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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品艾青诗的“太阳”与“土地”意象

2022-03-16汪澄

青年文学家 2022年3期
关键词:艾青黎明意象

汪澄

一、艾青“太阳”“土地”意象相关作品

在艾青的诗歌中,“太阳”和“土地”两个元素使用非常频繁。在其诗集400余首诗歌中通过土地来表达思想感情的,就超过了20%,从不同角度借用太阳意象来表达感情进行创作的诗歌也将近10%,而且通过对篇幅的了解可知,这类诗多以长诗为主。因此,在艾青诗歌的题材和内容中土地和太阳两种元素涉及极为广泛,很难对其全面掌握。本文以《爱情评传》中对诗歌意象分类作为基础,并结合爱情诗歌的具体情况对其进行分类。首先,将艾青诗歌的土地系列分为田地、山丘、村庄三大类,其中田地类诗歌包括《手推车》《冬日的林子》《我爱这土地》《我们的田地》《死地》以及《复活的土地》等,山丘类诗歌包括《斜坡》《矮小的松木林》《煤的对话》等,村庄类诗歌包括《透明的液》《常州》《浮桥》《农家村庄》等。其次,将艾青诗歌中的太阳系列分为光明类、火焰类和拂晓类,其中光明类诗歌包括《阳光在远处》《灯》《太阳》《向太阳》等,火焰类诗歌包括《纵火》《火把》《野火》《篝火》等,拂晓类诗歌包括《黎明》《黎明的通知》《晨歌》《当黎明穿上了白衣》等。

通过分类观察我们可以发现,艾青的诗集就像一个严肃而又不失灵活的精神世界。从整体来看,土地系列的诗歌在逐渐向太阳系列的诗歌靠拢并与之优化融合。这一写作思路是艾青探索诗歌意象世界的一种手段,利用这种形式对太阳、土地的演变发展规律加以情感表达,这之中的“太阳”和“土地”两种元素在相互联系的基础上又各具特色。

二、艾青诗中“太阳”“土地”的意义

艾青通过对“太阳”“土地”两种自然元素进行塑造,并利用其延伸意义促进诗歌情感的表达。

(一)“土地”原型及意义

1.“地母”原型和生命象征

“地母神”即为大地之母,是专司繁殖力、象征大地恩泽的女神。诗人写的诗歌里“土地”的原型就是大地之母的形象,大地之母就像人类的母亲,哺育万物,有着生命和希望的荣光。《复活的土地》与《我爱这土地》等诗歌,就是描写了土地上蓬勃生长的生命力,诗人通过留白式的语言描写手法,为我们展现了碧绿的田野、茂密的树林、林间小鸟清唱等美好的画面,展现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田园风光。《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中,“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这两句不仅是简单的起承转合的插曲,而是诗人内心深处的一种强烈的感受,真诚的呐喊!大自然的季节交替给予人的感受,只能凭借感官进行体验,但是诗人的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寒冷的封锁,使他不得不爆发出强烈的呐喊。诗人把自己的感情关注于北方的“中国的农夫”和“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的岁月的艰辛”上,关注于南方的“蓬发垢面的少妇”和“年老的母亲”的坎坷命运上。诗人的一腔深情也是透过这一切传达出来的。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居所,土地上的蓬勃生命力与人类命运紧紧联系,土地蒙受灾难,人类的生活也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2.崇拜土地

人类对土地的崇拜是人类对自然界的崇拜中的一种。艾青作为土地虔诚的信徒,他是土地的歌者,对土地的热爱,是艾青作品里永远也唱不完的旋律。《我爱这土地》中,诗人以“假如我是一只鸟”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假设作为开头,读者不禁会想,“鸟”与“土地”之间又会有什么联系呢?这首诗以“假如”领起,对待祖国深沉的爱,诗人没有直接用“热爱”等直接表达爱意的字眼,而是运用象征的手法,将自己比作一只小鸟,用“嘶哑”形容鸟儿的歌喉,接着续写出歌唱的内容。小鸟的“歌唱”也不是轻柔空灵的,而是无比沉重的,因为“暴风雨所击打的土地”,大地遭受蹂躏,万物面临灭亡。最后,诗人写小鸟由生前的歌唱,转写到鸟儿死后魂归大地,鸟儿和诗人的形象合二为一,诗人直抒胸臆,向读者大声呐喊出了他的爱国之心,这是诗人赤诚之心的真实写照。这首诗在抒情上不断地强化自己的感情,久久拨动着读者的心弦。此诗以“假如”开头,这是第一层强化;谁不知道鸟声优美清脆,这首诗却以“嘶哑”来形容,这是第二层强化。光有这两层强化还不够,于是诗中接连出现了所歌唱的对象:土地、河流、风、黎明。作者在描写这几个意象的时候,写的酣畅痛快、一气呵成,充分体现了这位自由体诗人的艺术特色。

3.情感寄托

土地不仅是人们的生命来源,还是人们的精神家园。土地是人们精神和情感的寄托,土地承担着在这环境生存的人们的民族文化和种族记忆。艾青诗歌里所涉及的土地,就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有着人们千百年来在此生存过的痕迹,黄河、长江、黑土地、黄土地这些意象深深印刻在华夏子民的基因里,在一代又一代人血液里焕发着生命的活力。《死地—为川灾而作》中,苦难是人类的悲哀,苦难本身并不美,因为它是那样残忍,那样冷酷,摧残人性。苦难,是历史的一种深沉。但是这也引发了诗人对苦难的思考,古往今来的诗人们都通过自己的笔向世人展示苦难,为的是让世人清醒,让历史清醒。在诗中描绘苦难正是为了揭露苦难本身,从而消除苦难。诗歌的美好也就由此而生。艾青在诗歌里清楚地阐释了自己的社会观点,也阐释了自己的美学观点,诗歌中的社会观点和美学观点,二者紧密结合。诗歌的美丽不像海市蜃楼一般,也不是诗格律上的抑扬顿挫,主要是诗歌所传递的意象和情感美丽。

(二)“太阳”原型及意义

1.喜劇原型与生命意象

艾青诗歌具有喜剧原型意象,它显露着群体的活性、生命的力量性、城市的流动性特点。《黎明的通知》中诗人的心感觉到了中华民族的黎明就要到来,然而在写这首诗时,他却不从通常的思维逻辑着手,写人们怎样祈盼着或迎接着黎明的到来,而是以奇特的想象,从相反的角度,即从黎明就要到来着笔,将黎明拟人化,以黎明的眼光和心绪来写,并以黎明的口气把人们的祈盼道出,这种角度,这样的构思,使诗歌充满了新鲜感,使诗人心中的欢悦之情,更感人地流溢出来。《野火》中诗人通过几句诗就写出自己对生命的感慨,形象地概括出了生命的历程。“从你的最高处跳动着的尖顶/把你的火星飞飏起来/让它们像群仙似在飘落在/那些莫测的黑暗而又冰冷的深谷/去照见那些沉睡的灵魂”,表达了诗人想让人们在做任何事情时都不要放弃自己,应在有限的生命里做有意义的事情,向前方努力前进,像野火一样生生不息,正如一首诗中所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2.追求光明与精神求索

艾青笔下“太阳”系列的意象诗是为表达追求光明、探索精神世界而产生的。诗歌里的“太阳”等代表光明的词汇都表达了诗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这反映了在那个艰苦的时代,在黎明还未到来之前的黑暗里,诗人以及广大人民群众对“光明”的强烈渴望。《向太阳》中“当它来时,我听见/冬蛰的虫蛹转动于地下/群众在广场上高声说话……于是我的心胸被火焰之手撕开/陈腐的灵魂/搁弃在河畔/我乃有对于人类再生之确信”。诗的第一节和第二节描写了太阳到来之前的悲壮场景,艾青笔下的太阳是穿过黑暗而来的,他认为光明诞生于黑暗与死亡之后。这与同样写“太阳”的郭沫若不同,郭沫若笔下的太阳就来自光明。诗的第三节延续着一、二节的内容,光明的到来使得万物复苏,向往光明的热情和信念鼓舞着艾青,他将自己融入在诗的第四节中。诗人阴腐的灵魂已在太阳之火里燃烧,重生了一个新的灵魂。这首诗正是赞美人类从苦难中再生的、欢欣的情感。也可以说,艾青写的是他面对心中预言的太阳在冉冉升起时的感触。在《光的赞歌》这首诗里,诗人还特别用一章的诗行着重展现了自己精神世界中的理想和抱負。在满怀激情的书写后,诗人便壮志昂扬地向世人宣布“我是大火中的一点火星/趁生命之火没有熄灭/我投入火的队伍、光的队伍”。这份太阳般的力量感通过文字传递给了读者。

3.礼赞太阳,“我”与“太阳”

在现代诗歌中采用“太阳”作为诗歌主题的诗人有很多,郭沫若也是其中一位,郭沫若与太阳之间的关系是从赞美太阳,到“我”与太阳同化;而艾青与太阳的关系则是太阳向“我”而来,到“我”向太阳而去。艾青诗里描写的太阳并不像摄影师的作品一样,只是单纯地将太阳通过照相机描摹下来,而是一种意象,是象征、是符号、是希望。艾青通过“我”与“太阳”之间的关系为结构,向我们展示诗歌里的太阳意象。在艾青的笔下,“太阳”与“我”不仅有着主体、客体之间的距离感,还有着“太阳向我而来”和“我向太阳而去”的过程。《太阳》就是艾青献给太阳的赞歌,艾青认为,光明总有一天会到来,它是生命焕发活力的来源,世间万物都会沐浴在阳光下而重生,万物为阳光欢呼,因阳光的到来而欣喜。然而,艾青的“太阳”与郭沫若的“太阳”有一些不同之处,与郭沫若的内化的“太阳”相比,艾青始终与太阳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太阳向我而来,虽然诗人消除不了太阳的距离,但是这种“太阳”毕竟还是外在的太阳,我对“太阳”的到来是被动接受的。诗人从太阳那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宽怀与热爱”,艾青对太阳的崇拜已经达到了至诚至明的状态。

三、艾青诗歌的散文美理论

(一)诗情、诗意的解放

艾青的诗歌散文美理论源于当时诗歌发展困境里的一种冲出禁锢和枷锁的愿望,这种愿望是希望诗歌的写作形式和诗歌表达的情感能得到解放。这两种需求在诗歌的深层内涵上有着紧密联系,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在评价艾青的诗时,会面临诗歌的深刻性和理论不协调的艰难。

艾青曾说,他喜欢散文,就是因为散文形式的无拘无束,他不喜欢诗歌里面的韵文、韵脚,按规矩将文字放进一个又一个的小方格里,而散文却抛弃了千百年来的韵文、韵脚带来的羁绊。早期的白话文、自由体诗歌就突破了传统的诗歌文体格律,而艾青要做的就是诗歌的非格律化和口语化。诗歌的非格律化与语言的口语化有着密切联系,诗体的非格律化是艾青诗歌里最突出、最重要的散文美学理论之一。如果只是将艾青的诗歌呈现的散文美归结于诗体摆脱了格律的束缚,那是不准确的,那样艾青的诗歌与散文诗没有什么区别。艾青不喜欢散文诗的“散文化”,他认为“散文化”的诗,主要特征就是在创作中舍弃了形象思维,艾青对诗歌的诗情有着更深层次的追求。

(二)偏离传统诗歌形式

艾青对诗歌形式的追求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戴望舒的诗论影响。艾青曾说“散文先天比韵文美”,这如果是在说艾青对文章文体的个人审美风格和写作风格,倒也无可厚非,然而这句话作为一种诗歌诗体的美学原理就显得逻辑不严谨,它缺乏思维严谨的支撑力。艾青早年的诗论认为,诗歌与诗的形式因素没有关系。这就解释不了自古以来的中国以严格形式作诗的传统诗歌取得辉煌成就的原因。诗歌如果没有一定韵律就不能称为诗,就像歌曲没有旋律和节奏也不能称之为歌是一样的。艾青晚年认识到了曾经的理论缺陷,承认了格律诗的地位。

但是诗人只是擅长格律未必能写出好诗,最重要的是诗人要含有饱满的创作热情,将功利性作为诗歌艺术的本质特征是不对的。哲学是抽象的,透过哲学眼光抽象地看待这个世界,而诗歌是具象化的,它具象化地表现着这个世界,最后目的是为了改变世界。

(三)强调诗歌美的意象

虽然,艾青的诗论在关于诗歌的内容和形式表达上有些许缺陷,但他仍以独特的角度强调诗歌的韵律美和意象美。艾青将他所描写的事物具体、形象地呈现出来,我们仿佛可以看到《我爱这土地》里向天嘶鸣的小鸟,同时,他也将读者可以感受到的颜色和音乐与作品水乳交融。诗歌不仅有了“颜色”还有了“声音”,如果一首诗没有新鲜的生命力,没有鲜艳的颜色,没有具体的形象,没有美好的音乐,那诗歌的艺术生命力又在哪里呢?艾青认为的诗歌里的音美不是字面上的音乐的魅力,这与闻一多认为的音乐美不同,艾青诗歌传递的“声音”不是音韵美,而是意象美。诗歌间接传递的“声音”与诗歌描绘出的画面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为读者展示了诗人独特的美术素养。艾青认为诗歌应该具有绘声绘色的美丽,这是他对诗歌的真挚语言和新鲜形象得以完美呈现的毕生追求。

此文为苏州工业园区“十四五”规划课题《基于泛在学习的初中古诗文情境作业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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