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到第一线

马礼

一

2014年3月23日，晴。中午，同事新婚大喜，你携妻子前往祝贺。

11：14，你接到火情短信，匆匆扒了几口饭，扔下妻子，和同事一起赶往金塘。

约莫一小时后，你们抵达金塘管委会。你和同事们快速换装，带上工具，向火场进发。

彼时春寒初散，晴日与煦风已悄然为岛城携来暖意。山间李花盛放殆尽，花瓣飘零。李树将在此后数月间结出果实。

但在金塘镇金岗川水库山头——石壁岙山林，山火吞噬了初春林间的一切静好。你们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行进，用平时学来的消防知识相互提醒着。途中，你用手机随手拍下同事们的背影。

13：06，微信朋友圈中出现了你最后的消息——只有两张图，是几位同事冲向火场的身影。约莫20分钟，你们接近了山道两侧的明火处，火势并不凶猛，一行人分东西两侧作战。

浓烟滚滚，直叫人睁不开眼——身后那位同事落了单，他咳嗽着，穿行于灌木丛和松树林间，找寻你们的身影。未果，便去扑救东侧明火。

那位同事尚未走远，噼啪声渐响——风势改变，西侧山林复燃，直冒起一人高的火焰。大家的心悬起，人们四散，寻找你的身影。

当他们发现你时，你仰面倒地，蜷着身子，铁锹木柄在你身后两三米处冒着火苗，躯体已被烧焦，“惨不忍睹”尚不足以形容此状。

二

谢益洪，是我常常听到父亲提起的名字，但我与名字的主人素未谋面。只知道你与父亲同在电视台工作，二人相识已有十余年，交好甚久。2014年3月24日，你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舟山日报》的頭版上——因公殉职。

2015年4月，清明节。我与父亲前往海山公园的烈士陵园。在陵园最北侧那排的一块墓碑前，父亲停下了脚步。黑色的大理石方碑上，你的相片附着其上：外表干练，双目炯然，三十出头的青年样貌。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着相片，我心中生出想要了解你更多的想法。

我和父亲把花束摆放在碑前，后退，三鞠躬。

春寒尚存，细雨渐微，针松苍绿，青草翠郁，清新的空气因水汽变得湿润。岛城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守护我们的人，你看到了吗？我与父亲站在碑前良久，无言。

约莫5分钟后，父亲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继而徐徐吐出。浊烟缭绕——不知何时，憔悴悄然爬上父亲的面庞。父亲用食指和拇指捻着烟嘴，开口道——

三

“益洪，已经很久没有和你说话了。”

“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字幕上打上你的名字，等你回来审片。你每期节目都要亲自审过，有时还要手把手教我们。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父亲哽咽了，弹去烟灰，又深吸一口，手指略带颤抖。

“爸爸，我没见过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将心中的疑惑化为言语。

“他是我的老朋友。他是湖南人，大学毕业就来到舟山。当时他在舟山台工作，我和他也只见过几次。之后工作调动，他去金塘组建了新闻中心。”

“他是个工作狂，带着5个人，一个多月，每天加班到凌晨，硬是拉起了金塘新闻中心。机缘巧合下，我来到金塘与他共事，他成了我的直接领导，我们也有了更多的交流。他工作很细致、耐心。每篇稿子、每期节目，他都要亲自审过，我们有不懂的、不会的，他也耐心地教我们。他之前指导过柳行社区的文化礼堂建设，只要不出差，他每天都会到现场查看情况。”

“每次有危险，他都会冲在第一个。之前金港嘉园建设时，有群众要拿汽油阻挠施工，消防员扑上去，他也跟着扑上去。这次去救火，本来管委会安排班车接人，但他跟另一个同事接到消息就开车赶去金塘，后来就出事了。听现场的同事说，他只要往边上跑几米，跑到石壁边上就能保命——最后找到他的时候，只有他的遗骸和铁锹。”父亲说着，伸手比画，“他已经被烧蜷了，整个遗骸只有这么大。”

“他才31岁，他的孩子还不懂事，只知道爸爸去了远方。追悼会上，大家哭得很伤心。”

四

父亲弹去烟灰，闭紧嘴唇，眼白上血丝遍布。

碑边的青草上挂着水珠，针松依旧苍绿，伤感蔓延于湿润的空气中。我深呼一口气，想吐去心头的压抑。

我直视着墓碑照片上青年的眼睛，一时间思绪翻涌——

英雄往来，传奇不朽。岛城中人们传颂着你的事迹，街巷间的宣传栏里总会出现你的身影。正如父亲所言，你是勇挑重担、不惧艰苦的基层干部，是心系群众、甘于奉献的人民公仆，是冲锋在前、无所畏惧的救火英雄。

大音希声，大爱无痕。你的一言一行无不彰显着优秀共产党员、基层干部的铮铮铁骨、义勇担当。

你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你用自己的满腔热血谱写出“烈火青春”，如一盏明灯，点亮岛城每个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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