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投票与区块链治理

赖 特

姚 远 译

一、导言

过去十年的区块链革命已经创造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产业。然而，有效治理机制的缺位却造成产业内的软肋，这常常导致部门析分和生产过剩。众多区块链现行采用的治理机制并不适合公共区块链——亦即同时服务于公私目的的区块链①“公共区块链网络是完全开放的，任何人都能加入并参与该网络。该网络通常具有激励机制，鼓励更多参与者加入网络。”（Praveen Jayachandran,“Blockchain Explained:The Difference Between Public and Private Blockchain”,2017-05-31,https://www.ibm.com/blogs/blockchain/2017/05/the-difference-between-public-and-private-blockchain/）。二次投票（QV）有潜力“把市场逻辑带入”①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p.1-6.区块链治理，并让区块链能够据此更稳妥地迎合其利益相关者的需要。

二次投票是一种较新的治理工具，它允许参与者表达其对于某种结果的偏好强度，而非以传统的一人一票制（1p1v）简单配给投票。相反，二次投票中的投票者可以通过取得额外选票以表达其偏好。若将投票数和二次投票中投票者的偏好强度联系起来，那么额外选票的成本就以获选票数的平方数增长。举例而言，若货币为美元，一票的成本为一美元，两票的成本为四美元，三票的成本为九美元，以此类推①。二次投票基于两项前提：1）投票者越偏好某种结果，就越愿意付出代价以求达到那一结果；2）需要某种机制去平衡多数人的弱偏好和少数人的强偏好②拉利（Lalley）和韦尔（Weyl）写作了关于二次投票的若干奠基性研究论文，他们承认，用投票数的平方（N2）作为定价机制或许不能产出最佳结果，但这比起其他机制更易于理解和实施（Steven P.Lalley,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2015-02-01,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2003531）。。二次投票中的二次成本函数正是这样一种机制。

从经验上看，二次投票貌似是对现有治理机制的显著改进，在兼涉公私目的时尤其如此②。宽泛地说，现有治理机制的建构要么为了市场目的，要么为了国家目的③Elinor Ostrom,“Beyond Markets and States:Polycentric Governance of Complex Economic Systems”,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0,Vol.100,No.3,p.641.。在市场治理中，利润是主要的激励，决策机制的演变主要为谋求利润最大化。然而，对于具有共担公私目的的诸实体而言，那种激励并不恰如其分。

此类实体常在决策过程中考虑诸如增进“社会福利”④一般认为，社会福利的增长意味着，试图在相关限制条件下增进某部分人口或某社群的幸福。参见Kenneth J.Arrow,“A Difficulty in the Concept of Social Welfare”,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50,Vol.58,No.4,p.328,https://www.jstor.org/stable/1828886。之类的其他目标，学者们也在长年累月地研究如何将那些目标纳入治理。这种研究为奥斯特罗姆（Elinor Ostrom）赢得了诺贝尔奖，他的工作在于审视多种公共池塘资源（common-pool resources）——这是一种有利于某群体的公共品，但用得越多，提供的利益就越少⑤Elinor Ostrom,Governing the Commons:The Evolution of Institutions for Collective Ac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的治理机制。公共牧区就是公共池塘资源的一个例子，其中每个农民由于允许其家畜在土地上吃草取得直接利益，但共同体却由于过度放牧而受到损害⑥Garrett Hardin,“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Science,1968,Vol.162,No.3859,p.1244.。

奥斯特罗姆的工作最近已被扩展应用到区块链，其中，学者们审视了共同对等生产（commons-based peer production，简称CBPP）的共同体⑦CBPP是指一种新兴的社会经济生产方式，其中各群体在没有传统等级组织的情况下，互相合作以生产共享资源。参见Yochai Benkler,“Coase’s Penguin,or,Linux and the Nature of the Firm”,The Yale Law Journal,2002,Vol.112,p.375；Yochai Benkler,The Wealth of Networks:How Social Production Transforms Markets and Freedom,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2006。，这是一种“新兴的社会经济生产方式，其中各组个体在没有传统等级制组织的情况下，互相合作以生产共享资源”⑧David Rozas,“When Ostrom Meets Blockchain:Exploring the Potentials of Blockchain for Commons Governance”,2018-07-30,https://ssrn.com/abstract=3272329,http://dx.doi.org/10.2139/ssrn.3272329.。这种描述十分切合公共区块链。

治理格局的另一端是国家治理，其中的政治决策出于政治目的。通常，国家治理游移在民主治理和等级治理之间①在极端情况下，那些范式是专政和多数决。总地来说参见Steven P.Lalley,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How Mechanism Design Can Radicalize Democracy”,American Economic Association Papers and Proceedings,2018,Vol.108,p.33。。

“民主制就是两匹狼和一只羊投票决定晚餐吃什么。”②Edwin J.Feulner,“Preventing‘The Tyranny of the Majority’”,2018-03-07,https://www.heritage.org/conservatism/commentary/preventing-the-tyranny-the-majority.

民主治理通常采用一人一票制和多数决，将权力交给参与者，由他们直接统治或者通过选举代表来统治。一人一票制的前提是相信所有选民都得到平等对待③John Locke,Two Treatises of Government,Peter Laslett ed.,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1690).。

通过设计，民主治理具有包容性，因为尽管存在压制选民的问题④Danny Hakim,Michael Wines,“They Don’t Really Want Us to Vote:How Republicans Made It Harder”,New York Times,2018-11-03,https://www.nytimes.com/2018/11/03/us/politics/voting-suppression-elections.html;Kevin Morris,Myrna Pérez,“North Carolina’s Election Fiasco Is About Voter Suppression,Not Voter Fraud”,2018-12-06,https://www.brennancenter.org/blog/north-carolinaselection-fiasco-about-voter-suppression-not-voter-fraud;Jamil Smith,“Why Republicans Are Suppressing Black Votes”,2018-10-16,https://www.rollingstone.com/politics/politics-news/republicans-suppressing-black-votes-738059/.，但所有适格的声音都可以被听见。然而，一人一票制会配给投票影响力，设定公共决策中的最小份额和最大份额，并且不让选民表达“他们在坚持各自政治信念和观点时彼此相去甚远的热切程度”⑤Steven P.Lalley,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Feb.2015),American Economic Association Papers and Proceedings,2018,No.1,pp.33-37.。

经济研究者审视了一人一票制，并且追问：“现有集体决策程序背后的根本问题[是否]在于，它们依赖于配给原则（即每个人在每一政治竞争或议题上被分配一票），而不是依赖于交易的市场原则（即个人可以用所谓次要问题上的影响力来交换所谓相对重要问题上的影响力）。”⑥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2.二次投票的研究直接针对这个问题。

通过民主治理，参与者可以针对特定问题作出决定，例如英国脱欧⑦2016年6月23日的英国脱欧公投（简称Brexit referendum），调查了英国和直布罗陀投票者是否愿意根据2015年《欧盟公投法案》（European Union Referendum Act）和2000年《政党、选举和公投法案》（Political Parties,Elections and Referendums Act）的规定继续担任欧盟成员。，也可以对决策者作出决定，例如美国总统的选举。然而，这样的民主决策常常导致次优结果，事后看来，这些决策往往不能提供对社会有益的结果⑧Eric A.Posner,Alan O.Sykes,“Voting Rules in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Chicago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2014,Vol.15,p.224.。民主投票有时表现不佳，其中一个久为人知的原因是许多选民信息闭塞，他们常常根据少数积极分子提供的歪曲信息做出糟糕的投票选择⑨Ilya Somin,Democracy and Political Ignorance:Why Smaller Government Is Smarter,2d ed,Stanford,C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

关于民主治理的另一担忧，是它朝向多数人暴政发展的自然趋势，即选民使多数人利益凌驾于少数人利益之上⑩Alexis de Tocqueville,Democracy in America,1835.。以下思想描绘了多数人暴政的特征：1）密尔对侵犯个人自由的理解⑪Struan Jacobs,“John Stuart Mill on the Tyranny of the Majority”,Australi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1993,Vol.28,No.2,pp.306-321；John Stewart Mill,On Liberty,1859.；2）麦迪逊对派系活动的理解，即多数群体所追求的目标有悖于他人的权利或“共同体的永久集合利益”①James Madison,The Federalist Papers,No.10;Eyal Baharad,Shmuel Nitzan,“Ameliorating Majority Decisiveness through Expression of Preference Intensity”,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2002,Vol.96,No.4,pp.745-754.。美国民主制创立者提出的一项解决方案，在一定程度上基于那些麦迪逊主义原则②《联邦论》第十号文章涉及个人倾向于渴望公共目的，包括公共利益和私人权利。这篇文章认识到这些渴望无法克服，但是它们可以被规制。麦迪逊对党争问题的解决方法——他将解决方法限于多数决的四个部分——是将多数派置于鼓励慎思从而弱化激情的处境中（James Madison,The Federalist Papers,No.10；Greg Weiner,“After Federalist No.10”,National Affairs(Fall 2017),https://www.nationalaffairs.com/publications/detail/after federalist-no 10）。，即通过可以保护“某些”③这种保护没有扩展到被麦迪逊奴役的人们身上。麦迪逊是为美国建国文件作出贡献的多名奴隶主之一，他认为那些保护举措只应该面向白人。麦迪逊在他的弗吉尼亚种植园拥有一百多个奴隶，他把受奴役的人带去白宫，并最终为了个人收益而将其出售。参见Paris Amanda Spies-Gans,“James Madison”,Princeton&Slavery,2019-07-24,https://slavery.princeton.edu/stories/james-madison。少数人④麦迪逊试图建立一套宪法秩序，设法为“不公正且有相关利益的”多数人设置障碍。参见James Madison,The Federalist Papers,No.10。的宪法约束条件，来增补多数人的统治。但是在实践中，那些约束往往限制了政府效率，且可能允许有权势的少数人操纵体制⑤“最终，控制总统职位的方法恐怕不在于众多的细微方法，而在于一套宏观方法。最终，正如麦迪逊所言，仍然存在着弹劾这一决定性机制。当然，这是由宪法提供的工具。但它是一种极其唐突的工具。”（Arthur M.Schlesinger Jr.,“The Runaway Presidency”,1973-11-01,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1973/11/therunaway-presidency/306211/1973）。

一人一票制的相关难题在于，尽管这类制度可以捕捉偏好，但不能捕捉偏好的强度。于是，一人一票制不考虑选民的偏好强度，倒是倾向于捕捉中位选民而不是平均选民的偏好⑥“中位选民理论”是布鲁金斯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唐斯（Anthony Downs）在1957年提出的。参见Anthony Downs,An Economic Theory of Democracy,New York:Harper and Brothers,1957。，而中位选民的偏好可能代表不了民众的熟虑意见⑦Grant M.Hayden,“The False Promise of One Person,One Vote”,Michigan Law Review,2003,Vol.102,No.2,pp.213-267.。此外，经济学研究已经表明，从效率的角度看，“中位值通常并不近似于平均值”，基于中位选民的决策常会得出次优的公共物品资助、针对少数族群的系统偏见以及派系分化⑧Vitalik Buterin,et al.,“Liberal Radicalism:Formal Rules for a Society Neutral Among Communities”,2018-09-17,https://ssrn.com/abstract=3243656.。在过去十年里，理论上已经表明，二次投票做出的决策出现此类偏差的可能性更小，并且将会产生“更好的”⑨本文就结果而言所说的“更好”，一般是指经济效率更高的决策。在以本文为基础的研究中，这种效率是用帕累托最优和纳什均衡（或贝叶斯—纳什均衡）来描述的。帕累托最优，简单来说是指，再没有其他选择能使一些人处境更好的同时未使任何人处境更坏。贝叶斯—纳什均衡是指一种将预期效用最大化的策略，给定条件是其他博弈者的相续行动和关于那些其他博弈者的信念。纳什均衡是指一套可以自我施行的策略，因为一旦给定其他博弈者正在做的事，任何博弈者都没有激励因素去改变自己的策略。参见Robert Aumann,Sergiu Hart,Handbook of Game Theory with Economic Applications,North-Holland,1st ed,2002;H.Scott Bierman,Luis Fernandez,Game Theory with Economic Applications,Addison Wesley,1997;Avinash K.Dixit,Barry J.Nalebuff,Thinking Strategically:The Competitive Edge in Business,Politics,and Everyday Life,New York:W.W.Norton&Company,1991;Eatwell et al.eds.,Game Theory,London:The Macmillan Press Limited,1989;Robert Gibbons,Game Theory for Applied Economists,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2。结果，尤其当选民人数增长的时候⑩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6.。

另一方面，等级治理将决策交给控制小组（control group），通常说来，这群人同利益相关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数企业按照该制度的某种形式来运作，其中，所有者选出董事长或经理，后者代表所有者的利益来制定和实施各项政策。这类制度为控制小组赋予达成共识方面的自主性和灵活性。然而，一旦委派控制小组来决策，这类决策在本质上也就不是民主决策了。此外，等级制所创设的代理关系使人们面对若干重大风险，包括“由于少数人集权而导致的不透明、腐败、规制俘虏（regulatory capture）、滥用权力甚至蜕变为威权主义”①Marcella Atzori,“Blockchain Technology and Decentralized Governance:Is the State Still Necessary?”,Journal of Governance and Regulation,2017,Vol.6,No.1,pp.45,47.。

在整个历史发展中，民主治理和等级治理各有优劣。然而，区块链的需求可能无法完全匹配任何一种治理范式，并且现存治理机制可能无法最好地满足当前和未来区块链应用的需求。

先前的技术革命对治理无甚影响。但有人认为，我们的新技术时代可能催生潜在新兴的“协同共享空间”，其中的社会动力在于协同利益而非个人所得②UK Government Chief Scientific Adviser,“Distributed Ledger Technology:Beyond Blockchain”,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492972/gs-16-1-distributed-ledgertechnology.pdf.。

二次投票对于协同共享空间中的区块链是不是“足够好”③Vlad Zamfir,“Against On-chain Governance”,2017-12-01,http://medium.com/@Vlad_Zamfir/against-on-chaingovernance-a4ceacd040ca.，正是本文所要考察的内容。本文首先讨论治理议题，在比较广阔的治理研究语境下解释了那些议题，并且反思了二次投票何以用于更优决策；随后从总体上讨论分布式治理，分析现有区块链治理的两大范畴：链上和链下；接下来考察二次投票，讨论其理论支撑和实施中遇到的实际挑战；最后讨论二次投票的前景应用，并呼吁推进相关研究。

二、治理

作为一个概念，治理的含义可能因人而异，它“难以通过单一定义准确传达”，是“一种高度语境化的概念，其含义无法用某一整体定义来准确传达。因此，可以派上用场的治理过程和治理实践，将视给定应用环境的不同而千差万别”④Munyae Muinge,Josephine Arasa,The Status of Student Involvement in University Governance in Kenya:the Case of Public and Private Universities,Dakar:Codesria,2017,p.38.http://www.jstor.org/stable/j.ctvh8r378.。

公共领域里的一种可行定义是：“治理指这样一种过程，各社会成分在其中施展权力、权威和影响力……就公共生活和社会进步方面制定政策和（作出）决策。”⑤The Global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Understanding the Concept of Governance”,2019-07-24,http://www.gdrc.org/u-gov/governance-understand.html.该定义没有提到治理的目标。

我认为，任何这样的目标都自成一格，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最终取决于主导的社会成分。尽管多数人同意几乎一切政府都把安全、自由和平等作为目标，但这些目标的相对偏好在全球范围内可谓林林总总。此外，因为“自由和平等势不两立”，任何目标都必然涉及权衡⑥Will Durant,Ariel Durant,The Lessons of History,Simon and Shuster ebook,2010.。

譬如，朝鲜政府和沙特政府的首要目标似乎表现为安全高于自由⑦Freedom House,“Freedom in the World 2014:North Korea”,https://freedomhouse.org/report/freedom-world/2014/north-korea#.VKoHQivF-Sp.，而以色列政府的首要目标似乎表现为安全高于平等①以色列曾颁布一部法律，规定民族自决权为犹太人所专有，并不适用于全体公民。参见David M.Halbfinger,Isabel Kershner,“Israel Law Declares the Country the‘Nation-State of the Jewish People’”,2018-07-19,https://www.nytimes.com/2018/07/19/world/middleeast/israel-law-jews-arabic.html。。许多欧洲和准社会主义政府的首要目标似乎在于平等高于自由，而美国政府的首要目标似乎在于自由高于平等②Peter H.Schuck,“James Q.Wilson and American Exceptionalism”,Yale Law School Public Law Research Paper,2013,https://ssrn.com/abstract=2330375.。且不评论这些目标的优劣，至少在民主国家中，应该建立一套有助于实现这些目标的治理机制。

在私营商业领域，优先目标是股东价值最大化③然而，情况可能正在改变。最近，法国政府部门发布的一份报告挑战了以下观点，即股东价值最大化是企业的唯一目标。相反，他们主张企业应该有单纯利润最大化之外的“存在理由”，并且应“按照这样的观念展开治理”。这份报告的开篇引用了美国著名管理学顾问德鲁克（Peter Drucker）的言论，即对公司而言“利润不是目的本身”。参见Nicole Notat,Jean-Dominique Senard,L’Entreprise,Objet D’Interet Collectif,2018,https://www.entreprises.gouv.fr/files/files/directions_services/politique-etenjeux/entrepreneuriat/entreprise-objet-interet-collectif.pdf。，而“[商业]治理是这样一套机制，商业组织据以监督、执行和维护该组织的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一系列复杂的交互协议”④Carla L.Reyes,et al.,“Distributed Governance”,William&Mary Law Review Online,2017,Vol.59,pp.4,7.。同样，虽然区块链技术的某些参与者追求价值最大化，但其他更具公共意识的目标也扮演着重要角色⑤Eric A.Posner,E.Glen Weyl,Radical Markets:Uprooting Capitalism and Democracy for a Just Society,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18.。

区块链技术的一个典型特征是，它们能够模糊经济/商业问题和社会/共同体问题之间的界限，因为区块链的许多应用程序都游走于公共领域和商业领域之间⑥David Kish,Danielle Stanko,“How Blockchain Can Accelerate Social Impact”,2018-09-06,http://www.thenextevolution.com/2018/09/06/how-blockchain-canaccelerate-social-impact/.。就极端情况而言，有些应用程序（如Ripple）主要服务于商业目的⑦Ripple是一种全球实时结算系统、货币兑换和汇付网络。参见Shawn Gordon,“What is Ripple?”,Bitcoin Magazine,2019-07-24,https://bitcoinmagazine.com/guides/what-ripple/,https://ripple.com/use-cases/。，而另一些应用程序（如Agora）则主要服务于公共目的⑧Agora是由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发起的项目，它所创设的区块链投票平台，致力于确保世界各地选举的透明性和可核查性（https://www.agora.vote/about）。。然而，就作为比特币和以太坊（Ethereum）权利请求对象的广大中间情况而言，目标不单在于盈利，而像一般的互联网那样，还在于创造一种公共产品⑨Matthew Di Ferrante,“Blockchains as a Public Good”,2018-09-10,https://medium.com/@matthewdif/blockchainsas-a-public-good-17764de19b3f.。

有件事已经越来越明显，即大多数区块链应用程序的核心目标不仅是利润最大化。有人已经作出如下论证：“通过在社会问题的背景下重新定义商业价值，像区块链这样去中心化的技术可以创建新的社会经济，以便资助社会事业，刺激社会创新，并使个人能够借助社会影响力谋生。”⑩David Kish,Danielle Stanko,“How Blockchain Can Accelerate Social Impact”,2018-09-06,http://www.thenextevolution.com/2018/09/06/how-blockchain-canaccelerate-social-impact/.

比特币的意识形态基础在于，无偿贡献者将免费向世界提供代码，其愿景是利用技术避开人类政治的困局。然而，现有的区块链治理模式复制了许多这样的困局，并导致了硬叉、反控和失序①Anton Muehlemann,“The Bitcoin Cash Hash War:ABC vs SV”,2018-11-19,https://medium.com/ironchain-capital/the-bitcoin-cash-hash-war-abc-vs-sv-afef73a569dc;Stephen O’Neal,“ABC vs SV:Assessing the Consequences of the Bitcoin Cash War”,2018-11-26,https://cointelegraph.com/news/abc-vs-cv-assessing-the-consequences-of-thebitcoincash-war;Vitalik Buterin,“Governance,Part 2:Plutocracy Is Still Bad”,2018-03-28,https://vitalik.ca/general/2018/03/28/plutocracy.html。。此外，并非所有的利益相关者都持有共同的基础意识形态，而如果没有明确界定的共同意识形态或使命，就所需改进达成共识终究是困难的。

在比特币持有者（加密世界中的“坚定持有者”）②Hodlers是指比特币的坚定持有者。HODL被界定为“hold”的误拼。它已演变为“Hold On for Dear Life”的缩写形式。这个词最初是“hold”的误拼，后来在加密货币的购买者中流行起来。而这样做的人就被称为“Hodler”。参 见Harsh Agrawal,“What is‘HODL’in the Cryptocurrency World?”,2019-06-30,https://coinsutra.com/hodlpopular-cryptocurrencyterms/。和矿工来说，首要目标可能是更高的价格；然而，就创始者、开发者和广大公众而言，首要目标可能是增加网络的效用（作为价值存储和交换媒介）和采用。有效的治理体系应该为利益相关者提供选择协议目标的透明标准，允许那些目标随着协议期届满而变动，并激励开发者促进实现那些目标。这样的体系迄今尚未面世。

尽管多数人都认为，公共区块链的广泛目标既包括经济层面（利润），也包括社会层面（公共福利），但大多数现有治理机制仍认为经济事务和社会事务“各自为政”③David Kish,Danielle Stanko,“How Blockchain Can Accelerate Social Impact”,2018-09-06,http://www.thenextevolution.com/2018/09/06/how-blockchain-canaccelerate-social-impact/.。对企业来说，社会目标充其量是辅助性的，并且在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之后，第二目标往往是降低代理成本和防止道德风险，从而使利润流向所有者而不是管理者④Zohar Goshen,Richard Squire,“Principal Costs:A New Theory for Corporate Law and Governance”,Columbia Law Review,2017,Vol.117,No.3,pp.767-829.。被许多人视为比特币重要出场动因的2008年信贷危机⑤Noogin,“The Financial Crisis and History of Bitcoin”,2018-05-15,https://medium.com/@noogin/the-financialcrisis-and-history-of-bitcoin-27ebdb932b99.，是某些商业治理机制未能抵御道德风险的基本事例。在那次危机期间，金融机构、信贷经纪人、房地产代理人和某些购房者孤注一掷，认为制度会牺牲股东和美国广大纳税人的利益，而将财富转移到他们手里⑥根据旧金山联邦储备银行（Federal Reserve Bank of San Francisco）的研究，2008年信贷危机及其引发的经济衰退，将使美国公民一生平均损失7万美元。参见Regis Barnichon,et al.,“The Financial Crisis at 10:Will We Ever Recover?”,Federal Reserve Bank of San Fransisco,2018-08-13,https://www.frbsf.org/economic-research/publications/economic-letter/2018/august/financial-crisis-at-10-years-will-we-ever-recover/。。

另一方面，各共同体通常追求公共福利的改善。然而由于公地悲剧，许多客观有益的活动就因为“几乎没有可识别的商业价值”而未能开展⑦David Kish,Danielle Stanko,“How Blockchain Can Accelerate Social Impact”,2018-09-06,http://www.thenextevolution.com/2018/09/06/how-blockchain-canaccelerate-social-impact/.。另外，由于群体利益与自我利益之间的紧张关系，有关公共产品的决策常常是艰难的。当前关于气候变化的争论就是一个例子，即尽管有大量可靠证据表明全球变暖的危害，但在美国，制定政策以遏制气候变化的大多数尝试都遭到商业团体及其政客的抵制。然而必须承认，正是那些企业将会承担那些政策的直接成本，而利益则由社会共享。

在兼有经济和社会性质的事务上达成共识是一项复杂的任务，在区块链社区中更是如此，那里除了上述事务之外，共同体是虚拟的，进入或退出的障碍很少，且会员是匿名的。尽管二次投票没有呈现完美的解决方案，但它可能是一种改进。

三、分布式治理

去中心化的组织，不是由亲身互动并通过法律系统控制财产的一群人来管理的等级结构，而是涉及一群人按照由代码指定并在区块链上执行的协议展开互动。①Vitalik Buterin,“DAOs,DACs,DAs and More:An Incomplete Terminology Guide”,2014-05-06,https://blog.ethereum.org/2014/05/06/daos-dacs-das-and-more-anincomplete-terminology-guide/.

——以太坊创始人维塔利克·布特林

分布式治理一直被称为“关于这样一些原则和方法的详细规定，即催生据以达成共识和证立决策的可扩展的协调机制”②Max Semenchuk,“What is Distributed Governance?”,2019-10-23,https://medium.com/dgov/what-is-distributedgovernance-3b103eb082c0.。分布式治理的两大组成部分是决策者及其激励因素③Brian Curran,“What is Blockchain Governance?Complete Beginner’s Guide”,2018-09-21,https://blockonomi.com/blockchain-governance/.。下面以比特币生态系统为例，分别讨论这两部分。

（一）决策者

比特币的决策者包括开发者、矿工、通证持有者、节点运营商和用户。每一方都通过比特币改进提议（Bitcoin Improvement Proposal，简称“BIP”，用于改进比特币协议的机制）参与网络的管理和改进④BIP是用于向比特币引入功能或信息的设计文档。BIP应该提供该功能的简要技术说明，以及该功能的基本原理。这是交流思想的标准方法，因为比特币没有正式结构。参见Bitcoin Wiki,2019-07-24,https://en.bitcoin.it/wiki/Bitcoin_Improvement_Proposals。。截至2019年，已有322项BIP⑤Github,https://github.com/bitcoin/bips.。

BIP流程的第一步通常是开发者提交改进提议。若被认为有价值，则该提议（1）成为草案，（2）交由比特币核心开发者⑥Bitcoin Wiki,2019-07-24,https://en.bitcoin.it/wiki/Bitcoin_Improvement_Proposals.要获取比特币核心开发者的名单，参见Bitcoincore,https://bitcoin.org/en/development#spec。审查，（3）添加至BIP的GitHub存储库，以备更大共同体范围内的讨论⑦Vladimir Ciobica,“What is a BIP?The Most Famous Bitcoin Improvement Proposals”,2018-11-04,https://coindoo.com/what-is-a-bip-the-most-famous-bitcoin-improvement-proposals/.。

提议一旦被接受为草案，则可以（1）由作者推迟或撤回，或者（2）由节点操作员群体拒绝或接受。一旦BIP到达“接受”阶段，除非矿工表示95%的支持，否则BIP无法最终确定⑧BIP要被接受并标记为“最终确定”，必须满足以下条件：（1）遵循BIP-1指定的正确格式；（2）包含对协议的拟议变更的代码实现；（3）在最近的2 016名矿工中获得95%的支持（10分钟生产的区块需要14天左右的采矿时间）。。最后，一旦最终确定，节点运营商必须升级到包含BIP的协议的新迭代，然后才能将BIP完全集成到比特币区块链中。图1描述了该过程：

图1 BIP流程①Github,https://github.com/bitcoin/bips/blob/master/bip-0001/process.png.

核心开发者、矿工和节点运营商的多重许可，确保没有哪个坏的参与者或者团体能够做出损害共同体的改变。

（二）激励

“向我展示激励因素，我将向你展示成果。”

——查理·芒格②芒格（Charles Thomas Munger）是一位美国投资家、商人和慈善家。他是巴菲特（Warren Buffett）手下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Berkshire Hathaway）副总裁。

尽管多数人都会同意，网络安全和可扩展性是一切公共区块链的目标，但准确定义这些术语是困难的，并且涉及面对不同利益相关者的权衡。因此，所提议的改变，需要人力投入，以及便于利益相关者确定“最佳”解决方案（即治理）的手段。

在比特币环境中，利益相关者（矿工、核心开发者、节点运营商）有着截然不同的激励因素。对矿工的激励因素是区块奖励，这样他们既保护网络又降低网络不稳定性。许多人认为矿工的激励结构是比特币最重要的创新，因为它发现了“拜占庭将军问题”的一个聪明的博弈论解决方案，即只要他们诚实工作就向将军（这里即矿工）支付薪酬（即区块奖励），但如果发现他们试图偷奸耍滑就扣发工资。此外，比特币的开源特性“确保一次有组织的攻击难以占得便宜，办法是使利益相关者认识到该攻击并避往其他链”③Elad Verbin,“Behavioral Crypto-Economics:The Challenge and Promise of Blockchain Incentive Design”,2018-03-16,https://medium.com/berlin-innovation-ventures/behavioralcrypto-economics-6d8befbf2175.。

比特币同样激励它的开发者，但是以间接的方式。比特币开发者不同于诸如以太坊一类的其他平台，没有得到直接的资金激励去保护和开发协议④SFOX,“Miners,Developers,and Users:The Checks and Balances of Bitcoin”,2018-08-23,https://blog.sfox.com/miners-developers-and-users-the-checks-and-balances-of-bitcoind9fb242ce2fe.。相反，作为开源项目的比特币，依靠“那些与比特币的密码朋克气质最具哲学契合度的开发者，他们有动机在自己的空闲时间工作”⑤为任何区块链开发改进措施和应用程序所需的技能，包括机制设计、密码学、计算机科学、工程学、行为经济学以及公共政策等专业知识。参见Elad Verbin,“Behavioral Crypto-Economics:The Challenge and Promiseof Blockchain Incentive Design”,2018-03-16,https://medium.com/berlin-innovation-ventures/behavioralcrypto-economics-6d8befbf2175;Hugo Nguyen,“Bitcoin’s Incentive Scheme and the Rational Individual”,2018-12-24,https://medium.com/@hugonguyen/bitcoinsincentive-scheme-and-the-rational-individual-dc20effa4715.。比特币开发者尽管可能收不到直接的资金回报，但确实获得了可货币化的经验和证书，尤其是在对于区块链开发者的需求呈指数级增长的情况下⑥Johnny Uzan,“Developer Incentives in Bitcoin and the Freerider Problem”,2018-07-17,https://medium.com/@Johnny_Uzan/developer-incentives-in-bitcoin-and-the-freeriderproblem-93123a0734bf.。

比特币节点运营商同样得到间接激励，即网络效用和比特币价值的增长①在比特币的早期，节点运营商确实有一套激励结构。2013年4月，一个比特币节点项目启动，其目的是向节点运营商提供奖励，“直到2015年或者有10 000个节点正在运行”。Joel Dalais,“Bitnodes Project Issues First Incentives for Node Operators”,2015-03-16,https://bitcoinmagazine.com/articles/bitnodesproject-issues-first-incentivesnode-operators-1426544155/.。节点运营商的作用是“驾驭那运行用于监管区块链的全覆盖安全协议所需要的日常算力……随着越多的节点接入系统，治理层也就变得越安全，效率得到提升，信任也得到强化”②Rob Viglione,“The Benefits of Incentivizing Node Operators in Public Blockchains”,2018-05-25,https://bitcoinmagazine.com/articles/op-ed-benefits-incentivizing-nodeoperators-public-blockchains/.。但是，节点运营商没有直接的好处——他们并未分享矿工的区块奖励，也未获得核心开发者因改进而形成的信用。然而，若没有他们的参与，网络将陷入瘫痪。

虽然矿工、核心开发者以及节点运营商都有激励因素，但这些激励因素并不一致，这有助于解释BIPs为何较少实施（约为35项）③Github,2019-06-13,https://github.com/bitcoin/bips/blob/master/README.mediawiki.，并且其中许多都引起了激烈争议④Oscar Williams-Grut,Rob Price,“A Bitcoin Civil War Is Threatening to Tear the Digital Currency in 2—Here’s What You Need to Know”,2017-03-26,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bitcoins-hard-fork-bitcoin-unlimited-segrega ted-witnessexplained-2017-3.。要取得成功，以上三方须就提议达成高度共识。共识的缺乏是二次投票有望改进的领域，办法是考虑利益相关者中间的偏好强度。

四、区块链治理

人们如何应对代码的变化或者说“数学之上的社会层”的变化，对区块链项目的成功而言越来越重要⑤Pool of Stake,“A Short History of Blockchain Governance or How to Deal with Unexpected Conflict”,2018-05-14,https://medium.com/@poolofstake/a-short-history-of-blockchain-governance-or-how-to-deal-with-unexpected-confli ct-e727e596d5ed.。区块链治理作为分布式治理的子集，是参与者就一组参数达成共识的过程，这些参数用于更改协议、解决争端、制裁违规者和实施处罚⑥David Yermack,“Corporate Governance and Blockchains”,2016-11-28,https://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2700475.。区块链治理分为两类：

·链下：决策首先在社会层面进行，然后由开发者编码到协议中；

·链上：决策规则被编码到协议中，并且任何获得许可的决策都被自动纳入协议。⑦Pool of Stake,“Revisiting the On-Chain Governance vs.Off-Chain Governance Discussion”,2018-05-22,https://medium.com/@poolofstake/revisiting-the-on-chain-governancevs-off-chain-governance-discussion-f68d8c5c606;Fred Ehrsam,“Blockchain Governance:Programming Our Future”,2017-11-27,https://medium.com/@FEhrsam/blockchaingovernance-programming-our-future-c3bfe30f2d74;“On-Chain Governance”,District0x Education Portal,https://education.district0x.io/general-topics/what-is-governance/on-chaingovernance/.

这两套机制有相同的目标，即创造“更好的”区块，但它们各以不同的方式运作。

区块链治理究竟是抽象的设计难题，还是应用型的社会难题呢？这一疑问悬而未决。一些人主张，区块链治理大概“最好的进路是用治理为问题解决者设定正确的激励因素”⑧Fred Ehrsam,“Blockchain Governance:Programming Our Future”,2017-11-27,https://medium.com/@FEhrsam/blockchaingovernance-programming-our-future-c3bfe30f2d74.。另一些人主张，由于“参与者协作采用任何治理方案提议的能力受到预定限制”，所以区块链治理是“应用型的社会问题……其语境包括现有的治理结构……当前的信息和激励因素”①Vlad Zamfir,“Against On-chain Governance”,2017-12-01,http://medium.com/@Vlad_Zamfir/against-on-chaingovernance-a4ceacd040ca.。因此，鉴于“突然涌现的意外现象……它[区块链治理]无法完全提前规划，必须保持灵活性以应对计划外的事态”②Pool of Stake,“Revisiting the On-Chain Governance vs.Off-Chain Governance Discussion”,2018-05-22,https://medium.com/@poolofstake/revisiting-the-on-chain-governancevs-off-chain-governance-discussion-f68d8c5c606.。

（一）链下治理机制

链下治理反映了大多数私营机构的治理结构。在链下结构中，“受到共同体信任的个人聚集起来组成团体，负责区块链的治理和福祉。该团体的任务是修复缺陷和安全漏洞，增加特性和改进可扩展性，在公共讨论中代表区块，并在用户、公司和矿工之间保持适当的权力平衡”③Hasib Qureshi,“Blockchains Should Not Be Democracies”,2018-04-23,https://hackernoon.com/blockchains-shouldnot-be-democracies-14379e0e23ad.。

虽然存在很多链下治理机制，但如上所述，比特币的BIP是一种有用的模式，大概无非是因为它比其他机制存续的时间更长。比特币的BIP治理被比作美国政府的权力制衡体系④Brandon Arvanaghi,“Is the U.S.Constitution‘Bitcoin in Practice’?”,2018-11-12,https://medium.com/@brandonarvanaghi/is-the-u-s-constitution-bitcoin-in-practice-3fed2d5ab12f;Ryan Selkis,“Bitcoin’s Constitutional Crisis and Why I Support the UASF”,2017-06-21,https://medium.com/tbis-weekly-bits/bitcoins-constitutional-crisis-why-isupport-theuasf-5b0ab325d8b6.，照此观之，开发者就像美国国会那样呈交提议（类似于起草立法），而由其他人——包括核心开发者、矿工和节点运营商（类似于行政机关、司法机关和人民，但没有特定次序）——来决定提议的优劣得失。然而，用户（类似于选民）才是最终决策者，因为如果他们对任何变化不满意，他们可以用脚投票，“抗议和替换协议，或出售他们的通证”⑤Pool of Stake,“Revisiting the On-Chain Governance vs.Off-Chain Governance Discussion”,2018-05-22,https://medium.com/@poolofstake/revisiting-the-on-chain-governancevs-off-chain-governance-discussion-f68d8c5c606;Fred Ehrsam,“Blockchain Governance:Programming Our Future”,2017-11-27,https://medium.com/@FEhrsam/blockchaingovernance-programming-our-future-c3bfe30f2d74.。

链下治理的一大好处是立足于充分信息。“假设有尽职且博学的权威在负责”，决策者将得到“一切相关信息，以作出符合共同体最佳利益的明智决策”⑥Willem-Jan Smits,“Blockchain Governance:What Is It,What Types Are There and How Does It Work in Practice?”,2018-10-24,https://watsonlaw.nl/en/blockchain-governancewhat-is-it-what-types-are-there-and-how-does-it-work-inpractice/.。另一好处是降低出错概率。“随着人们更高程度的参与和甚少将代码用于决策目的”，“基于代码和数据导入的错误”的风险得以降低⑥。

然而，任何链下治理过程都涉及一定量的集中化⑦Sarah Azouvi,Mary Maller,Sarah Meiklejohn,“Egalitarian Society or Benevolent Dictatorship:The State of Cryptocurrency Governance”,2018-03-01,https://smeiklej.com/files/bitcoin18b.pdf.，这与区块链的气质相反⑧Primavera De Filippi,Benjamin Loveluck,“The Invisible Politics of Bitcoin:Governance of a Decentralised Infrastructure”,Internet Policy Review,2016,Vol.5,No.3.。在过去一年中，包括美国监管者在内的许多人已经注意到，比特币网络的集中化是个潜在问题⑨Candice Greaux,“Media Finally Notices that Bitcoin and Ethereum Are Actually VERY Centralized”,2018-09-05,https://modernconsensus.com/cryptocurrencies/bitcoin/bitcoin-ethereum-centralized/;James Wang,“The Bitcoin Centralization Narrative with Yassine Elmandjra”,2019-01-27,https://ark-invest.com/research/podcast/bitcoin-centralization;Shiva S.,“Why Bitcoin Is Becoming Centralized”,2018-09-17,https://blog.blockonomics.co/why-bitcoin-isbecoming-centralized-41f62cc15e91.。

除了集中化之外，链下治理系统的参与者们通常有着不对称的激励因素。例如，在BIP过程中，矿工有直接的资金激励去增加（部分基于区块回报的）未来累积的交易费用，并且他们会致力于那些费用的最大化。另一方面，开发者的资金激励不足，因为他们没有从BIP的执行中取得直接资金回报①Fred Ehrsam,“Blockchain Governance:Programming Our Future”,2017-11-27,https://medium.com/@FEhrsam/blockchaingovernance-programming-our-future-c3bfe30f2d74.。这已导致许多开发者转向基于以太坊协议的开发工作，后者通过以太坊基金会，向开发者提供更为明确的资金回报。从长远来看，这种激励结构有损于这项协议。

（二）链上治理机制

链上治理是在区块链本身上面的一套确定协议变更的正式系统②Richard Red,“What Is On-chain Cryptocurrency Governance?Is it Plutocratic?”,2018-06-20,https://medium.com/@richardred/what-is-on-chain-cryptocurrency-governance-is-it-plutocratic-bfb407ef6f1.。多数链上投票机制将决策过程分配给区块链上的本地通证持有者。这些机制通常立足于“一通证一票”（1t1v）机制③这些一通证一票制松散地建立在一人一票制系统的基础上，但是，因为没有现行有效的方法在区块链上确定身份，一通证一票制被大家视为次优解决方案。，或其派生物，或者“基于赌注的治理”体系，据此，一般来说，通证持有者若想参与治理就须使一些通证担受风险②。在其中任一情况下，获得许可的决定都被自动编码到协议中。

Decred和Tezos是两种使用链上治理机制的区块链。Decred自称为开放的、累进的、自筹资金的加密货币，伴有一套嵌入其区块链的、以共同体为基础的治理体系④Decred Documentation,“Introduction to Decred Governance”2019,https://docs.decred.org/governance/introductionto-decred-governance/.。在Decred那里，通证持有者可对他们的通证进行时间锁定（即下注）以便交换票券，后者允许票券持有者在两种链上治理机制（和一种链下治理机制）里面参与治理。链上部分允许就如下事项投票：（1）支持或反对（支持率要达到75%）有关改变协议的共识规则的提议；（2）支持矿工的工作，这将允许矿工赢得他们的区块回报④。

Tezos自称为“一个用于创设智能合约和建立去中心化的应用、不受第三方的审查或关停的平台”。在Tezos那里，所有利益相关者被允许参与治理，并且协议提供一个选择周期，“为利益相关者提供正式的和体系化的程序，用以在所提议的协议修正案上达成一致”。Tezos也将一套明确的改进机制引入区块链，为开发者提供清晰的回报框架，并让通证持有者能够评价提议的优劣，并判定该提议是否能够改进协议⑤Tezos,“Learn More About Tezos”,2019,https://tezos.com/get-started;Pool of Stake,“Revisiting the On-Chain Governance vs.Off-Chain Governance Discussion”,2018-05-22,https://medium.com/@poolofstake/revisiting-the-onchain-governancevs-off-chain-governance-discussion-f68d8c5c606.。

链上治理遇到的一系列难题已经为人所知，本文不打算对这些难题给出清晰有力的解释，但其中有些难题常常引发人们的议论并且彼此相关，在此略作说明：

（1）财阀制与共谋：财阀制就是富人当政⑥“Plutocracy”,The Merriam-Webster Dictionary(11th ed.2003).。在链上系统中，财阀制意味着由持有大量份额的通证的个人或实体掌权，这使那些个人或实体能够主要出于自身利益展开共谋和行动，从而损害掌握较少资源者的利益①Hasib Qureshi,“Blockchains Should Not Be Democracies”,2018-04-23,https://hackernoon.com/blockchains-shouldnot-be-democracies-14379e0e23ad.。

（2）易变性：区块链技术最重要的特点之一，是不能改变那些记录在所谓永久分类帐上的交易。在链上治理系统中，可以通过投票来“取消”一项或多项交易，并且回滚和编辑分类帐的历史。

（3）被排除的利益相关者：在许多链上治理体系中，非通证持有人不得参与治理。然而，这些人的声音既然被排除，他们对治理的参与就变得“完全没有必要”，并解除了针对通证持有者“权力的一项重要制衡措施”②Vlad Zamfir,“Against On-chain Governance”,2017-12-01,http://medium.com/@Vlad_Zamfir/against-on-chaingovernance-a4ceacd040ca.。

本文的剩余部分将探讨二次投票，并考察其能否更好地服务于区块链协议的利益。

五、二次投票

“确立一种对社会而言值得追求的集体决策方式，这或许是社会科学里面最古老、最宏大的未决难题。”③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p.1-22.

二次投票的一般概念起源于1977年发表的经济学研究，该研究提议把二次投票作为一种工具，以允许分配“完备信息条件下最佳水平的连续性公共物品”④Steven P.Lalley,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2015-02-01,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2003531;Theodore Groves,“Incentives in Teams”,Econometrica,1973,Vol.41,No.4,pp.617-631;Theodore Groves,John O.Ledyard,“Some Limitationsof Demand Revealing Processes”,Public Choice,1977,Vol.29,pp.107-124.，该工具是可靠的，且避免了其他方法的弱点⑤要全面理解文中谈到的脆弱性，参见Nassim Nicholas Taleb,The Black Swan:The Impact of the Highly Improbable,New York:Random House,2007;Nassim Nicholas Taleb,Antifragile:Things That Gain from Disorder,New York:Random House,2014.。在2012年，有人首次提议将二次投票作为解决二元集体决策难题的机制，认为它可能产生更好的决策⑥E.Glen Weyl,“Quadratic Vote Buying”,2013,http://goo.gl/8YEO73.。后来，二次投票研究被加以扩展，用于解决涉及“经过界定的集体选择组合”的难题③。

二次投票可提供“一种避免多数人暴政的更优集体决策方式，办法是让人们表达他们对某项事务的感受程度，而不仅仅表达他们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⑦Eximchain,“What Makes Quadratic Voting an Effective Democratic Voting Mechanism”,2018-08-17,https://medium.com/eximchain/what-makes-quadratic-voting-aneffective-democratic-voting-mechanism-d7a555de8f6b.。二次投票实现这一点所凭借的是，允许投票者通过取得更多选票来表达他们对某一决策的认可度，由此迫使投票者权衡这种做法的得失。

一般来说，二次投票允许投票者通过支付票数的平方之和，来按照自己的意愿取得尽可能多的选票①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p.1-22.。在二次投票的某些实践中，为了避免购买选票方面的固有难题，该系统被设计成允许从中心权威购买选票，销售选票所积攒的总额按人均或抽奖方式分配给所有投票者②Alastair Berg,Chris Berg,Mikayla Novak,“Crypto Public Choice”,2018-08-30,https://ssrn.com/abstract=3236025,http://dx.doi.org/10.2139/ssrn.3236025.。在另一些实践中，人造货币被用来削减财富的力量，并致力于确保投票过程的诚实性③Josiah Ober,“Democracy’s Wisdom:An Aristotelian Middle Way for Collective Judgment”,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2013,Vol.107,No.1,pp.104-122;Ben Laurence,Itai Sher,“Ethical Conciderations on Quadratic Voting”,Public Choice,2017,Vol.172,No.1-2,pp.195-222;Josiah Ober,“Interests/Preferences,Equality/Efficiency.Historical Notes on Quadratic Voting”,2016-04,https://bfi.uchicago.edu/wp-content/uploads/Ober_Historical-noteson-QV-160321.pdf.。

在区块链治理领域之外，经济学理论认为二次投票可能会导致更高的帕累托效率④Alastair Berg,Chris Berg,Mikayla Novak,“Crypto Public Choice”,2018-08-30,https://ssrn.com/abstract=3236025,http://dx.doi.org/10.2139/ssrn.3236025.。研究发现，二次投票不仅可在大规模人口中实现更大范围的福利最大化，而且还达成一种更稳健的机制来解决诸如共谋、投票者利益难题之类的事项⑤Steven P.Lalley,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2015-02-01,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2003531.。此外，研究还表明，随着投票者人数的增加，二次投票将趋于创造出更好的结果⑥Steven P.Lalley,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2016-12-01,https://csap.yale.edu/sites/default/files/files/qrmw_gw_2-16-17.pdf.“我们可以证明，在私有价值环境下，对任意对称的贝叶斯-纳什均衡，根据具有有界支持的任何平滑分布独立且相同的估值，二次投票的福利损失以N→∞的形式收敛于潜在福利分数0，对于通用值分布参数，其收敛速率为1/N（即只要价值分布的平均值不等于0）”。。

作为奥斯特罗姆公共治理研究工作的一部分，她确认了某些集体选择安排的好处，因为那些受规则影响的人，被允许以低成本方式参与规则的修订。其他研究者将奥斯特罗姆的心得应用于区块链，注意到基于通证的治理机制（如二次投票）能够在CBPP共同体中“复测潜在的权力关系”⑦David Rozas,“When Ostrom Meets Blockchain:Exploring the Potentials of Blockchain for Commons Governance”2018-07-30,https://ssrn.com/abstract=3272329,http://dx.doi.org/10.2139/ssrn.3272329.。CBPP共同体的例子包括维基百科，以及包括区块链在内的许多开源软件平台，这些平台去中心化，使用共享资源，并且经常依赖于无关金钱的动机⑧Open Access Government,“Distributed Technologies to Bootstrap the Sharing Economy”,2019-12-19,https://www.openaccessgovernment.org/distributed-technologies-sharing-economy/56010/.。

二次投票使那些CBPP共同体能够更好地捕捉利益相关者的偏好，并减少出现多数人暴政和寻租行为的可能性，方法是软化财富和权力在共同体中的影响力。

如果结构合理，采用精致的二次投票机制的区块链，可以充当“一种在天性自私和角逐权力的个人之间施行社会契约的‘加密的利维坦’（crypto-leviathan）”⑨David Rozas,“When Ostrom Meets Blockchain:Exploring the Potentials of Blockchain for Commons Governance”2018-07-30,https://ssrn.com/abstract=3272329,http://dx.doi.org/10.2139/ssrn.3272329.。

二次投票的潜力还体现在，它可以应对与传统区块链相关的投票机制中的一些固有问题，例如易受女巫或网络马甲的攻击①译者注：女巫攻击（Sybil attack）是针对服务器节点的攻击，即通过一定的方式，某个恶意节点可以伪装成多个节点，对被攻击节点发出链接请求，达到节点的最大链接请求，导致节点没办法接受其他节点的请求，造成节点拒绝服务。。这些攻击试图通过创建具有影响力的匿名身份（“网络马甲”），来颠覆点对点网络（例如区块链）中的信用体系②John R.Douceur,“The Sybil Attack”,https://www.freehaven.net/anonbib/cache/sybil.pdf;Matt Demirbas,Youngwhan Song,“An RRSI-based Scheme for Sybil Attack Detection in Wireless Sensor Networks”,Conference Paper from Advanced Experimental Activities On Wireless Networks and Systems(Exponwireless)Workshop,2006,pp.564-570.。在基于区块链的投票系统中，网络马甲攻击可能被用于伪造超出共同体实际支持率或反对率的民意。在现实世界中，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就涉及网络马甲攻击的因素，因为一批俄罗斯机器人被用于煽动民情影响选举，从而有利于最终获选者③Adam Badawy,Emilio Ferrara,Kristina Lerman,“Analyzing the Digital Traces of Political Manipulation:The 2016 Russian Interference Twitter Campaign”,2018 IEEE/ACM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dvances in Social Networks Analysis and Mining(ASONAM),https://arxiv.org/pdf/1802.04291.pdf;Max Boot,“Without the Russians,Trump Wouldn’t Have Won”,Washington Post,2018-07-24;Scott Shane,“The Fake Americans Russia Created to Influence the Election”,New York Times,2017-09-07;Gabe O’Connor,“How Russian Twitter Bots Pumped Out Fake News During The 2016 Election”,2017-04-03,https://www.npr.org/sections/alltechconsidered/2017/04/03/522503844/how-russian-twitter-bots pumped-out-fake-news-during-the-2016-election.。在区块链的语境中，从网络马甲账户购买过量选票可能导致投票系统易受操纵，这会破坏投票程序的诚实性。

乍一看，二次投票似乎加剧了与女巫攻击相关的缺陷，因为富有的政党/当事人可以在二次投票系统之外获得个人选票，据此通过在二次投票系统之外以成本价购买选票的方式（这不同于在系统内以指数级上涨的价格购买选票），共谋“克服二次函数的凸性（the convexity of the quadratic function）”④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p.1-22.，从而对系统下注。例如，富有的政党/当事人可与他人共谋在二次投票系统之外以10美元的价格购买10张1美元选票，而在二次投票系统内部则要以385美元的价格购买10张选票。

但是，研究表明，经济力量和社会力量“可对共谋的有效性施以严格限制”⑤E.Glen Weyl,“The Robustness of Quadratic Voting”,Public Choice,2017,Vol.172,No.1-2,pp.75-107;Philip Daian,“Vote Buying,On-Chain Governance,and Quadratic Plutocracy”,2018-06-11,https://pdaian.com/blog/votebuying-on-chain-governance-and-quadratic-plutocracy/.。简而言之，这些力量（1）侦测共谋行为，其结果一旦在选民中广而告之，就会激起共同体其余部分的反应从而粉碎共谋；（2）强烈地激励着选票出售方的背叛行为，也激励着人们不按选票购买制度投票⑥E.Glen Weyl,“The Robustness of Quadratic Voting”,Public Choice,2017,Vol.172,No.1-2,pp.75-107.。因此，尽管确实存在共谋的可能性，稳健的二次投票系统可以通过经济激励因素来挫败共谋⑦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7.。此外，通过使得“在投票过程中[能够]考虑到选民立场的强度，并确保购买许多选票的成本高到令人难以承受”，二次投票可以制约共谋者对投票结果作出不当影响的能力⑧Eximchain,“What Makes Quadratic Voting an Effective Democratic Voting Mechanism”,2018-08-17,https://medium.com/eximchain/what-makes-quadratic-voting-aneffective-democratic-voting-mechanism-d7a555de8f6b.。

作为一种集体决策机制的二次投票已经遭到批评，理由是它的选票购买机制会默认低估穷人“或其他受到预算限制者”的利益①Steven P.Lalley,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2016-12,https://csap.yale.edu/sites/default/files/files/qrmw_gw_2-16-17.pdf.。因此，富有的少数派能够购买选票并扭曲结果，这样将会瓦解那嵌在民主进程中的平等②Elinor Ostrom,“Beyond Markets and States:Polycentric Governance of Complex Economic Systems”,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0,Vol.100,No.3,p.641.。于是，除非选民的偏好独立于财富，否则二次投票系统的效用会低于一人一票制，并会高估富人的偏好③Ben Laurence,Itai Sher,“Ethical Conciderations on Quadratic Voting”,Public Choice,2017,Vol.172,No.1-2,pp.195-222.。

财富是不是一个棘手问题，这尚不清楚。有人主张，社会是鼓励财富积累的，“尽管由此产生不平等”，因此在一些情况下，不应理所当然地将财富因素排除在集体决策之外④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12.。这一命题的优劣不在本文品评范围之内。但无论如何，人们完全可以对二次投票进行一系列调整，以便削弱财富的力量。例如，依上所述，通过启用分配给选民群体的人工货币，选票的买卖只能借助人工货币，这样就限制了流通中的货币总量，从而限制了富人利益的不当影响力⑤该想法基于许兰德（Hylland）和泽克豪泽（Zeckhauser）的研究，后来被纳入波斯纳和韦尔的二次投票学术研究。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p.1,5(citing Anund Hylland,Richard Zeckhauser,“A Mechanism for Selecting Public Goods When Preferences Must Be Elicited”,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 Discussion Paper 70D(1980)).。此外，二次投票可以“与其他那些将就不够富有者遭受的损失作出补偿的改革举措一并采用”⑥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p.1-22.。归根结底，任何二次投票机制都必须根据所要实现的共同体目标作出调整，并且这种决定权掌握在共同体的手中。

六、结语

有鉴于此，关于二次投票在增益公共福利/物品方面的实践承诺，我们当何去何从⑥Eric A.Posner,E.Glen Weyl,“Quadratic Voting and the Public Good:Introduction”,Public Choice,2017,Vol.172,pp.1-22.？

本文旨在描述区块链治理语境下的二次投票，并进一步推动与上述引文相关的研究。以太坊创始人维塔利克·布特林已经指出，基于二次投票的系统可能“（近乎）最优地提供一套去中心化的、自组织的公共物品生态系统”⑦Vitalik Buterin et al.,“Liberal Radicalism:Formal Rules for a Society Neutral Among Communities”,2018-09-17,https://ssrn.com/abstract=3243656.。但是，这种潜力仍处于测试阶段。然而，有着特别前景的一个领域就是资金决策。

许多区块链都有基金会或类似的组织来激励开发者改进技术。那些基金会“从多种渠道获得资金，但往往将那些资金和其他方式的支持引向采用自家技术，以及总体上采用分布式分类帐技术”⑧Alastair Berg,Chris Berg,Mikayla Novak,“Crypto Public Choice”,2018-08-30,https://ssrn.com/abstract=3236025,http://dx.doi.org/10.2139/ssrn.3236025.。然而，尽管总的目标是改进，但因为基金会是由相对少数人控制的，他们“也可以充当强大的利益集团，与那些小规模的通证持有者相比，他们有能力获得集中的利益”①通过运用资源来影响政治上或行政上分配的特权利益（即所谓“寻租”）而造成的社会损失，是塔洛克（Gordon Tullock，1922-2014）提出的观点，他是公共选择经济学派的创始人，也是《公共选择》（Public Choice）这份杂志的创办者。按照2014年的一项研究的估算，美国境内寻租行为的年度成本，约在1～3.5万亿美元之间，这是一种无谓的经济损失。参见Arye L.Hillman,Heinrich W.Ursprung,“Rent Seeking:The idea,the reality,and the Ideological Resistance”,Department of Economics,International Trade and Development Seminar(Oct.7,2015);Anne O.Krueger,“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he Rent-Seeking Society”,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74,Vol.64;Gordon Tullock,“The Welfare Costs of Tariffs,Monopolies,and Theft”,Western Economic Journal,1967,Vol.5;Alastair Berg et al.,“Crypto Public Choice”,2018-08-30,https://ssrn.com/abstract=3236025;http://dx.doi.org/10.2139/ssrn.3236025;Matthew Dylan Mitchell,“The Pathology of Privilege: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Government Favoritism”,Mercatus Research,July 2012,Mercatus Center at George Mason University,2015。。

如果没有适当的制约机制，绝大多数人往往会寻租，办法是通过满足自身狭隘利益的治理格局变化②William J.Baumol,“Entrepreneurship:Productive,Unproductive,and Destructive”,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90,Vol.98,No.5,pp.893-921.。二次投票机制可以帮助限制这种权力，办法是让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拥有选票，且又确保这张投票能够捕捉投票者的偏好强度。迄今为止的研究表明，使用基于二次投票系统的这类投票③拉利和韦尔的结果主要基于二次投票。当有多个议题需要投票表决时，该结果是否同样适用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很可能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