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纹纹样在公共信息图形符号中的应用

陈立民　张鑫

关键词：回纹 纹样 传统文化 公共信息图形 现代设计

中图分类号：J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2）02-0155-03

引言

历史悠久的中国拥有着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将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进行巧妙结合、推陈出新已经成为了设计领域一个发展方向，不仅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赋予传统文化新的活力，还可以利用传统文化浓厚的底蕴助力设计作品的表达。传统纹样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载体之一，其多样的表达形式、有一定规律可循的纹路，以及多种类型的载体，都使这些纹样经过历史的长河冲刷但依然以丰富的内容留存下来。回纹纹样是中国纹样史上最早的装饰纹样之一，极具代表性，其特别的构成形式和美好寓意在现代设计中也得到了不断的创新应用，成为一种现代设计符号。

一、回纹的概念、寓意及类型分析

回纹是中国典型的传统装饰纹样，其构成形式是以直线为主要的造型主体，通过横竖短线折绕组成方形、如同“回”字形的一种几何装饰纹样。最开始由漩涡纹衍化而来，因为其纹样的组合形态与汉字“回”十分相似，所以纹样本身也继承了汉字“回”所赋予的稳定庄重神圣之感。回纹纹样常常被不断延续地排列应用，因此在民间有着“富贵不断头”的说法，回环反复的构成形式也延伸出吉利长久的美好寓意，直到现在还常常被用作装饰纹样出现在各种常见物品上。

回纹以直线为主的构成形式简洁且有韵律，但又不像植物纹和动物纹一样可以进行多样的组合和富有动态的变体。回纹作为一种装饰纹样被广泛运用到不同类型和材质的物质载体上时，因其可以无限组合延伸和其规整的形态被用作日常生活的器具边缘，作为一种比较普遍的装饰纹样，大面积出现在青铜器上。回纹在其简单的结构框架基础上被不断地应用和演变，以直线为主的简洁结构框架基础上，回纹还发展出了类型多样的方体单回型、减笔组合型以及正反“∽”型和一笔连环型多种构成形式，充满了规整感和秩序感，其应用场景和载体也变得丰富起来。

（一）方回单体型

回纹构成形式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方回单体型回纹，是回纹纹样最普遍常见的构成形式。该类型的回纹呈正方形的单体“回”字形，是通过一个中心点由一根线条向外转折延伸，将漩涡纹以直线转折的方式呈现，构成一个个单独的“回”字形，再对单体进行间断式的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排列。方体单回型的构成简单且直接明快，充满着秩序感和流动感。方体单回型回纹最早出现在马家窑文化，在商周的青铜器与陶器上被广泛应用，在宋代的瓷器和端砚以及元代的瓷器上也常常出现（图1）。

（二）减笔组合型

减笔组合型回纹在方体单回型的基础上减少了回环线条的转折圈数，以更少的线条转折勾勒出“回”字形纹样，构成形式是由两个单体的“回”字组合成新的独立个体纹样，然后再进行间断式的连续排列。减少线条的疏密程度这种变化方式，使得减笔组合型回纹与方体单回型密集的收缩感相比，更加干脆利落、规整简约且增加了延伸感和柔和感，整体感觉更加朴拙自然。春秋战国时期的玉器上常出现减笔组合型的回纹装饰纹样，这种整齐简洁的装饰纹样风格延续到了汉代的漆器上（图2）。

（三）正反“∽”型

正反“∽”型回纹的构成方式和减笔组合型有异曲同工之处，在对方体单回型纹样进行简化之后，再将单体的“回”字一正一反进行排列便形成“∽”型单体，由此进行排列组合。正反“∽”型回纹大多出现在明、清两代的玉器以及瓷器上，为了适应不同载体边缘的特性，除了原本笔直的折线转角之外，也存在弧形的处理。“∽”型回纹较之前的形式更加生动流畅，不同的表达形式也体现了回纹应用的广泛和灵动之感，如图3，正反的排列构成独立单位，在环状的顺畅构成中又有着相互对望的纹理，体现了较强的结构性和对称美。

（四）一笔连环型

一笔连环型回纹是从头到尾以不间断的直线回环往复构成的“回”字形排列装饰纹样，从永乐年间开始出现，并一直延续到清末。和方体单回型不同，该类型的回纹将所有单体“回”字形在一条齐整的线条反复转折下构成，如图4，一笔连环型顺畅的排列组合营造出更加灵动、流畅的空间动态感，环绕器皿连续排列带来连绵不绝的视觉感受，在弧线的修饰下回环的折线变得柔和。

不同构成类型的回纹体现出折线构成形式的多样性，也展示着方正环绕的统一性，其稳定、有韵律的排列组合，为物品增添了特有的装饰味道。

二、回纹纹样应用在公共信息图形中的意义

在“国潮”涌动的当下，越来越多的人对优秀传统文化倾注关注力，这是国家文化自信的体现，也是创作者对作品设计的创新。回纹纹样在公共信息图形中的应用，是传统文化在现代设计中呈现的一种形式，文化背景成为设计的驱动力，在和受众产生信息交流的过程中形成良性循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发扬和现代设计的创新发展都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

（一）传统文化的表达需求

传统文化是劳动人民勤劳和智慧的结晶，我国作为文化大国，尤其注重对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发展、推陈出新，传统文化的表达需求是在社会文化自信的大环境下对优秀传统文化进行去粗取精再进行输出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同的领域采取多样的方式对优秀传统文化进行了再创造，如河南卫视《端午奇妙游》节目中的水下舞蹈《祈》，舞者身穿传统服饰，化身先秦神话中的洛神，演绎水下飞天，极大地彰显了传统文化的魅力，这是在表演方面对传统文化的再演绎。而回纹纹样在公共信息图形中的应用，为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表达提供了新的途径，用公共信息传递媒介的图形设计的形式，充分发挥回纹纹样的構成特色，相辅相承用更日常的方式向受众展现回纹纹样的特色，让回纹得到更具生机和表现力的呈现方式，满足了传统回纹纹样向当代受众传递的表达需求。

（二）视觉设计的发展趋势

经济飞速发展的当下，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精神上的需求成为人们追求的重要部分，体现在视觉设计中，则是文化价值的挖掘成为了一种发展趋势。尽管对于传统文化的表达在不同时期的设计作品中都有体现，但是当下设计对于其元素的应用和蕴涵观念的提取中多了一分和现代审美相结合的思考，人们对传统文化元素的审美不仅仅是将其作为单纯的视觉元素欣赏，而是对于国家文化得到多样化发展和永葆生机的自豪感。将回纹纹样应用在公共信息图形的设计中，是当代设计的大势所趋，让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代的传递更加完善，在设计领域的发展更加多样。

回纹纹样在公共信息图形中的设计虽然只是传统文化和视觉设计相结合的一小部分，但由此我们窥见的是国家历史文脉与现代生活方式的碰撞。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完成了对中华文化的批判继承，在社会文化环境不断更迭的背景下用符合当下审美的方式对优秀传统文化进行了精准的保留和发扬，这必然是历史的长河中不可缺少的一笔。

三、回纹纹样应用在公共信息图形中的设计准则

虽然回纹纹样作为优秀传统文化被应用到设计中，但由于当代审美习惯的不同以及传统纹样与信息图形之间功能的差异性，在设计中应当遵循一定的设计准则，才能起到促进作用。公共信息图形是在环境中通过视觉图形提示和引导人们行为的一种符号元素，其目的是提供一种能够被大家理解的普遍交流语言。信息图形的应用为人们的公共生活带来了许多便利性，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其功能逐渐完善，图形设计质量逐步提高，在此基础上，公共信息图形的多样化表达以及文化内涵的呈现开始被探索，传统纹样的应用就是其中一方面。将回纹纹样应用在公共信息图形的设计中，应该在达到公共信息图形的基本要求——即准确地传达信息的功能性的基础上，再进行保留回纹特征识别性的设计。最后，回纹作为中国传统纹样，经过上百年的发展演变传承至今，作为一种语言符号在公共信息图形设计中具有其明显的保留特征，只有与其应用的场景达到氛围和谐性，才能够在展现回纹的魅力的同时，相得益彰地体现场所的文化底蕴。

（一）信息传达的准确性

公共信息图形是导向系统的核心要素，在公共场所中以视觉图形的形式提示和引导人们的行为，具有易识别、易记忆、易理解的优势。这就要求回纹元素在应用到公共信息图形中的时候，要考虑其基本的功能性问题。在特色化和功能性遇到冲突时，特色化应该让步于功能性，也就是说回纹在公共信息图形符号中的应用要以该图形符号能够准确传达信息为根本，只有在能够让受众准确理解公共图形传达的信息的基础上，图形背后的文化背景才会得到进一步的关注。在应用的时候，信息图形应当先准确呈现信息，例如符合受众视觉和审美习惯的图形框架——卫生间、停车场、餐饮等信息图形都是由其场所功能的显著特征归纳而形成的代表性图案，回纹特征的置入应当以不破坏或减少信息图形的准确性为基础。

（二）回纹特征的识别性

在运用回纹进行设计的各个领域中，由于产品类型不同，回纹的表现形式也不同。有的作为结构的一部分，比如建筑的窗花、家具的边角;有的作为一种装饰，比如服装、首饰;有的作为一种意象性的表达，通过提取回纹的“通用模块”元素进行重构。但在应用过程中，都应该尽量保留回纹作为一种传统装饰纹样基本造型特征，这样才能使整个设计在符合现代设计审美的同时，也能够保留回纹的特征以展示其背后的寓意。公共信息图形作为一种视觉语言，是通过以回纹为主要特征来注入文化元素和寓意特征，在图形能够传达出准确信息的基础上，注入的回纹特征也应该保留较高的识别性。折线、回环往复、“回”字形，是回纹基本造型的三个主要特征，其转折的线条规整而富有秩序感，是回纹的主要构成单位;回环往复则是回纹线条的组织形式，以此区分回纹和其他线条构成纹样组织的不同;而“回”字的形状是回纹和人们熟知的汉字所契合的一种形状。在设计过程中，信息图形的表达应当尽量以回纹的三个主要特征——折线、回环往“回”字形去贴合，回纹的特征可以演变、转化以及借助其他表现方式如点、面和线的结合，进行保留特征性的设计。

（三）场所氛围的和谐性

公共信息图形是在环境中得以呈现，所以应当考虑图形和场所之间的共存关系，其构成的导视系统是场所的一部分，和环境是相互联系而不是独立存在的。公共信息图形设计的标准化发展大致经历了从初级个性阶段、国家标准化的共性阶段、现代标准的人性化与艺术化的个性阶段三个历程。目前许多国家的标志应用已进入了现代标准的人性化与艺术化的个性阶段，公共标志与场所环境、文化背景、艺术等融合在一起，构建了城市的和谐氛围。这就要求公共信息图形的设计不仅要在外观上符合场所的整体风格调性，还应该在其图形符号的表达上去发掘与场所的文化背景所符合的文化元素，达到外在表现和内在含义都与场所的特征相契合，才能更深层次地向受众传达场所的信息和文化底蕴。在应用过程中，应考虑对场所的影响，尽管没有严格的规定回纹纹样的应用场所，但回纹作为中国的传统装饰纹样，更适合运用在传统风格的建筑场所中，能够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其次是运用在肃穆安静的现代化的环境中，比如酒店、会厅，能够在安静的氛围中凸显传统纹样沉稳静穆的文化内涵。

四、回纹纹样的应用案例分析

酒街是位于泸州古蔺的一条依托当地深厚的酒文化底蕴——郎酒，借助古蔺河的自然风光，以水为街，以酒为魂而建立的特色商业街区。酒街的建筑多为低矮的房屋，灰墙黛瓦，是以现代建筑材料对古建筑形式进行符合传统文化特征的再创造。但酒街作为公共场所，却并未形成风格统一有序的公共图形和完备的导视系统，此次将回纹作为符号元素融入到酒街公共图形的设计中（表1），既是为了提高酒街场所设施的完整度，也是为了更好地体现场所的文化精神。在具体的设计方案中，先从前文收集到的回纹不同构成类型中提取出纹样并进行规范化，由此得到四种由直线曲折环绕而成的方形回纹单体。在对公共信息图形进行设计的回纹纹样选择中，方体单回型因其特征的可识别性较强——折线以同一种形式不断回环往复，而得到较大程度的应用;一笔连环型回纹由于线段的构成排列比较密集且封闭，不适合公共信息图形简洁而灵活的设计。在代表性信息图形的设计中，首先将主体可以用方形概括的部分用回纹纹样的直线线段进行替换，回环往复构成基本形状，考虑到信息图形的功能性，直线构成的图形对原本图案进行归纳太过方正规矩导致一定程度上缺乏了信息传递的可识别性，因此用弧线和圆形进行辅助设计，既可以增强图形的可识别性，又能和回纹的直线线段形成柔和对比，让图形的构成显得更为丰富可读。

在酒街的公共信息图形设计中将传统回纹作为文化地域符号元素融入，主要有三方面的应用意义：第一是为了达到公共信息图形与酒街传统建筑风格的和谐统一：明清时期的回纹开始被广泛应用在木雕、建筑装饰等载体上，酒街的建筑风格是低矮的仿古建筑，在其窗户和阳台的木质镂空装饰处等，随处可见回纹的应用。其次是符合酒街“以水为街”的主题：酒街是借助古蔺河的自然风光傍水而建的一条商业街，而回纹是从漩涡纹衍变而来的，源自于远古人类对水流漩涡状态的观察而产生的。第三是与酒街主题——郎酒相呼应：酒街“以酒为魂”，红花郎从2003年到2020年经历了四次包装换代升级，一直沿用以回纹构成的“郎酒”字样作为包装盒的底纹，回纹具有美好的寓意;郎酒是用具有优美传说的郎泉水酿造出的酒，故称“郎酒”，也呼应了“水”的主题。

酒街作为一个本身就极具特色的公共场所，已经具有酒元素的公共设施和仿古建筑的建筑风格，所以在选取具有地域特色的元素来进行公共信息图形设计时，提取了酒元素和仿古建筑中同时出现的中国传统回纹纹样。回纹纹样作为具有美好寓意的装饰纹样，既保证了与场所呈现元素的共通性，又是极具特色的设计元素。酒街公共信息图形的设计是为了增加整个商业街场所信息的完整度，从一个新的切入点来达到既满足了导视的功能性也达到了文化的特色性。在坚持回纹纹样的设计原则基础上，对回纹的构成元素进行提取，在保证回纹特征一定程度可识别性的同时，与公共信息图形设计的需求进行结合，力求达到传统纹样和现代图形的结合，同时也贴合酒街的主题特征。

位于上海市四平路西侧的祥和楼是一个环境优美、人文情怀浓厚的综合性现代社区，其楼道的引导标识和门牌的公共信息图形设计是设计团队怡楼道内红色木质楼梯为切入点、以中国传统纹样为主题而制作的。对应每层楼的物理界面，其中第一层的主纹样是回纹，寓意着“安全回归，福寿深远绵长”。在楼层的导引数字和门帘的设计上，采用的是一筆连环型的回纹类型进行应用，门帘的回纹从整体到局部的排列增加了一笔连环型回纹的灵动性（图5）。针对公示栏杂乱的问题，设计小组则设计了一个磁铁公告栏，方便居民张贴各类信息，并制作不同纹样的吸铁石，使这里成为居民沟通交流的平台，其中第一个就是用方体单回型回纹组合而成的，规整有韵律的图案为祥和楼的整体环境锦上添花（图6）。该项目获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关注，在美国体验环境图形协会（SEGD）颁布的2018年全球设计奖中获得了全球设计荣誉奖及Sylvia Harris Award两大奖项。

结语

回纹作为一种承载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几何装饰纹样，以其特有的装饰美感，在现代设计中得到了广泛的延伸应用。设计师们通过将回纹所表达的人文思想和装饰语言与现代设计结合在一起，通过不同的载体一次次地展现了传统文化的生机与活力，传承了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和寓意。传统文化是现代创作和设计不竭的源泉和驱动力，将传统文化和现代受众的审美需求结合起来，创造出适应当下的设计，是对中国灿烂的传统文化继承发展的必要要求，也是对国家设计的民族性特色性做出的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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