还是孟子所说的“生于忧患”(《孟子·告子下》),都在强调儒家生命观中的生命境界的不断超越的意义。正是因为有了一种对于生命道德境界的不断追求和超越过程,才强化了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儒家仁学内在本身就有生生不息的精神境界超越之内涵,《广雅》上说:“生,出也。”《说文解字》则强调:“生,进也。象草木生出土上,凡生之属皆从生。”《尚书·盘庚》记载:“往哉生生!”道德生命意义上的生生就是为了生命境界的提升而不断向上生长的道德之精神动力。有了一种精神性的深层追求,才会有一种切实的内在追求真善美的美好人生的精神动力。
如果没有一种基于儒家伦理的精神之维的追求,就会出现如孔子所说的“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论语·阳货》)的空虚无聊而无意义的生命状态,这种状态会进一步加剧一种自暴自弃的道德沉沦状态。正如孟子所说“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孟子·离娄上》)
道德品格的养成面对的最艰难的挑战之一就是道德形成之后的内在保持,换言之,也就是说,守仁甚至比成就仁德更加艰难,因此,孔子感慨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论语·雍也》)即使是孔子的学生,即使是那时候还依然有着良好的传统道德赖以凝聚所依托的传统道德生活基础,依然会出现那么多的学生只是将一种仁德之心坚持一两天的情况,更何况是在充满现代物质诱惑的今天。而要做到道德品格的夯实和巩固、守仁,就需要通过道德主体自身自觉的精神性追求达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追求美德的生命幸福的状态,也就是说,道德主体要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追求美德或追求品格生活的幸福,这才是保持道德生活精神动力的长久之策。
三、儒家伦理精神性维度对于思政课的当代启示
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其实在两个方面体现其对于现代道德教育的启示。一是正面的积极的肯定意义,也就是在生命道德境界超越的意义;一是从消极层面说的阻止一个人做出违背伦理原则之事的精神性维度的防范作用的意义。
现代人在面对前所未有的网络虚拟空间对真实生活世界冲击的时候,确实需要探索一种在现代生活条件下能够安身立命并能使自己心安的具备现代儒家精神性维度的道德生活实践方式。长久地沉浸于一种虚拟的网络空间之中,会使很多青少年产生一种虚无和荒诞的情绪。当然,网络空间的膨胀只是造成这种青少年内心浮躁的原因之一。要对抗这种所谓的内心的虚无和浮躁,就必须建构一种具备丰富性和伦理深度的人生的精神性维度。仅仅着力于一般意义的类似于西方存在主义的方法是无法帮助人走出这种人生的道德困境和精神焦虑的。没有一种基于经典文化的厚重深沉的人文积淀,是很难帮助人获得内心宁静的。
现代社会碎片化的生活方式和信息爆炸造成生活世界的扁平化导致很多人内心的苍白和意义的消解,如果说过去农业时代很多人面对的是生存困境的生命无法承受之重,那么今天很多人面对的则是由于太多时间陷入到虚拟世界中的生命无法承受之轻。要克服这种无法承受之轻的虚浮的无根的生存状态,就必须回归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现代人在寻寻觅觅之中找寻自己在现代生活中内在心灵世界的安身立命之所,结果发现,只有回到一种精神意义上的传统文化家园或故乡,才能找回孔子所说的“于女安乎”(《论语·阳货》)的心安的道德宁静状态。
儒家精神性维度无疑是包含儒家的道德教育主张的,但儒家精神性维度不只是关于道德方面的主张,儒家所重视的仁、良知等核心概念也不只是具有纯粹道德教育的内涵。儒家的仁本身也是一个重要的哲学范畴,它不仅包含爱人的深厚的道德意蕴,而且还浸润着一种创生意义上的生生之仁的意味。儒家强调“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作为道德主体的人,因为通过一种仁爱的道德情感,通过一种“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的道德实践,自然而然就会提升人之为人的生命境界。
程颢说过:“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知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2]儒家精神性维度的集中体现之一就是儒家伦理所重视的“仁”的概念。生生之仁的概念意义源头是《周易》中的“生生”概念。在宋明儒学的视野中,通过“生生”的伦理作用,就能沟通天道和人道,并实现二者在伦理实践上的整合。程颐也强调:“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不与己相干。”[3]仁者背后之生生不息的精神动力是可以无限的将其仁者之道德情感延伸至无限广大的天地之间。因为仁是作为本体的生生不息之精神动力的,所以能够充分彰显儒家精神性维度之无限的包容性和生命境界的无限延展性。
只有当人找到了一种精神追求的无限精神动力,才能超越世俗意义上的那种相对低层次的所谓的享乐的诱惑,甚至达到一种“贫而乐道,富而好礼者也”(《论语·学而》)的精神境界。真正的人生幸福,是需要有一种人生精神性维度的支撑的,而儒家伦理所蕴含的精神性维度对于现代人走出心灵的困境并走向内在安身立命、心安理得的幸福之路是有着重要的现代启示意义的。
“孔颜乐处”,所乐何事,这是关涉到儒家精神性维度所具有的现代伦理价值的一个重要命题。显而易见,从孔子自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和孔子对于他的学生颜回的高度赞叹“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中所体现出来的“孔颜乐处”,集中体现了超越物质享受层面的凝聚真善美的精神幸福之境界。“孔颜乐处”不仅体现了一般意义上的道德境界,也体现了豁达人生的审美境界。
儒家的精神性之维度不仅指向道德境界,也指向一种天人合一意义上的天地境界。有了儒家伦理精神性之维的确立,现代人就能经由一种自觉的道德觉悟和实践而感受到那种心底无私天地宽的生命高远的幸福之境界。有了一种扎根于厚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儒家人生精神性维度,人生就不会如无根的浮萍一样成为一种虚浮的状态,道德主体能够感受到的快乐就不只是那种转瞬即逝的停留在耳目之官的浅层次快乐上,而是那种德福一致意义上的厚重深沉的德性与德行之幸福,这也正是现代思政课追求的道德价值导向之一。
当程颢和程颐向著名的周敦颐问学的时候,周敦颐回答:“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4]在充满过度现实追逐和网络沉迷的今天,我们是否要继续追问,何谓真正的配享幸福?什么样的人生才是真正幸福的人生?今天的人,特别是今天的青少年,应该所乐何事?
思政课要取得更好的立德树人的育人效果,是需要有一种人文的高度的,因为“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孟子·尽心章句上》)儒家伦理的精神性维度给思政课的育人实践提供了一种高远的人文关怀的视角,也给思政课的教学实践提供了一种整体性的视野镜鉴。
“孔颜乐处”的本质是一种超越物质的精神之愉悦,这种愉悦是建立在孔子所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论语·学而》)的精神成长基础之上的。今天,现代人越来越深切地体会到儒家伦理中包含的精神性维度对于整个世界的文化启示意义。尽管康德认为德福一致是实践理性的当然对象,但人的道德实践理性的应用不是以现实中的幸福作为其旨归。当然,作为一种人的内在精神性维度的体现,人会自然而然地激发内在的道德行为,正如孟子所说“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孟子·公孙丑章句上》)
儒家伦理所体现出来的精神性维度给我们带来了一个较大的伦理实践启示就是,追求一种合乎于内在美德的德行人生,不仅是因为如康德所说的配享幸福的需要,更是内在心灵向往之的道德自觉,正如孟子所说,“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孟子·告子上》)之所以人自觉的追求美德的生活,就是因为只有这种合乎于美德的生活才能做到“悦我心”。
当然,谈论儒家伦理的精神性,并不意味着要将对这种精神性的探求与现实的社会关系脱离开来,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5]“不关心个人利益,是不会得到什么结果的。”[6]这说明,追求一种精神性维度的生命存在方式,并不意味着去追求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脱离现实的虚无缥缈的生存方式,而是意味着追求一种“利者,义之和也”(《易传·乾·文言》)的长久幸福和内心基于德福一致的宁静。
儒家伦理精神性之维既包括一种“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论语·泰伯》)的担当和厚重的伦理责任意识,也包含一种“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论语·子罕》)的飘逸和灵动。儒家伦理精神性之维的这两个向度都对今天的现代思政课立德树人的教育实践有很大的启发作用。从今天青少年正在遭遇的道德挑战来说,由于物质生活的相对充足,导致很多人的伦理责任感有所不足,这就需要加强儒家伦理精神性之维的责任意识,因为“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论语·学而》)。另一方面,儒家伦理精神性之维度又强调,人需要做到在面对现实物质困境时的精神超越,做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论语·子罕》),进而做到“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有了这种儒家伦理精神性维度的支持,人就能够在一种内在超越性的推动下,追求一种驰骋、豁达、自在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的伦理层面德福一致的人生。
总之,儒家精神性维度对于道德主体建构生命意义的体系有着重要的现代启示作用,对于现代社会中的道德主体的安身立命和安心立命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思政课道德育人之伦理意蕴。通过充分发挥儒家伦理精神性维度的伦理启示作用,并加上必要的对于儒家伦理精神性维度所蕴含的育人文化资源进行一种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就能够对现代思政课立德树人的有效性提升起到重要的镜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