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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文学视角下对契诃夫戏剧《三姐妹》中的女性人物分析

2022-03-16孙家迎

青年文学家 2022年3期
关键词:契诃夫姐妹莫斯科

孙家迎

契诃夫是俄国伟大的戲剧家、小说家,同时也是俄国十九世纪重要的现实主义作家,他的作品多是对俄国现实社会生活的反映。契诃夫塑造了很多家喻户晓的人物形象,他尤其成功地塑造了诸多女性形象。文中通过分析契诃夫的四幕剧《三姐妹》中的人物形象,结合女性主义文学观点,揭示出女性人物的缺点以及在女性主义文学视角下展现出女性面临的境遇以及女性无法超越自身的现状。

契诃夫的《三姐妹》(四幕正剧)讲述了生活在一个小城镇的奥尔迦、玛霞、伊莉娜姐妹三人不满生活现状却又不加以行动导致梦想破灭,最终又在绝望中挣扎生存的故事。三姐妹的父亲是一位死去的将军,她们活着没有理想,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去莫斯科。莫斯科是她们童年美好时光的佐证,也是她们成年以后唯一的向往。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着,莫斯科依然存在于向往之中,但“去”始终作为一个梦想,被姐妹三人不断述说着,最终,梦想在枯燥无味、止步不前的生活中破灭了。理想变成空想是因为她们只想却不为之行动。三姐妹始终徘徊在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与现实的苦闷之间,徘徊在对理想的信任与怀疑之间,所以这注定了三姐妹悲惨的结局。通过阅读戏剧并结合女性主义文学,本文对主人公三姐妹总结出以下几点。

一、成长过程中失母的三姐妹

三姐妹的成长历程是一个失母的过程。契诃夫在作品中对主人公的母亲只提了几句:老军医提到妻子并声称爱她爱到发疯;伊莉娜提到童年时代活着的母亲时,内心是愉悦的;而玛霞已经开始忘掉母亲的相貌了。文中对母亲形象描写几乎为零,母亲成为了爱情范本的描述对象,作为女人的母亲失去了她的实体,成为了一种抽象的理想。早亡的母亲、无声的母亲甚至是在女儿心中面目模糊的母亲,在文化系统中母亲失去了她的地位,她是“缺席”的。这同弗洛伊德所说的男性阉割的缺席其实是一回事,文中母亲的缺席意味着女性实体在社会生活中的缺席,而阉割情节指的却是男性主体性话语权利的一种缺席。在父权制社会中对母亲的缺席描述是正常的,是父亲而不是对三姐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父亲在三姐妹的人生中是最重要的人。“父权制”一词最早出现在凯特·米利特的《性政治》中,她说女性受到压迫的根源在于父权制。而在俄国历史中,男性权利又是至高无上的。俄国封建时期认为男人才是权利的象征。美国女权主义者凯特·米利特说“我们这个社会一切通往权利的途径都完全掌握在男人手里”,事实确实如此。男性主宰一切,因而女性最终被迫依附于男性,成为男性的附属品。因而可以说契诃夫对三姐妹母亲的缺席的塑造是必然的。

二、逃避现实生活的三姐妹

《三姐妹》的奥尔迦、玛霞和伊莉娜不断提及“重回记忆中的莫斯科”,这可以看出她们怀念童年时期在莫斯科的美好生活。资本主义来势汹汹且不可避免,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秘密地操纵着人们,它消解着传统的价值观念,但同时又诱发人们对权力与价值的追求。而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缓慢,资产阶级力量不壮大,大多数人在新生活方式面前不是欢欣鼓舞而是感到恐惧、忧虑,他们所崇尚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被资本主义冲击,不知如何面对生活,所以内心有着对往昔生活的向往与怀念。《三姐妹》的奥尔迦、玛霞和伊莉娜“回到莫斯科去”的梦想,表现了她们对现今生活的不满,所以内心一直想象着重回莫斯科的快乐生活,但是直到戏剧结束她们也没能如愿回到莫斯科。如果她们真的回到了莫斯科生活会变好吗?她们会真的觉得快乐吗?答案是不确定的,因为去莫斯科是她们逃避生活的一种方式,从小受到的贵族教育让她们丧失了生活的勇气与能力,她们对生活持有一种恐惧态度。在父权制社会中,受过高等教育的三姐妹思想开明,但这正增加了她们内心的苦痛,她们不想同他人一样粗俗地活着,但命运又让她们滞留在这里回不到莫斯科。她们无法逃脱眼前的生活,只能滞留在这痛苦绝望的境地中。在父权制社会中女性是没有话语权的,女性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无法表达自己的欲望,难以摆脱绝望境地。女性如果要想突破现实的束缚、重获自由,那么女性首先要有自我认同感,自我认同感可以让女性自信地融入到社会生活中,注重自我价值,接受良好的教育,同男性一样参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活动,女性才能真正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三姐妹应该充分利用自己所受的教育融入到社会中,获得经济的独立,做到真正勇敢地面对现实。

三、依附他人的三姐妹

三姐妹都非常有性格,她们聪明,懂得思考。虽然,三姐妹的思想行为对爱情的追求态度各有不同,从中可以看到个体性特征,但这“形态各异”的个体背后又不难看出某种共性。奥尔迦的思想被传统观念束缚,她坚守传统的婚姻观,认为女人要想在世间生存就要依附于男人,男人才是女人的最终依靠。她认为女人不应该工作,说自己的衰老和消瘦就是由于繁重的教书工作所引起的,她将婚姻视为生命的理想归宿。第一幕中奥尔迦设想假如她早就结婚的话,就可以整天待在家里,恐怕还比工作要好得多啊。她也一定会爱她的丈夫。这表现了传统女性的生存期待。当她劝诫妹妹嫁给男爵时说道:“一个人结婚,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尽到自己的责任,对不对?无论情形怎样,我都是这种意见,所以我自己就不会为爱情去结婚。至少我是这样想的,我就会没有爱情而嫁人。不管谁来求婚,我一概愿意嫁,只要他是个正派人就行。连老头子我也愿意嫁。”在奥尔伽的身上体现了女人对男人的强烈依附心理,同时也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狭隘软弱、缺乏独立精神的女人。法国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序中提到“什么是女人”这个问题:“男人和女人的本质区别在哪儿?为何女人就是柔弱,男人则是刚强,女人是怎样成为女人的呢?是怎样具有了女性的特征了呢?”第二性指的是女人,这也就是说相对于第一性的男人而言,女人排在第二位。波伏娃认为“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她认为女性与男性在本质上并无差异,只是女性丢失了自己的本质属性。渐渐的,女性开始依附于男性,女性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男性的附属品,男性占据主导地位,成了“第一”,所以女性便成了“第二”。奥尔迦正是女性“第二”的一个代表。

玛霞是一个敢于说“不”的人。她十八岁出嫁,当时认为自己的丈夫是男人中最聪明的,但是当她发现丈夫是一个庸俗卑下、恪守教条的人之后,她表现出了极度的反感,敢于对丈夫说出自己的不满。当韦尔什宁向她示爱的时候她感到“害怕”“可笑”,但是内心其实是想接受的。然而玛霞所接受的教育和她所有的传统教养都不允许她脱离婚姻走向婚外情。奥尔迦的强烈反对与内心的苦闷压制着她,最终她向奥尔迦与伊莉娜坦白了“我爱韦尔什宁”。玛霞勇敢地朝着自己的情感迈出了一步,但是随着韦尔什宁的调防,她失去了依存,所以不得不回归到原来的婚姻中。玛霞追求爱情的失败是女性依附宿命的表现,可以说玛霞对新情感的追求从一开始就能预测到终将失败。男性不同于女性,女性身上有着异于男性的女性专属的“女性气质”。女性优柔寡断、缺乏伦理,女性是感性的、重感情的,女性会将爱情放在首位,女性易于丧失希望,容易沮丧,而男性则不然。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道:“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而定义和区分男人的参照物却不是女人。她是附属的人,是同主要者相对应的次要者。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则是他者。”在这个世界上,男性是绝对,是主体,而女性则是作为“他者”而存在的,她不是一个自主的存在,就像《圣经》中女性夏娃是从男性亚当身上的骨头中抽取出来的东西一样。而女性“为他”的过程是一个共在过程,共在存在逐渐上升为了群体意识。所以,女性注定是家庭的附属品,她的活动空间因此也被定格在家庭的范围内,女性没有权利和自由,女人的使命就是生育,她的职责就是做一个好妻子,也就是说女人所要做的关键是“维持”与“保持”,而不是“超越”。玛霞最终只能回归到家庭,回到丈夫身边,做一个“好妻子”。

和奥尔迦、玛霞相比,伊莉娜的爱情处于被搁置的状态。在第一、二幕中,关于伊莉娜“爱情”的表述被省略了,而在第三幕中,伊里娜说出了她的爱情理想:“她一直都希望姐妹们能搬到莫斯科去,希望在那儿能找到一个她所梦想着的、她所爱的人。”在第四幕中,男爵土旬巴赫对伊莉娜表示出不被她所爱而感到惋惜时,伊莉娜坦言说她一辈子也没有爱过人,她一直那么梦想着爱情,从老早她就日夜地梦想着它了,然而,她的心就像一架贵重的钢琴,把钥匙丢了似的,所以就要永远锁着了。男爵在决斗中死去,伊莉娜最终失去了她的爱情。

从以上可以看出,姐妹三人对男性的依附行为其实是女性情感主体性位置的缺失,表现了女性的“人格非独立性”。而正是这种依附意识导致了三姐妹无法选择的现状。从中可以看出,女性自觉地把婚姻当成了自己的收容所,放弃了自我,没有意识到女性自我价值。女性不用以婚姻为手段来依附男性,女性要想成为独立的个体,就必须要抛弃“他者”,当女性不再是为“他者”而存在,并且从男权社会的意识形态中摆脱出来时,女性的地位才能真正提升,女性才能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只有女性真正意识到她们和男性是平等的,不断寻求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独立与平等,女性才能成为女性。要完全摆脱依附意识就要摆脱社会对女性的重重压迫,只有女性自身有了主体意识后并不断为之抗争才能寻得属于女性的自由,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女性解放。

四、否定自我价值的三姐妹

奥尔迦在社会中想要回避社会性,而将自己定位于家庭角色。例如,当奥尔迦从学校返回家庭时她感到筋疲力尽,对没有工作任务的生活感到十分的满足。奥尔迦对于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社会价值是持否定态度的,她对自我角色的定位只限于婚姻内部,而社会角色的定位对她来说是被忽略了甚至是被遮蔽不见的。奥尔迦排斥真实的生活,她依靠梦想生活但是却又不知道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

而玛霞对个人价值的诉求同奥尔迦相似。玛霞特别注重男性的名誉,她结婚的理由是因为丈夫聪明,但后来发现丈夫的平庸以后被韦尔什宁的“高谈阔论”所吸引。玛霞认为懂得三国语言、受过高等教育是一种不必要的奢侈的事。“只是无用论”类似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玛霞是一个空有想法但却不实践的人。“一个人必须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不然一切都成了一场空,就都是荒谬的了”,而玛霞的这些思想却又都是从韦尔什宁那里得来的。

在玛霞和奥尔迦备受爱情与生活折磨之时,伊莉娜却与之相反,她有想法,坚信自己的力量。她认为生活幸福与否取决于人是否工作。伊莉娜对工作的理解与人的生存情境紧密联系。可以说,伊莉娜对姐妹三人生存状态持否定的态度,认为自己对生活的不满来源于对工作意义的不理解,所以她申请自己并不喜欢的电报员工作,后来又换了新的工作。伊莉娜认为自己不能回到莫斯科去,那就算了,因为那是命里注定的,没有什么办法改变,但是她又渴望着去工作。可以看出伊莉娜的做法既表现出她抛弃了“重回莫斯科”的梦想,同时也表现出对现实生活的妥協。

三姐妹在绝望中挣扎生存着,表现出契诃夫在戏剧文本中基于父权制文化传统对女性形象的建构的一种控制。女性最终是无意义的、无价值的,女性只有跳脱性别怪圈,进入超越状态—超越一切强加在女性身上的重负才能成为有意义的女性。

三姐妹作为契诃夫笔下的先进女性代表虽然具有一定的觉醒意识,但只是浅层次的觉醒,她们有追求幸福的意识,但这种意识不强烈。她们有梦想却不付出行动,会抱怨、想逃避同时又有无限的憧憬,所以“回到莫斯科”的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理想变成了空想。天真、感性、冲动是她们的特点。她们在男权社会中不敢进行超越,受过教育的新女性仍然无法摆脱社会政治与意识形态对女性的桎梏。而戏剧最后三姐妹等待明天的行为和等待戈多的行为在本质上可以说是同样荒谬的,三姐妹在无尽的绝望中等待明天,那么有希望的明天便永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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